116 換血
元湛目光灼灼,「等二月十六過後,假若我還活著,你得跟我成婚。」
顏箏一時愣住,半晌才幽幽說道,「這輩子除了你,我不會再嫁給別人了。所以,你得好好活著,不論遇到任何事,都要好好活著。」
她已經與他有過***愛,身心都俱是他的,萬不能再接受其他人了。若他活著,便自然要嫁給他,若是他不幸罹難,她便尋一處僻靜所在,青燈古佛常伴終生。能得一場真愛,總也不算辜負了她這場奇遇。
元湛嘴角咧開,輕輕笑了起來,心情似乎很好,「還算你懂事,哼。」
他伸出手攬過她的頭,在她臉頰上蜻蜓點水般一啄,「時間緊迫,我尚有許多要事在身,不能在此久留,今天就先饒了你,等到事成之後,你看我怎麼收拾你這壞女人!」
這語氣曖.昧極了,顏箏一下子就想到了榻上那些事,她頓時羞紅了臉,「你別胡說。」
她頓了頓,「那麼段神醫?」
元湛點點頭,「你先行回府,稍後我會讓人將段神醫送過去的。」
他忽然皺了一下眉,「段神醫曾是宮裡御醫院的首座,恐怕你父親也認得他,倘若你父親要對他不利,或者將他扣留,還望你多作周旋,設法讓段神醫離開。我不想……因此與你父親有什麼干戈,望你諒解。」
顏箏連忙點頭道,「那是自然,你且放心吧。」
她心下卻在想,原來段神醫曾是御醫院的首座,怪不得醫術那樣高明。可奇怪的是,她從前當顏皇后的時候,對宮裡的各種歷史都十分熟知,御醫院的歷屆首座的姓名也都清楚,卻從來都沒有看到段青衣這個名字。莫非,這是個化名?
這時,她心裡忽得咯噔一下,想到了一個人。
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藺皇后在世時,御醫院的首座姓海,叫海青,是金陵侯府海家的人。
海家在先帝時已經搬至西寧,圈了馬場,販賣從西域各國收購的各種良駒名駿,同時也交易名貴寶石,海家壟斷了西寧關塞的各種貿易來往。這位海青,正是家主海浚的長子,原本是海家的繼承人,只不過他從小就不愛經營之道,獨獨喜歡醫術,後來更是因為逃婚而去了皇城入宮成了一名御醫,經過數年的奮鬥,憑藉紮實的醫術,成為了御醫院的首座。
能讓顏箏記住他的,卻並不是他高超的技術,而是他和藺皇后的花邊新聞。
據說,海青與藺皇后是青梅竹馬,兩個人從小就都對彼此有好感,雙方家長也都已經準備好將來讓他們小兩口結親。然而,天有不測之風雲,藺皇后被選入宮成為先帝的繼后,這門兩小無猜的婚事便就此作罷。海家為了收海青的心,匆忙替他定下了門當戶對的女子,可在新婚之夜,海青卻趁亂逃婚,遠離西寧,去了皇城,成了御醫,從此以另外一種形式相伴藺皇后左右。
當然,這種有損藺皇后名節的傳聞對外是不允許散布的,也就只有顏皇后才能在宮廷秘史這樣的內部八卦書籍中得窺一二。
元湛見顏箏獃獃地愣在那,忍不住便又親了她一口,「好了,我見你那車夫已經在往回趕了,便不再這裡多留,我先行離開,你也要注意安全。」
他頓了頓,「那就等二月十六之後再見了。」
顏箏回過神來,身邊的人已然不見,只有空氣中他身上特有的香氣飄蕩,久久不能散去。
過不多久,長生果然駕著馬車回來,顏箏上了馬車,急匆匆地便又回去。
元湛果然說話算話,她剛回到家沒有多久,段神醫便由灰鷂護送而來。
安烈侯眼神好,一眼就覺得來者很是眼熟,他遲疑地問道,「不知這位神醫是否是我熟悉之人?我們從前在哪裡見過嗎?」
段神醫笑笑,「侯爺,令郎的病情危急,我看我們還是先看過他的病情再說,可好?」
他不再多言,對著床榻上睡得不省人事的肉糰子一陣望聞問切,終於皺著眉頭說道,「令郎這是中了一中名叫夢魘的劇毒。此毒來自苗疆,以蠱蟲而養,中毒者通常是被小蟲子所咬,起初不會感覺,要到兩三日後,方才會突然現出沉睡的模樣,特點是臉色通紅,氣息勻暢,但卻怎樣也都喚不醒來。」
安烈侯面色凝重地問道,「正是。請問神醫有何解法?」
段神醫點點頭又搖搖頭,「方法倒是有的,只不過有些為難。」
