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虎嘯
本章為防盜章「認路的本事這麼差,為何還要逃跑?」
韋姌頭垂得更低,幾乎埋進手臂里。
「走吧,跟我回去。」男人轉身,韋姌乖乖地跟在他身後。他很高,像是她的阿哥一樣,有寬闊的肩膀,挺拔的脊樑,只是沒有阿哥那麼壯實。她莫名地覺得很心安。一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
豈料,男人一進入洞口,忽然單手捂著肩膀跪地,火把也滾落在一旁。
「你沒事吧?」韋姌連忙上前,想扶他一把,沒想到他身子一歪,直直地靠在了她的肩上。韋姌僵住,只覺得呼吸凝滯,心口好像有隻小兔在亂跳。
他身上是一股淡淡的麝香味,強勁的雄性氣息撲面而來。柔軟的呼吸噴在她的脖頸邊,把她的耳朵熏得發燙。她以往也靠在阿哥的肩上撒嬌,可那感覺跟現在完全不同。
她有點手足無措。
「喂?」韋姌抬手摸了摸他的額頭,燙得驚人。想必剛才出去尋她,已經耗盡了他最後一點體力。
韋姌將他扶起來,架在自己肩上,吃力地扶到草堆上放躺好。她又用洞里的瓦罐燒化了雪水,用紗布浸濕了,放在男人的額頭。他的眉心蹙著,不知道是傷口疼痛,還是發熱難受。
韋姌想,是他們擄劫她在先,她逃跑也是人之常情。而且她昨夜幫他縫合傷口,他今日救了她性命,最多算是兩相扯平了。但此刻看到他這副樣子,心中還是湧起了諸般不安愧疚。說到底,他是因為救她才加重了病情。
韋姌看了看自己手腕上那串忘憂草結,脫下來戴在男人的手上:「這忘憂草是我們九黎的聖物,傳說是祖神的精元所化。你不是壞人,願祖神能夠保佑你,逢凶化吉。」
她剛說完,昨夜的大漢便帶著兩個人風風火火地衝進洞里來。看到韋姌坐在男人身邊,幾人皆是一愣。韋姌連忙站起來,避讓到一旁。
這兩人中有一個,韋姌似乎在國公府見過。
那人上前看了看,轉頭對大漢道:「魏都頭與我護送軍使迅速從後山的小路撤離,國公爺已經在蘆花渡口接應。霍甲你送三小姐返回天緣寺。」
叫霍甲的人應了聲,走到韋姌的面前行禮:「小姐受驚了。我們是國公爺的部下,特意來接您回去的。」
韋姌回禮,還在思考剛剛那人的稱呼。依照後漢的軍制,軍使是對一軍指揮使以上級別將領的敬稱。這個男人……似乎來頭不小。她還兀自思量著,男人已經被那兩人從草堆上扶了出去。
他身上的味道似乎還殘留了一絲在這洞穴里……但此生都不會再見到了吧。
霍甲帶韋姌返回天緣寺的途中,簡單地解釋了下。
「昨夜知道小姐失蹤之後,夫人便向城中報了信。我等趕到泰和山腳下,大雪封山,又被橫衝都所攔。直到不久前,楊信帶著橫衝都上山將天緣寺團團圍住,大肆搜查。我們恰好發現了來探消息的魏都頭,就一起潛到後山來了。」
橫衝都乃是平盧節度使楊守貞的牙兵,楊信是楊守貞的兒子,任橫衝都指揮使。所謂牙兵便是節度使的親兵,番號有軍,也有都。橫衝都在後漢諸路節度使的牙兵裡頭都算排得上號的,在後漢的東路更是橫行無阻。
韋姌苦笑:「昨夜……我還以為他們是壞人。」
霍甲擺手道:「都是誤會。魏都頭說他們為了擺脫楊信,情急之下冒雪逃到山上,沒了方向。原想去天緣寺抓個小僧來指路,卻誤入西院的禪房,被小姐房中的歌聲吸引過去,錯抓了小姐。他本想將小姐送回,無奈昨夜風雪太大,只能作罷。」
「原來如此。他們是什麼人?」
霍甲頓了一下,為難地說:「此事涉及軍中機密,恕我不能告知。只不過我們此刻回去,勢必要碰上楊信,請小姐做好準備。」
