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5章 很辛苦的欽差

5.第5章 很辛苦的欽差

夏侯雷五十齣頭,因為常年練武的緣故,依然身形健碩、不見衰老。只是眼圈微微發黑,似乎有些酒色過度。

這次作為欽差出行,實在是他一生中最得意的時光之一了。從京都出發,一路上全都是黃土墊道、百官迎候。所經各州的刺史、都督,全都對他禮敬有加、誠惶誠恐,從入境到出境全程陪送。各州、郡、縣饋贈的程儀,更是讓他的隊伍承載不動,不得不分批送回京城。

這還是過路的州郡。揚州作為他巡視的目的地之一,自然更是竭盡所能,如對神明。從他入境那一刻起,刺史大人便如小廝一般朝夕侍奉,弄得這位侯爺又是舒爽,又是煩躁。

終於,在過江之後,夏侯雷忍不住要把揚州刺史打發走了。他的理由也很正大,本官奉命巡查,你整天圍在身邊,我能看著個啥?

刺史大人無言以對,只能乖乖留在州城金陵。臨分別前,他不放心的把各地郡守、郡丞和郡尉召集起來,對他們耳提面命,一定要拿出伺候祖宗的態度,好好侍奉欽差大人,要是出了半點簍子,一定不會放過他們!

各地郡守和佐貳官們自然諾諾聽命,然後便回去暗暗禱告,欽差大人千萬不要到自己的轄區。這幫官員都賊到家了,幾日察言觀色下來,已經明白刺史大人對夏侯雷的殷勤,更多是沖著夏侯閥的面子,而不是對他本人。

他們便猜到這位欽差大人,在夏侯閥雖然地位高貴,但並沒有多大的話語權,指望靠他飛黃騰達,怕是會大失所望。但又絕對不敢有絲毫怠慢,怠慢夏侯閥的下場,是誰都無法承受的……

所以,諸位大人只能祈禱,夏侯雷別選中自己。

但總會有倒霉蛋,第一個中獎的便是吳郡。

吳郡郡守只好打起精神,帶著佐貳,『歡天喜地』去找夏侯雷報到。夏侯雷倒沒有夏侯閥普遍的霸氣,對他們還算和氣,只吩咐他們趕緊上路,什麼話等到了餘杭再說。

郡守大人稍稍鬆了口氣,出來后便和郡丞、陸信仔細商議了欽差大人的行程,又吩咐郡丞,一定要做好一路上的接待供給。再語重心長的吩咐陸通道:「雖然欽差大人有衛隊,但我們也絕對不能放鬆警惕!從現在起,你要時刻帶兵,守護在欽差左右!

陸信點點頭,應聲道:「此乃下官職責所在,明府大人只管放心。」

「你辦事,本官向來放心。」郡守大人長長吐出一口濁氣道:「無論如何,決不能有絲毫閃失!」

一路上倒是風平浪靜。八日後,夏侯雷到了餘杭,住進了西湖邊的行轅。這行轅原本是南朝一位王爺的王府,郡守大人特意命人收拾出來,又花重金妝點一番,欽差大人自然十分滿意。

入住行轅之前,夏侯雷吩咐侍奉在旁的郡守大人道:「一路奔波,著實有些辛苦,本官歇息幾日,爾等再來聽命。」

郡守心說,這一路上到底是誰辛苦?他也樂得回去歇幾天,便恭恭敬敬行禮退下。

離開行轅,郡守大人長鬆了口氣,囑咐郡丞每日要和欽差的隨從溝通,雖然一應用度全都備齊,但還是要及時查遺補缺。亦或欽差有什麼特別需求,也要第一時間滿足。

末了,他仍有些忐忑道:「不知為何,送入行轅的歌姬都被侯爺遣出,莫非入不了他的法眼?」

「可能是……」郡丞猜測道:「侯爺不近女色吧……」這話他自己都不信。

「算了,不猜了。」郡守大人想不明白,也就不再猜測了,反正該做的都做到了,人家非要假正經也沒辦法。

於是,二位大人上轎離去,陸信卻留了下來。他有護衛欽差之責,自然片刻不敢離開。

陸信讓人帶信回家,以免家人空等,然後便安排麾下官兵,在欽差行轅周圍,分班警戒巡邏。他御下極嚴,將士們不敢有絲毫懈怠,將臨近的幾條街道全都控制起來!

