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左手右手
本章為防盜章「走吧,跟我回去。」男人轉身,韋姌乖乖地跟在他身後。他很高,像是她的阿哥一樣,有寬闊的肩膀,挺拔的脊樑,只是沒有阿哥那麼壯實。她莫名地覺得很心安。一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
豈料,男人一進入洞口,忽然單手捂著肩膀跪地,火把也滾落在一旁。
「你沒事吧?」韋姌連忙上前,想扶他一把,沒想到他身子一歪,直直地靠在了她的肩上。韋姌僵住,只覺得呼吸凝滯,心口好像有隻小兔在亂跳。
他身上是一股淡淡的麝香味,強勁的雄性氣息撲面而來。柔軟的呼吸噴在她的脖頸邊,把她的耳朵熏得發燙。她以往也靠在阿哥的肩上撒嬌,可那感覺跟現在完全不同。
她有點手足無措。
「喂?」韋姌抬手摸了摸他的額頭,燙得驚人。想必剛才出去尋她,已經耗盡了他最後一點體力。
韋姌將他扶起來,架在自己肩上,吃力地扶到草堆上放躺好。她又用洞里的瓦罐燒化了雪水,用紗布浸濕了,放在男人的額頭。他的眉心蹙著,不知道是傷口疼痛,還是發熱難受。
韋姌想,是他們擄劫她在先,她逃跑也是人之常情。而且她昨夜幫他縫合傷口,他今日救了她性命,最多算是兩相扯平了。但此刻看到他這副樣子,心中還是湧起了諸般不安愧疚。說到底,他是因為救她才加重了病情。
韋姌看了看自己手腕上那串忘憂草結,脫下來戴在男人的手上:「這忘憂草是我們九黎的聖物,傳說是祖神的精元所化。你不是壞人,願祖神能夠保佑你,逢凶化吉。」
她剛說完,昨夜的大漢便帶著兩個人風風火火地衝進洞里來。看到韋姌坐在男人身邊,幾人皆是一愣。韋姌連忙站起來,避讓到一旁。
這兩人中有一個,韋姌似乎在國公府見過。
那人上前看了看,轉頭對大漢道:「魏都頭與我護送軍使迅速從後山的小路撤離,國公爺已經在蘆花渡口接應。霍甲你送三小姐返回天緣寺。」
叫霍甲的人應了聲,走到韋姌的面前行禮:「小姐受驚了。我們是國公爺的部下,特意來接您回去的。」
韋姌回禮,還在思考剛剛那人的稱呼。依照後漢的軍制,軍使是對一軍指揮使以上級別將領的敬稱。這個男人……似乎來頭不小。她還兀自思量著,男人已經被那兩人從草堆上扶了出去。
他身上的味道似乎還殘留了一絲在這洞穴里……但此生都不會再見到了吧。
霍甲帶韋姌返回天緣寺的途中,簡單地解釋了下。
「昨夜知道小姐失蹤之後,夫人便向城中報了信。我等趕到泰和山腳下,大雪封山,又被橫衝都所攔。直到不久前,楊信帶著橫衝都上山將天緣寺團團圍住,大肆搜查。我們恰好發現了來探消息的魏都頭,就一起潛到後山來了。」
橫衝都乃是平盧節度使楊守貞的牙兵,楊信是楊守貞的兒子,任橫衝都指揮使。所謂牙兵便是節度使的親兵,番號有軍,也有都。橫衝都在後漢諸路節度使的牙兵裡頭都算排得上號的,在後漢的東路更是橫行無阻。
韋姌苦笑:「昨夜……我還以為他們是壞人。」
霍甲擺手道:「都是誤會。魏都頭說他們為了擺脫楊信,情急之下冒雪逃到山上,沒了方向。原想去天緣寺抓個小僧來指路,卻誤入西院的禪房,被小姐房中的歌聲吸引過去,錯抓了小姐。他本想將小姐送回,無奈昨夜風雪太大,只能作罷。」
「原來如此。他們是什麼人?」
霍甲頓了一下,為難地說:「此事涉及軍中機密,恕我不能告知。只不過我們此刻回去,勢必要碰上楊信,請小姐做好準備。」