韋姌點了點頭,沒有再追問。她雖不知道那男人和大漢究竟如何招惹了楊信,但既然國公府也牽扯進來了,她得小心應對才是。
……
天緣寺的主持聽小沙彌說一夥士兵衝進了寺廟,四處搜查,匆匆帶著六頭首一道趕過來。
典客僧上前道:「阿彌陀佛,諸位施主這是作何?萬不可衝撞了本寺的貴客。」
士兵中有人狠狠推了下典客僧的肩膀,喝道:「老禿驢,識相的就滾開!我們橫衝都做事,你竟敢阻擾?」
典客僧被他推得險些摔倒,幸虧被其餘的人接住。
「施主應知天緣寺乃是佛教重地,不可擅闖。」主持方丈閉目說道。
「我看你們是活得不耐煩了!」士兵捋起袖子,就要過去。
此時,一側禪房的門打開。馮氏扶著夕照走出來,站在眾人面前。她氣質端華,面容沉定,一看便不是普通的婦人。
「佛門凈地,何人放肆!」馮氏怒道。
「你又是什麼人?」那士兵皺眉,有些被馮氏震住。
夕照壯著幾分膽色說:「我們夫人乃是魏國公之妻,你說話放客氣點!」
那人聽了馮氏的身份,立刻收起狂妄的態度,臉上還賠了幾分笑,躬身道:「原來是國公夫人,小的不知您在此,失敬,失敬!」
馮氏不耐:「方丈說得對,這裡不是你們橫衝都可以任意妄為的地方,速速離去!」
「這……」那人猶豫,往後看了一眼。士兵裡頭又走出來兩個人,為首的那個身穿兩當甲,系披肩,加護腰,腰上佩劍,顯然是這群人里身份最高的。
「楊信見過夫人。」他行禮道。
馮氏會意:「哦,我當是誰,原來是楊軍使。」
楊信笑了笑:「小侄追捕一名要犯至附近,失了蹤跡。因此人干係重大,所以直接入了青州,也未與國公提前打招呼。更不知夫人留宿此處,讓手下多有驚擾,望夫人莫怪。」
「既是誤會一場,我自然不會怪罪。只不過楊軍使既知道自己擅自帶兵進入青州不妥,便早些離去吧?這裡沒有你要找的人。你們如此打擾佛門清凈,實屬不該。」
楊信頓了頓,依舊笑道:「小侄有要務在身,還是搜過才能放心,只得暫時委屈夫人一下。來啊,將國公夫人請到旁邊,再將這幾間禪房裡裡外外好好搜查!」
「是!」士兵們應道。
馮氏愣住,已經有人上前請她到一旁。她怒道:「楊信,你!」
楊信卻沒有理她,抬手讓士兵衝進禪房裡去了。
「夫人不必動怒,我也是為了夫人的安全著想。萬一那歹人藏在這裡,傷了夫人就不好了。」楊信雙手抱在胸前,閑閑地說道。
「母親。」
人群之外,傳來一個溫婉的聲音。楊信側頭望去,見一位穿著玄色披風的女子,慢慢地走過來。她的頭髮鬆散地挽於腦後,明明素麵朝天,卻生得仙姿佚貌,幽閑窈窕。
韋姌走到馮氏的身邊,行了禮,說道:「我回來了。」
馮氏拉著韋姌的手,剛想說話,接觸到霍甲的眼神,又改口道:「小姌,你怎麼清早出去也不跟我說一聲?」
韋姌順勢道:「只想著去散散步,叫母親擔心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馮氏拍了拍她的手。
韋姌發現楊信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那目光赤-裸-裸的,還帶著幾分侵略性,很是不喜。
楊信只覺得韋姌的聲音嬌軟好聽,他渾身的骨頭都酥了,根本沒注意她們說了些什麼。那緊閉的檀口,顏色緋嫩,倘若能親上一口,不知是何**滋味……副將裴謙輕聲喊了他一句,他才回過神來,盯著韋姌:「這位是……?」
馮氏上前一步,將韋姌擋在身後道:「我的三女兒,晨起四處走了走。不知道楊軍使搜查完沒有?我母女二人還得回去休息。」
