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奶奶羞澀

晚飯擺在堂屋內，一大家子圍坐在一張暗紅色的大圓桌子邊上，看起來人氣十足。

夏雨霖休息過後，整個人的精神都好了許多，看看相公，再看看兒女，滿足地拿起筷子，即使桌上的飯菜很是普通，吃在嘴裡，她覺得珍饈美味也不過如此。

「霖霖，你多吃點。」

王大虎知道她不喜肥肉，夾了一筷子肉絲放到她碗里。

夏雨霖的老臉有些發熱，心裡羞澀得很，點頭輕聲道：「虎哥，你也吃。」

對此王家人並不奇怪，倒是王晴嵐有些驚訝，大桌子上擺著的並不是之前的幾盤沒什麼油的青菜或者幾碟黑乎乎的鹹菜，以及看不見米的水粥，粗糙得划嗓子的窩窩頭。

今晚的菜有七八盤，葷素都有，盤子很大，中間擺放著一大碗白菜豆腐湯，白色的底盤，鮮嫩的蔬菜，當然，並不僅僅是好看而已，味道還十分不錯，在她看來，稱得上是色香味俱全。

果然當家老太太回來了，待遇就是不一樣，瞧瞧，伙食一下就上來了，不過，她的三個嬸娘竟然有這樣的手藝，實在是不可思議。

吃飯的時候，也完全沒有了爭搶，除了兩歲的王偉榮要人喂飯之外，其他人的動作即使說不上優雅，但絕對可以說是斯文。

裝，一個個倒真是能裝，昨晚三個嬸娘為了最後一個窩窩頭的歸屬，差點就打起來了，呵呵，真是虛偽，不用說也知道是演給誰看的。

想想這老太太也挺可憐的，瞧瞧她看兒孫的眼神，滿意得彷彿天底下就他們最出色，最孝順人品最好一般，完全不知道他們還有另外一面。

這麼想著，眼神隱晦地掃過去，結果，剛好看見對方紅臉的那一幕，王晴嵐也不得不承認，這個奶奶長得真是漂亮，再加上她的氣質，有幾分空谷幽蘭的味道。

呸，想什麼呢，眼睛瞎了吧，什麼空谷幽蘭，這老妖婆就是一朵白蓮花，還是黑心蓮，就算長相再清純，再碧玉，也掩飾不了她的尖酸刻薄。

現在還要加上另外一點，那就是老不要臉，在飯桌上做出這樣的表情，惡不噁心，還以為她是二八少女呢，讓不讓人吃飯了，果然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這麼一想后，王晴嵐的心平靜下來，即使現在飯桌上的人說話，是把飯吞下后再開口的，聲音拿捏得剛剛好，整個場面看起來像極了五好家庭，她也絕對不會被這些人刻意營造出來的表像給欺騙的。

至於大伯娘時不時遞過來的目光，她只當不知道，這一頓她可得多吃一點，誰知道下一頓是什麼時候。

夏雨霖完全不知道自家孫女心裡所想，慢吞吞地吃完飯，想著她現在耳聰目明，手腳利索，就要幫著收拾碗筷。

「娘，你歇著，這些事情交給我們就行了。」宋氏笑容有些僵硬，自家男人盯著他的目光讓她有些背脊發涼，她清楚，今晚要是敢讓婆婆做這些，她的下場絕對會很慘的。

張氏和陳氏同樣開口。

「是啊，娘，有我們在，再讓你動手，那不是說我們賴嗎？」

「就是，這要是傳出去，我們會被笑話的。」

看著這一幕，王晴嵐不由得想起昨晚那堆在廚房的碗筷，最後還不是她娘洗的，她們可真是勤快。

兒媳婦都這麼說了，夏雨霖自然不會再去搶活，她清楚無論哪個時代，名聲對於女人都是很重要的，這個社會恐怕更是。

同時也有些欣慰，雖然比不上之前的幾個兒媳婦，但也算是不錯的，至少勤快得很。

既然不做事，她就去看她的三兒子英傑，後面自然跟了一大串。

「娘，爹。」

趙氏有些局促地站起身來。

「你下去吃些東西，英傑這裡有我們看著，小芳，你要注意身體，英傑這樣子，以後還要多麻煩你照顧。」他們不會拋下兒子不管，只是，英傑現在畢竟是大人了，許多事情還是由趙氏來方便一些。

小芳是趙氏的閨名，聽到婆婆這麼說，有些受寵若驚，話都不知道該怎麼回。

「快去吃飯吧。」

夏雨霖笑著說道。

「是，娘。」趙氏離開房間后，就朝著廚房走去，還沒進去，就聽見她女兒的聲音。

「大娘，二娘，還有四嬸，你們怎麼可以偷吃我娘的飯菜。」王晴嵐原本因為吃得太多，小肚子撐得有些難受，在院子里溜達消食，結果，經過廚房的時候，竟然看見這三位直接用手將留給她娘的菜裡面的肉抓起來吃。