韋姌點了點頭,沒有再追問。她雖不知道那男人和大漢究竟如何招惹了楊信,但既然國公府也牽扯進來了,她得小心應對才是。
……
天緣寺的主持聽小沙彌說一夥士兵衝進了寺廟,四處搜查,匆匆帶著六頭首一道趕過來。
典客僧上前道:「阿彌陀佛,諸位施主這是作何?萬不可衝撞了本寺的貴客。」
士兵中有人狠狠推了下典客僧的肩膀,喝道:「老禿驢,識相的就滾開!我們橫衝都做事,你竟敢阻擾?」
典客僧被他推得險些摔倒,幸虧被其餘的人接住。
「施主應知天緣寺乃是佛教重地,不可擅闖。」主持方丈閉目說道。
「我看你們是活得不耐煩了!」士兵捋起袖子,就要過去。
此時,一側禪房的門打開。馮氏扶著夕照走出來,站在眾人面前。她氣質端華,面容沉定,一看便不是普通的婦人。
「佛門凈地,何人放肆!」馮氏怒道。
「你又是什麼人?」那士兵皺眉,有些被馮氏震住。
夕照壯著幾分膽色說:「我們夫人乃是魏國公之妻,你說話放客氣點!」
那人聽了馮氏的身份,立刻收起狂妄的態度,臉上還賠了幾分笑,躬身道:「原來是國公夫人,小的不知您在此,失敬,失敬!」
馮氏不耐:「方丈說得對,這裡不是你們橫衝都可以任意妄為的地方,速速離去!」
「這……」那人猶豫,往後看了一眼。士兵裡頭又走出來兩個人,為首的那個身穿兩當甲,系披肩,加護腰,腰上佩劍,顯然是這群人里身份最高的。
「楊信見過夫人。」他行禮道。
馮氏會意:「哦,我當是誰,原來是楊軍使。」
楊信笑了笑:「小侄追捕一名要犯至附近,失了蹤跡。因此人干係重大,所以直接入了青州,也未與國公提前打招呼。更不知夫人留宿此處,讓手下多有驚擾,望夫人莫怪。」
「既是誤會一場,我自然不會怪罪。只不過楊軍使既知道自己擅自帶兵進入青州不妥,便早些離去吧?這裡沒有你要找的人。你們如此打擾佛門清凈,實屬不該。」
楊信頓了頓,依舊笑道:「小侄有要務在身,還是搜過才能放心,只得暫時委屈夫人一下。來啊,將國公夫人請到旁邊,再將這幾間禪房裡裡外外好好搜查!」
「是!」士兵們應道。
馮氏愣住,已經有人上前請她到一旁。她怒道:「楊信,你!」
楊信卻沒有理她,抬手讓士兵衝進禪房裡去了。
「夫人不必動怒,我也是為了夫人的安全著想。萬一那歹人藏在這裡,傷了夫人就不好了。」楊信雙手抱在胸前,閑閑地說道。
「母親。」
人群之外,傳來一個溫婉的聲音。楊信側頭望去,見一位穿著玄色披風的女子,慢慢地走過來。她的頭髮鬆散地挽於腦後,明明素麵朝天,卻生得仙姿佚貌,幽閑窈窕。
韋姌走到馮氏的身邊,行了禮,說道:「我回來了。」
馮氏拉著韋姌的手,剛想說話,接觸到霍甲的眼神,又改口道:「小姌,你怎麼清早出去也不跟我說一聲?」
韋姌順勢道:「只想著去散散步,叫母親擔心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馮氏拍了拍她的手。
韋姌發現楊信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那目光赤-裸-裸的,還帶著幾分侵略性,很是不喜。
楊信只覺得韋姌的聲音嬌軟好聽,他渾身的骨頭都酥了,根本沒注意她們說了些什麼。那緊閉的檀口,顏色緋嫩,倘若能親上一口,不知是何**滋味……副將裴謙輕聲喊了他一句,他才回過神來,盯著韋姌:「這位是……?」
馮氏上前一步,將韋姌擋在身後道:「我的三女兒,晨起四處走了走。不知道楊軍使搜查完沒有?我母女二人還得回去休息。」
楊信又看了眼韋姌,笑道:「自然,二位請便。」