楊信又看了眼韋姌,笑道:「自然,二位請便。」
此刻人多眼雜,不適合說話。韋姌和馮氏便先各自回了禪房。
橫衝都的士兵剛把禪房檢查過,翻得一片狼藉。陽月正在收拾,看到韋姌進來,連忙飛奔過來,聲音都比平時高了幾分:「小姐!」
韋姌抬手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將她帶到房中的角落:「月娘可是擔心我了?」
「若小姐有個三長兩短,奴婢怎麼向大酋長他們交代……」陽月哽咽道,眼睛里全是血絲。
韋姌抱著她安撫了幾句,簡單說了昨夜的經歷。陽月一邊聽,一邊瞪大眼睛。當聽到擄走韋姌的人居然被周宗彥的手下救走時,幾乎都懷疑自己聽錯了。
「這麼說,是一場誤會?」陽月輕聲問道。
韋姌點了點頭:「那人本就身受重傷,又為了救我將病情加重,我心中十分愧疚。希望別出什麼事才好。」
陽月耳語道:「小姐又不知道他們的身份,逃跑也是出於本能。而且小姐不是將自小戴在手上的忘憂草結給他了嗎?蚩尤大神一定會保佑他的。」
「但願如此。」韋姌嘆氣道。
正月裡頭,魏國公府張燈結綵,四處喜氣洋洋。
元夕將至,韋姌跟陽月做了兩個九黎的紅燈籠,欲掛在屋門前。一個侍女氣喘吁吁地跑過來,蹲身行禮:「小姐!鄴都那邊來消息了!說是蕭軍使已經回到家中,使相派人跟國公爺談婚期呢。」
韋姌臉上的笑容一下子收起,不知為何心中竟有點排斥,所以沒有接話。
陽月替她開口問道:「那婚期定了什麼時候?」
「鄴都那邊說越快越好,使相的意思是過了元夕,就儘快把小姐送過去。奴婢奉國公爺的命過來報個信,請小姐心裡有個準備。」
韋姌沒想到蕭鐸非但不介意她曾被人擄走一夜,反而把婚期提前了這許多。沒有幾日便是元夕了。
韋姌也沒興緻再掛燈籠了,只是默默地回到房間,坐在桌子旁發獃。這些日子過得太平順了,她幾乎就要忘記了前面還有什麼在等著她。此時婚期迫近,她才感覺到了來自靈魂深處的戰慄。
一個殺了數千人眼睛都不眨一下,將女戰俘隨意賞給部下玩弄的男人,必定渾身戾氣,極難親近。任憑那兩個嬤嬤說破了嘴皮子,什麼軍使器貌英偉,龍章鳳姿,她是半點也不信。
萬一成親那夜,他便狂性大發,要殺了自己,或者看她不順眼,將她隨意賜予手下……那她該如何應對?她雖然不是貪生怕死之輩,但也不喜歡英年早逝,更不喜歡死得太難看。
韋姌敲著腦袋,愁眉不展,陽月坐在她身旁嘆道:「小姐可是怕了?」
韋姌嘴硬道:「我不是怕,只是有些緊張。畢竟婚期突然提前了。」
陽月也不戳穿她,只說:「奴婢這幾日混在洗衣房,倒是聽了些事情,小姐想不想知道?蕭鐸在漢人的眼裡,與在我們眼中是大不同的。」
「怎麼說?」
「奴婢聽說,蕭鐸原本是蕭毅的內侄,應該喊他一聲姑父。幼年時,蕭鐸家中出了變故,父母雙亡,他的姑姑柴氏剛好沒有生育,便將他過繼到膝下,認為兒子。蕭毅年輕時候酗酒好賭,不過是澤潞節度使李繼韜麾下的一名牙兵,還因殺人坐過牢。蕭鐸小小年紀,為貼補家計,便出去販茶賣貨,十分懂事。」
韋姌想到阿哥和阿爹口中那個成熟穩重,精於謀略的蕭使相,很難與陽月所說的這個走馬鬥雞的年輕人聯繫在一起。而那個戰功赫赫的天雄軍指揮使蕭鐸跟小小的賣貨郎也完全掛不上鉤。