安烈侯忙道,「再難也要一試。神醫,您請說!」
段神醫看了眼肉糰子,嘆道,「孩子年齡太小,此刻身上的血脈應該都已經被毒素浸潤,就算我這裡恰好有解毒的良藥,也只能將他喚醒,卻解不了他身上殘存的毒液。唯一根除的法子,唯有一個,那就是換血。」
他看了眼安烈侯,「這換血,也不是誰都能給小公子換上的,須得是血脈相通之人,血脈越近越好,願意將自己身上的血液換給小公子,這才能真正救他一命。可是此法卻有些兇險,也有可能在換血途中兩人均遭遇不測,也有可能換血雖成,卻因為血液無法融合而令小公子……」
顏箏大驚失色,她沒有想到居然那麼危險,「段神醫,除了這個,還有別的什麼方法嗎?」
段神醫點頭,「要不然,就只能找到下毒之人,拿到對症的解藥了。不過……」
他頓了頓,「小公子的毒按我推測,應已經有好幾日了,這下毒之人是否還在這裡不好說。這夢魘之毒還有一個極其可怕的地方,那就是若九日之內未曾解開,那這孩子就藥石罔醫了。」
九日,沒有剩下多少時間了。
安烈侯垂著頭沉默半晌,還是點頭說道,「那就換我的血吧!」
他這是深思熟慮的結果。和肉糰子血脈最近的人,當屬他和廖夫人以及二郎,可廖夫人畢竟是個女流之輩,身子向來也有些病蔫蔫的,經受不起這樣的換血,而二郎本來就瘦成了排骨,若是再換了身上一半的血恐怕也活不成。
唯獨他,雖然年紀不輕了,但也還算得上是身強體壯,能承受住這換血的風險。
顏箏叫道,「父親!」
安烈侯輕輕拍了拍顏箏的手,「你弟弟是我的兒子,我總不能看著他受苦而無動於衷,我是個父親啊。你放心,我和肉糰子都不會有事的。」
他屏退左右,對著段青衣說道,「若你還是我記憶中那個無所不能的段青衣,那麼我相信換血之說你起碼有七八成的把握才會說出。我相信你。」
段青衣笑了起來,「侯爺還是那樣信得過我。」
他撇了撇嘴,「不過這換血可不是那樣輕描淡寫的事,就算成功,侯爺您可是元氣大傷,需要休養好一陣子呢。您可真的想好了?」
安烈侯自然知道,這幾天正是夏朝朝局改變的危急時刻,他作為永帝的左膀右臂,若是不在朝中,勢必會有諸多影響。然而,他是人臣子之前,首先是人父,他可做不到不顧肉糰子的生死。
更何況,肉糰子對他來說,不僅僅是兒子,更是以後顏家的希望,他絕不能讓這孩子出事!
他沉沉地點頭,「我想好了,我要給肉糰子換血!」
顏箏的眼睛一下子濕潤了,她一直都知道,安烈侯顏緘或許不算一個好丈夫,但他絕對是個好父親,也是個好祖父,他對每一個孩子都很重視盡心全力為他們安排好出路,可他那樣重視的家庭,最後卻被繆蓮和少帝毀了。
她心裡暗暗發誓,這世,她一定要守護好家族,絕不能再重蹈覆轍。
換血,事不宜遲,安烈侯立刻叫來長生安排下去。
最後,他將懷中的一塊印章交給顏箏,「這是我的私印,在我給肉糰子治療以及我休養期間,見印如見我,你可以代表我行事。箏箏,我把這家裡都交給你了!」
顏箏點頭接過,「父親請放心。」
她轉頭對著段青衣求道,「段神醫,我父親和弟弟,就都交給您了!」
一切準備就緒,她被段神醫請離了肉糰子的房間,就在院子里焦急地踱步,心裡各種心思百轉千回,好像有千萬種想法,卻又不知道到底應該怎麼辦。
也不知道踱了多久,裡面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她想了想,便叫長生過來,「長生,你有沒有什麼信得過的人,能不能替我辦一件事?」
長生親眼看到安烈侯將私印交給二小姐的,自然以她的命令是從,立刻道,「小姐您吩咐吧,只要能夠做得到,小人在所不辭。」
顏箏附在長生的耳邊低聲說了幾句,「如此,這般,你能辦到嗎?」
長生的臉色不知道變了多少變,但終於卻還是點頭道,「能辦到。」
他指了指屋子裡,「這座小院的門口小人已經布防,都是信得過的人手,侯爺的安危小姐不必擔心。長生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