之前她因為分家的事情忍著，可現在，實在是不能忍，她王晴嵐是誰，從來只有她欺負別人的份。

「嵐丫頭，你胡說什麼？」宋氏惡狠狠地盯著王晴嵐。

「呵呵，」王晴嵐雙手插著她的小腰，仰起腦袋看著三人，笑得一臉燦爛，「大娘，你說，我現在大叫一聲，會發生什麼事情？」

聽到她這麼說，三人的臉色都變了。

「你想怎麼樣？」

陳氏開口問道。

果然，她想得沒錯，這三人都怕極她奶奶，而她那個奶奶，很是虛偽，一定不會放著這樣的事情不管的，「吃了的總歸要吐出來，」說著這話的時候，將小手攤在三人面前，「給錢吧。」

「嵐丫頭，你瘋了吧。」三人瞪大眼睛看著王晴嵐。

「不給，我就去告訴奶奶。」威脅的意思一點也沒有掩飾。

三人無法，沉默了一下，見對方就要往外走，一人掏出一個銅板，「給你。」

雖然只有三個小小的銅板，但看著三人一臉肉痛的模樣，王晴嵐的心情暢快不少，看在他們愉悅自己身心的份上，好心地來了一句，「大娘，二娘，四嬸，這樣的事情還是少做，丟人，之前大堂哥那以有大娘這樣的母親為恥的表情我還記得清清楚楚呢。」

最後的話，那簡直就直接戳到三人的心窩子。

王晴嵐如打了勝仗一般，昂首挺胸地走出去，並沒有看見躲進暗處的親娘。

夏雨霖等到趙氏回來后，才離開，回到堂屋，將帶回來的零嘴平均分成五分，四個小孩再加上才十三歲的王詩韻。

王晴嵐拿到手裡，甜甜地說了一句「謝謝奶奶」，想著有她的，恐怕是因為怕小姑姑不好意思的原因。

因為明日就要去縣城給英傑看病，若是順利的話還好，不然得去府城，那樣短時間就不能回來，現在可正是農忙的日子，家裡的事情得安排好。

思考了一會的夏雨霖才開口說道：「英武，這次去縣城給英傑看腿，家裡的事情就交給你。」

她的話還沒說完，宋氏就急急忙忙地打斷，「娘，英武的身體。」

只可惜，她的話也沒勇氣說完，屋子裡的人包括他相公不悅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好在她將意思表達清楚了。

「我知道，」夏雨霖也沒生氣，「田地里的事情，我想著直接雇幾個短工幫忙，英武，你就負責監工，然後照顧好家裡的兩個妹妹和四個小孩子，可以嗎？」

對上親娘的目光，王英武有幾分激動地點頭，「娘，你放心吧，我可以的。」

「因為不知道情況，我想著，家裡多去幾個人，免得到時候手忙腳亂的。」之所以留下英武，她還有另外一層意思，夏雨霖相信以英武的腦子，一定明白的。

其他人跟著點頭。

「我，虎哥，英文，英奇，再加一個趙氏，五人明日去縣城。」對於她的話，其他人都沒有意見。

「奶奶，我也想去。」

對於去縣城，王晴嵐十分心動，畢竟這是一個了解時代的好機會，她實在是不想錯過，因此，為達到目的，對討厭的人賣賣萌也不算什麼。

「嵐兒，我們是去辦正事，下次奶奶有空再帶你去好不好？」夏雨霖笑著捏了捏她胖乎乎的臉蛋。

王晴嵐繼續努力，抓著對方的袖子，「奶奶，我想陪著爹，求求你了。」

老太太對於這樣軟萌萌的小寶貝，沒什麼抵抗力，「好吧，帶你去，不過，你得答應奶奶，要乖乖聽話，不能搗亂，更不能亂跑，知不知道？」

「嗯。」王晴嵐用力地點頭，「我一定聽話。」

事情就這麼決定了下來，休息之前，夏雨霖才突然想到，她是要和相公睡一張床的，雖然在她心裡已經認定了對方就是她的丈夫，但是獨守空房這麼多年，突然要做那些羞羞的事情，她真的很不好意思。

還有更重要的一點，她的相公現在雖然已經四十多歲，可相對於她來說，實在是太嫩了，要她下口，得準備準備。

好在，王大虎想著她今天一路上的辛苦，明天指不定有多忙，只是抱著她純睡覺。

不過，就算是這樣，夏雨霖直到睡著后，一張臉都羞得紅撲撲的，都怪她家男人身體太強壯，讓清心寡欲這麼多年的她，被這麼一抱都有些騷動。

這一晚，她做了一個夢，一個很美好的夢。

王家院子里，等到自家爹娘都休息后，王英卓才將他大哥叫到一邊，開口問道：「大哥，你知道娘為什麼留下你嗎？」

「當然是因為我是家裡的老大了，怎麼，五弟，你不服氣？」夜色下，王英武的得意對方看不見，不過，他的語氣彌補了這一點。

「看來大哥你果然不明白，娘留下你，一是因為你是家裡的老大，但更重要的一點，是在給你留面子，我們都走了，你才能好好地管家一下大嫂，要知道她是長嫂，有時候就代表著我們王家，不過，大哥你可真沒什麼眼光？」

後面一句，是王英卓毫無顧忌地嘲諷。

王英武一愣，這一點他還真是沒想到。

「娘的良苦用心，我希望大哥不要讓她失望，哎！」說到這裡，王英卓嘆了一口氣，「娘為我們這個家付出了很多，現在我們長大了，能做的就是讓娘能夠少操些心，多享福。」

就這麼一段話，讓王英武在院子里站了許久，就連王英卓是什麼時候離開的他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