陽月接著說道:「至於與后蜀的那一戰,據說並不全是為了他原來的夫人,具體的原因,恐怕只有天雄軍的將領才知道了。當時守城的后蜀將士負隅頑抗,城破之後還率軍在巷弄中死戰,導致後漢的軍隊亦是傷亡慘重。蕭鐸本有意放蜀兵一條生路,哪知他們非但誓死不降,還說活著便會殺光漢軍,蕭鐸這才下令將他們全部殺死。那些女戰俘的事,也與蕭鐸無關。是天雄軍的一名將領趁蕭鐸不在營中,擅自做主,事後蕭鐸也將那名將領斬首示眾了。」
韋姌點了點頭,這麼說,那些傳言不過是以訛傳訛罷了。
「她們還說中原連年混戰,朝代更替頻繁,其實屠城殺人的事屢見不鮮。蕭鐸若真是如世人傳言的那般可怕,又怎麼會有那麼多人投奔效忠於他呢?畢竟年紀輕輕就能做到指揮使這樣的高位,憑的都是真本事。」
韋姌讀過歷史,知道在亂世當用重典。她先前在九黎,對族民們恐懼蕭鐸的事耳濡目染,先入為主地否定了蕭鐸,卻忘記了在所處的這個時代背景下,蕭鐸所為也無可厚非。
中原大地連年割據混戰,天下都在等一個明君聖主出現。
她雖不見得對蕭鐸立刻改觀,但好歹不是畏之如同猛獸蛇蠍了。也許小心與他周旋,她還是能撿回條小命的。
正月十六,周宗彥派霍甲送韋姌嫁往鄴都。
韋姌穿著喜服,去北院拜別馮氏。馮氏拉著她的手,依依不捨道:「小姌,好好照顧自己,缺什麼就派人回來說一聲。」
這短短時間的相處,韋姌已經把馮氏視作親人,她跪下磕頭道:「母親多保重。女兒無法再在您膝前盡孝,惟願您平安康健。」
馮氏忍不住落淚,與韋姌抱在一起,哭作一團,直到周宗彥派人進來催促。
馮氏又親自將韋姌送出府。
周宗彥見馮氏出來,連忙將披風解了為她披上:「外面風大,夫人出來做什麼?」
馮氏瞥了他一眼,只管把手上的玉鐲摘下來,要套在韋姌的手上。
「母親,萬萬使不得!」韋姌推拒。
「拿著,這是母親添給你的嫁妝。你姐姐出嫁的時候,也是如此。」馮氏拉著韋姌,當著眾人的面,將玉鐲套在了她的手上。
韋姌知馮氏的心意,萬分感激,跪下行了個長禮。
周宗彥也沒說什麼,只道:「時候不早了,上路吧。」
陽月扶著韋姌上了馬車,韋姌掀開車窗上的帘子,伸出手拉著馮氏:「母親,您身子不好,趕緊進去吧。若有機會,我一定回來探望您。」
馮氏握著她的手,連聲應好,涕淚漣漣。這一幕母女情深,映在了許多人的腦海里。以至於此後無人再敢說韋姌只是周宗彥認下的義女,在魏國公府裡頭無半點分量。
青州前去鄴都,途徑淄州,齊州,博州,路上大概是半月的路程。淄州和齊州還是平盧節度使楊守貞所轄,但到了博州便進入了天雄節度使的轄區,何況鄴都那邊還專門派了人到博州接應。
來接應的人是蕭鐸麾下的都虞候魏緒,乃是一員猛將。他親率五十名部眾,已從鄴都出發。
到達齊州的那一夜,天色已晚。因為下午有小雨,耽擱了行程。客棧里沒有空餘的房間,霍甲便命人去問問齊州刺史,官邸可否借用一夜。齊州刺史聽說是魏國公府的送親隊伍來了,也顧不得睡眼朦朧,推開身邊的小妾就火燒火燎地跑到霍甲面前,畢恭畢敬地把一行人引到官邸去了。
官邸還算乾淨整潔,陽月燒了熱水端來給韋姌:「時候不早了,小姐簡單梳洗下就睡吧。奴婢知道小姐愛乾淨,但出門在外,沒辦法那麼講究。」
韋姌點了點頭,梳洗完便上床休息了。但她睜著眼一直睡不著,眼見著離鄴都越來越近,她心裡的不安也越來越重,有時候甚至有一走了之的衝動。
可想到九黎,想到阿哥阿爹,她只能咬牙忍著。
後半夜,韋姌被一片嘈雜聲吵醒。她下意識地喚了聲「月娘」,卻沒聽到回應。接著房間的門猛地被撞開,她驚坐起,帳外黑蒙蒙的,彷彿有一個人跌跌撞撞過來。
「誰!」她連忙拿過放在一旁的外衣迅速披上。
「美人……美人是我。」帳外飄過來一陣酒氣,聲音聽著熟悉。
那人掀開帳子,竟是楊信!
