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第66章 點火

66.第66章 點火

從善坊,陸向府中。

這陣子,陸雲一直刻苦用功,認真準備下月舉行的家族選拔。他雖然底子很厚,但畢竟久在江南,對京城流行的文風和觀點比較陌生,這都需要時間一點點來準備。而再過幾天,他就要出發伴駕,還不知到時會發生什麼,所以只能抓緊眼前的時間,多學一點算一點。

見弟弟如此辛苦,陸瑛也十分懂事,不再纏著他陪自己玩,反而給陸雲準備了一大堆補品,每日三五次的往他房間里送。

陸雲剛吃完燕窩,看著陸瑛又端了一盤剝好的胡桃進來。

「這是西域傳來的珍果,最能補腦。」陸瑛把碟子放在几上:「統統吃掉哦。」

「我最近流了好幾次鼻血……」陸雲哭笑不得的求饒道:「阿姐就放過我吧。」

「臭小子,好心當成驢肝肺,阿姐還不是心疼你!」陸瑛白他一眼,捻起一塊胡桃,送到陸雲嘴邊道:「吃!」

陸雲無可奈何,只好把那塊胡桃含在口中,卻實在不想咽下去。哪知陸瑛餵食兒上癮,接連餵了他七八塊,把陸雲的腮幫子都撐起來了。

陸瑛這才發現,陸雲根本沒往肚裡咽,便按住他的腮幫子,填鴨似的逼著他咽下去。陸雲嗚嗚叫著想要躲閃,樣子十分滑稽。

姐弟倆正在笑鬧,門口響起不合時宜的咳嗽聲。

見有外人,陸瑛趕忙收手,紅著臉望過去,就見一個駝背疤面的中年人,正滿臉好笑的立在那裡。

「保叔來了。」陸瑛趕忙起身相迎,心裡卻暗嘆一聲,她著實不願看到,弟弟和此人攪在一起。

保叔也知道陸瑛不喜歡自己,所以笑笑沒說話。

待陸瑛離開,他才跪坐下來,向陸雲施以大禮。「公子,屬下救駕來遲。」

「咳咳!」陸雲好容易才把滿口的胡桃咽下去,端起茶盞潤了潤喉嚨,對保叔笑道:「是啊,你早來一會,我就不用遭這份罪了。」

保叔乾笑兩聲,將一個厚厚的紙袋,雙手奉到陸雲面前。「幸不辱使命!」

「這兩個月,辛苦保叔了。」陸雲接過袋子,抽出裡面的一大摞紙張,細看起來。

他一邊看,保叔一邊從旁解說道:「公子沒有猜錯,河堤確實有大問題。屬下走訪了汴州等地,向兩百多名河工了解了情況,得出的結論是,河堤之所以修成一年而潰,主要有三個原因。一是偷工減料、二是私改設計、三是偷掘河堤。」

「偷工減料是老生常談了,暫且不提。」保叔又詳細解釋道:「私改設計是都水監為了能多騰出河床賣地,私自將河道束窄改道、裁彎堵汊,致使黃河泄洪能力大打折扣,春汛大水一來,水勢變得無比洶湧,對河堤的衝擊超乎尋常。」

「更致命的是,那些買下舊河床的大戶,為了引水種桑,紛紛在河堤上私挖溝渠,導致河堤千瘡百孔,根本抵禦不住洪水的衝擊,一下子就全線潰塌,這才釀成了這場罕見的水患。」

「原來如此。」陸雲翻看著那些河工的口述,一下子全都明白了。登時怒氣上涌道:「有這麼多蛀蟲啃食,河堤不垮才怪!」

「但這些事,大都指向都水監,還不知道高廣寧在其中扮演什麼角色。」保叔皺眉道:「據河工所言,工部一開始給出的圖紙,是沒有問題的,撥付的材料也是足夠的,高廣寧完全可以把責任都推給負責施工的都水監,這樣他最多就是個失察之罪。」