餘杭城內素來還算安定,民眾許久未曾見過這麼大陣仗,在警戒範圍外好奇圍觀,議論紛紛。一時間,街道上熙熙攘攘,車馬難行。

一輛樣式普通的馬車,艱難的在人群中穿行著。車內,一雙亮若燦星的眼睛,透過薄紗車簾,盯著被層層護衛著的行轅,目不轉瞬。

直到馬車駛出人群,周遭的嘈雜聲一下子消失,那雙眼睛才收回目光。對面的醜陋男僕便將車窗關上。

這下,連光線都消失了。

幽暗的車廂里,陸雲和保叔相對而坐。

「公子也看到了,陸信時刻帶兵護衛左右,我們很難繞過他,向夏侯雷下手。」保叔嘶聲說道。

陸雲點點頭,眼瞼微閉,沒有說話。

「不如我們跟他和盤托出。」保叔提議道:「陸信不會不幫忙的。」

「不行。」陸雲緩緩搖頭:「父親一直不願意我們復仇,我沒有把握說服他。」

「那就想辦法把他支開,」保叔又道:「公子讓人給他帶話,就說家裡出事了……」

「不行。」陸雲還是搖頭道:「就算把他支開,行轅里是什麼情況,我們也不知道。」頓一頓道:「何況,擅離職守可是大罪。」

「哎!」保叔重重一捶大腿,焦躁道:「好容易等來報仇的機會,偏偏陸信成了夏侯閥的保鏢!」

「叔,你稍安勿躁。」陸雲輕輕搖頭,帶著智珠在握的篤定道:「我們一定有機會下手。」

「計將安出?」保叔知道,自家殿下早熟過人、聰慧絕倫,腦子比他這個武夫好使太多。

陸雲翻開手邊一本黑色封皮的冊子,這是他和保叔,這些年來搜集的仇家資料。

冊子一開頭,就是夏侯閥諸人,陸雲翻出去好幾頁,才到了寫有夏侯雷名字的地方。

只見上頭用蠅頭小楷工整的寫著:

『夏侯雷,癸酉年生人,夏侯閥長老,閥主夏侯霸二弟。龍象伏魔神功第七層。曾列緝事府排名地階三十七位。壯年無狀、喜好財色,素不為閥主所喜,曾數次杖之,近年多有收斂,似有悔改之意。』

保叔對冊子上的資料早就爛熟於胸,有些汗顏道:「這廝的情報實在太少,他在夏侯閥根本算不得什麼。」

「已經足夠了。」陸雲卻淡淡道:「夏侯閥素來規矩極嚴,這位風流二老爺,在京里想必被壓抑壞了吧?」

「那是當然,夏侯霸極其愛惜家族名譽,最看不慣子弟浮浪。」想到當年的逸事,保叔嘴角扯動一彎,嘶聲道:「偏偏夏侯雷就是最浮浪的一個,為此沒少挨他哥哥的揍!」說著有些不可思議道:「但據說,這廝一路上規矩的很,各州郡進獻的美人,他全都敬謝不敏,莫非上了年紀,已經不好這口?」

「他兩年前還是地階宗師,遠遠談不上老。」陸雲修長的食指在紙間輕輕點動,緩緩道:「按說好容易逃出樊籠,正該好好補償一下自己。如此反常,八成是出京之前,跟兄長有過類似保證,身邊又有人監視,這才不得不收斂行狀。」

「也可能他就是不中用了……」保叔嘟囔一句,他絕不吝於給夏侯閥每一個成員,最惡毒的詛咒。

陸雲無奈的笑笑道:「他過年之後,還又納了一房小妾……」

「那這傢伙憋的可夠慘。」保叔一盤算,夏侯雷離京已經近月,一個月不近女色,對老色鬼來說,簡直比殺了他還難受。

「如今來到餘杭,他能不對江南佳麗動心?」陸雲幽幽說道:「就算不能在行轅享受,他難道不能走出來嗎?」

「有道理,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保叔眼前一亮道:「他確實極有可能偷偷出來尋歡!那樣我們下手會容易太多!」

「不錯。」陸雲點點頭。

「只是……」保叔又有些犯難道:「誰知道他何時出來,去向何地?」

「如果我是他,不會有第二個選擇。」陸雲抬手打開另一側車窗,這時馬車已經行在西湖邊,悠悠的絲竹聲蕩漾在湖面上,一眼就能看到那艘眾星捧月的雙層畫舫。

「不錯,機會難得!」保叔也明白過來,激動的撫掌道:「怎能不領略一下江南第一名妓的滋味呢?!」說著振奮道:「我們這就去盯著那艘畫舫!」

「是你不是我,」陸雲卻搖頭道:「我在前面下車,還要給姐姐買五味齋的酥糖呢。」

「公子……」保叔有些抓狂道:「這都什麼時候了?」

「放心,誤不了事。」陸雲卻不以為意道:「夏侯雷出來一趟可比我難多了。」

說完,他就真的下車而去,只留保叔在那裡乾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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