韋姌下意識地往枕頭底下摸了摸,摸出一把匕首來:「你別過來!」這匕首原本是打算用來對付蕭鐸的,沒想到在此處派上了用場。
她的手在劇烈地發抖,匕首都要拿不穩,心底的恐懼蔓延至全身。她深知自己不是楊信的對手,這麼做是不自量力。
「美人,蕭鐸那廝心中另有所愛,你嫁過去,也是守活寡。倒不如跟了我,我定會好好疼你,視你如珠如玉,如何?」楊信說著便撲過來,韋姌順勢劃了他的胳膊,翻身躲開,就要掀開簾帳逃出去。
楊信倒在床上,捂著手臂,不緊不慢道:「這齊州是我楊家的地盤,你能逃到哪裡去?那些與你同來的人,性命可都捏在我手裡。」
韋姌只覺得兜頭一盆冷水,不得不停住了。
「楊信,我是魏國公府的三小姐,蕭鐸之妻,你這麼做,可有想過後果?」她抑制住聲音中的一絲顫抖,鎮定地說道。
楊信高傲地笑道:「我並不怕蕭鐸,更不怕魏國公府。不過是聽說了一件事,不得不來找你求證。」
「什麼事?」韋姌耐著性子與他周旋。
「我聽說,有件傳國重器藏於你九黎山中。可有此事?」
韋姌的心突突跳了兩下,平靜地回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九黎族避世而居,一向與世無爭,哪來什麼傳國重器?」
楊信笑了一聲,起身走到韋姌面前:「我若無確信的證據,也不會貿然來此,此話當然是你九黎族人親口傳出的。你身為大酋長之女,自然也是下一任大酋長的人選之一,你會不知道此事?韋姌巫女,我的耐心有限得很。」
「我不知道。」韋姌堅持。
楊信捏著她的下巴道:「我本想著你生得如此花容月貌,用強的終究有些不忍心。但你如此嘴硬,就別怪我不憐香惜玉了!若我將你折磨一夜,到了明日,你的答案還會不會是一樣的?」
韋姌連腳趾都在發顫,可仍倔強地望著楊信。她從未體會過這樣的恐懼。就彷彿有個巨大的黑洞,在一點點吞噬她的身心。
「我最後給你個機會,你若乖乖說了,我便饒了你。」楊信手上用力,韋姌卻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問多少遍,我的答案都一樣。」
楊信一愣,隨即面露猙獰:「沒想到你倒挺有骨氣的。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山頂莊嚴肅穆的巫神廟外頭圍著許多族民,眾人議論紛紛。今夜,裡頭將舉行一場特殊的抽籤儀式。
九黎共有九個部族,每族一姓,由上古時代繁衍至今,避世而居。部族裡頭一直有個傳說,每逢百年便會降世一位族人,擁有預知未來的神技。而今正值亂世,各國知道九黎的傳說,都爭相拉攏。大酋長韋堃(kūn)為保九黎免受戰火之禍,決定答應毗鄰的後漢之請,選出一位巫女前往聯姻。
此刻,爬滿青苔的蚩尤石像面前,九名來自各部族的巫女圍成一個弧形,身著祭祀的服飾,頭戴面具,等待命運降臨。
韋姌跪在最後一個,腿腳發麻,強忍著沒動彈。她恍惚間聞到一股怪味,只覺得自己是緊張過了頭,皺了皺鼻子,沒有在意。
她本不該出現在這裡。
前方,韋堃祝禱完畢,將簽筒遞給了第一名巫女。那巫女在簽筒中摸了陣,抓了一支簽收進手裡。
忽然,韋姌的眼前出現一個畫面:自己手舉最短的籤條,成為了被選中的人。
她的身子猛地一震,身旁的妹妹韋妡(xīn)小聲道:「阿姐別怕,不一定是你。何況你是替嬙姐姐來的,到時候就算被選中了,我們便求阿爹讓這抽籤不作數。」
韋姌面上點了點頭,心裡卻想,這麼莊嚴的儀式怎麼可能說不作數便不作數?但事已至此,她是萬不可能退縮的了。
韋堃最後將簽筒舉到韋姌面前,韋姌將僅剩的一支簽緊緊地抓在手心裡。心中暗自祈禱,不是她。
此時,韋堃張開手高聲道:「巫女們,將你們手中的籤條舉起來!讓我們看看祖神選中了誰!」
九名巫女依言照做,她們手中的籤條長短十分清楚。
「快看啊!最後那名巫女手裡的籤條最短!」
「咦,看那服飾好像是王氏的巫女,是王嬙么?」
「嬙兒可憐啊,身為孤女,打小身子就不好,現在還要千里迢迢嫁到後漢去。」
在眾人的一片惋惜聲中,韋堃將韋姌手中的籤條拿起來查看,尾部有記號,的確是他所標記的那根短簽,遂嘆了口氣道:「嬙兒,祖神選中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