「又是個失察之罪……」陸雲聞言冷笑連連。聽陸信說,陸儉已經在長老會的暗助下,把罪責摘的差不多了,只剩下個不足以傷筋動骨的失察之罪。

「公子為何說又?」保叔今日才到京城,自然對陸閥的事情一無所知。

陸雲便將陸儉的事情,簡單講給保叔。保叔聽了倒吸口冷氣,心涼道:「才十年時間,陸閥居然亂成這樣了?」

「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古今莫過如是。」陸雲淡淡道:「不過高廣寧的處境,可沒法跟陸儉比。」

「還是很像的吧。」保叔道:「陸儉有長老會做靠山,高廣寧也有夏侯閥撐腰,陸尚和初始帝都奈何不得他們。」

「但有一點,是絕不相同的。」陸雲伸出手指,點一點桌上那摞紙,冷聲道:「高廣寧是導致黃河決堤,百萬人流離失所的罪魁禍首!」

「恐怕很難坐實啊!」保叔眉頭緊皺道:「公子要想用這個罪名治他,還得再下苦功夫才行。」

「用不著。」陸雲卻斷然搖頭道:「保叔此番回京,最大的感受是什麼?」

「自然感觸良多……」保叔黯然一嘆,十年前離京時,他的妻女尚在,如今卻已是陰陽兩隔了。「不過最直接的感受,是遍地的災民。」

「這些災民已經背井離鄉,寄人籬下兩三個月了,處境極端艱難,積鬱的怒火可以焚毀整座京城。」陸雲沉聲說道:「如果他們知道,工部尚書就是讓他們無家可歸的罪魁禍首,你說他們會不會冷靜的跟你講證據?」

「肯定不會……」保叔輕聲道。

「把這些東西散布出去!」陸雲輕輕一掌拍在那摞紙上,緩緩說道:「然後稍加引導,讓災民把高廣寧當成出氣筒。」

「這……」保叔盤算一下,他培養的死士,大都已經混在災民中進京多時,這些人來散布消息、煽風點火,最合適不過。「可以做到。」

「等到合適的時機,把這份東西交給緝事府。」陸雲從自己的一摞書下,拿出一張清單,遞給了保叔。

保叔接過來一看,只見上頭清清楚楚的羅列了一串人名,後頭跟著買地的時間、位置和面積。他不禁瞪大兩眼道:「這些都是從都水監買地的?」

「是。」陸雲頷首道:「費了好大功夫,才從都水監偷出來的。」

「以後這種事情,還是交給屬下來做吧。」保叔小心收起清單,對陸雲道:「公子萬金之軀,不可輕易犯險。」

「知道了。」陸雲敷衍的應了一聲。

保叔領命之後,便暗中聯絡那批死士,讓他們分頭跟災民散布消息。但他知道輕重,明白這種事只能一步步來,不能著急。否則非但效果不好,還會惹人生疑。

所以陸雲也沒有催促,把事情交代給保叔,便打算繼續用功讀書。可陸瑛過來告訴他,兩人明日得跟母親出門一趟了。

「所為何事?」陸雲微微皺眉。

「明天是大姨母壽辰,咱們都得去翠荷園道賀。」陸瑛告訴陸雲。

陸雲愣了一下,才想起陸瑛口中的大姨母,應該是陸夫人的堂姐,謝閥閥主的長女。

「翠荷園在什麼地方?」

「洛京城外不遠。」陸瑛略帶譏諷的笑道:「咱們這位大姨母,可是頭一次邀請母親參加她的壽宴,真讓人受寵若驚呢。」

「阿姐說話越來越尖酸了呢。」陸雲很認真的說道。

「有嗎?」陸瑛撇撇嘴,她顯然也知道,若非父親近來炙手可熱,那位大姨母是斷不會想起他們家的。

雖然陸雲本能有些抵觸,卻也知道不能不去。

第二天一早,陸雲姐弟便陪著陸夫人,坐車往城外趕去。

陸夫人這陣子,心情似乎有所好轉。看來娘家人對她態度的改觀,讓她心裡好過不少。陸瑛也願意母親能早日恢復笑容,一路上專門撿些討巧的話,來哄陸夫人開心。

陸雲神色平靜的在一旁聽著,突然眉頭一皺。陸瑛馬上望了過來,輕聲問道:「怎麼了?」

「我們好像被跟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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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樂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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