此刻人多眼雜,不適合說話。韋姌和馮氏便先各自回了禪房。
橫衝都的士兵剛把禪房檢查過,翻得一片狼藉。陽月正在收拾,看到韋姌進來,連忙飛奔過來,聲音都比平時高了幾分:「小姐!」
韋姌抬手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將她帶到房中的角落:「月娘可是擔心我了?」
「若小姐有個三長兩短,奴婢怎麼向大酋長他們交代……」陽月哽咽道,眼睛里全是血絲。
韋姌抱著她安撫了幾句,簡單說了昨夜的經歷。陽月一邊聽,一邊瞪大眼睛。當聽到擄走韋姌的人居然被周宗彥的手下救走時,幾乎都懷疑自己聽錯了。
「這麼說,是一場誤會?」陽月輕聲問道。
韋姌點了點頭:「那人本就身受重傷,又為了救我將病情加重,我心中十分愧疚。希望別出什麼事才好。」
陽月耳語道:「小姐又不知道他們的身份,逃跑也是出於本能。而且小姐不是將自小戴在手上的忘憂草結給他了嗎?蚩尤大神一定會保佑他的。」
「但願如此。」韋姌嘆氣道。
「完了完了,來不及了!」屋內,陽月連聲說道。
秀致跪在韋姌面前,小聲哭泣:「奴婢昨晚清點的時候,明明東西都在的。可不知道為何喜服的裙子忽然找不到了……」
陽月著急地問:「這院子里真的都找遍了?」
「都找遍了。剛剛奴婢跑去薛姨娘那邊稟報,但侍女說薛姨娘很忙,沒空管我們。小姐,現在該怎麼辦?」秀致雙眼紅彤彤地問道。
「要不奴婢去告訴夫人……」陽月建議道。
韋姌阻止:「蕭夫人說過,她不過問府中諸事。你認為她會幫我們?」
「那……現在怎麼辦?可惡,到底是誰幹的!」陽月跺腳道。
韋姌嘆了口氣,看著擺在妝台上的頭面……這些人,不過是想讓她難堪罷了。
「月娘,九黎的祭服你帶來了嗎?」
陽月愣了下神:「小姐,您不會是想……?」
韋姌苦澀地笑道:「你還有更好的辦法?」
陽月咬牙,握了下拳:「奴婢這就去拿。」
待喜娘笑盈盈地進入韋姌的屋子時,看見新娘蓋著紅蓋頭,穿著尋常的喜服外裳,裡頭卻是條奇怪的裙子。說不莊重吧,那裙子的圖案配飾極其繁複,能瞧出莊嚴神聖的感覺。但說莊重吧,卻明顯不是漢人的服飾,從沒見過有人成親那日是這麼穿的。
喜娘愣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
韋姌道:「喜娘,吉時不是到了么?帶我去吧。」
喜娘畢竟經驗豐富,靈活機變,忙上前扶著韋姌出門了。
……
蕭鐸身著圓領大袖紅袍,玉帶束腰,頭冠軟角襆頭,腳蹬烏靴,站在喜堂上等候著。他鮮少穿如此鮮艷的顏色,一身肅殺之氣盡收,更顯器宇軒昂。
蕭毅和柴氏皆已入座,賓客在大堂的兩旁觀禮,時有議論。
「聽說新娘掛著魏國公府的名頭,卻是個山野來的丫頭呢。」
「你可別小瞧這山野丫頭。后蜀那個公子均知道吧?當年可是要娶她為妻的。」
「公子均?我有幸見過一次,真乃妙人。」
身旁人議論聲不斷,蕭成璋有意無意地聽著,偷偷瞄了蕭毅一眼。父親回來之後,一直沒有見他,也不知是否同意了阿英那件事……薛氏扯住他的袖子,一把將他拽到身邊:「你躲那麼後面幹什麼?好戲要開場了。」
蕭成璋正不解,聽到外頭喜娘高喊了一聲:「新娘來了!」
眾人連忙興緻勃勃地朝外頭看去,只見喜娘扶著身姿窈窕的新娘進來。只不過……她身上穿的是什麼?好奇怪的衣服!賓客忙著互相詢問,一時人聲鼎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