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不速之客
我一聽他這樣敷衍我,心裡一股無名火就攻了上來。我這小方本就三味葯,而且都是再平凡不過的東西,就算你碰巧真少了其中一樣我也忍了,甘草這麼普通的東西都沒有還開什麼藥鋪?他這樣說擺明就是看人下菜碟兒,不想做我的生意嘛!
「那我倒敢問,您這兒都有什麼貨啊?」我強壓怒氣地問。
他好像聽出我了語氣里挑釁的意味,毫不示弱地站起來,盯著我的眼睛答道:「什麼都有,但是只買真有需要之人!」
「你怎麼知道我不是真有需要?」
「看你表情就知道了,如果家中真有人生病,來求葯者大多因為擔憂而目光焦灼、神色不定。看你氣定神閑,眼神堅定,嘴角有譏諷之笑,就知道你一定不是真來求葯,而是有其他目的而來的。」他從容地回答。
「那是因為我家的病人已經看過大夫了,所以我才放心來抓藥嘛!」我還想辯駁。
他卻追問道:「看過了?哪個大夫?」
「這……我們是從其他地方來的,說了你也不會知道。」我隱瞞實情理虧在先,開始氣短起來。
他立刻帶著一副看透一切的表情說:「小夥子我告訴你,這方圓百里之內的大夫我全都認識,沒有一個人的方子會開成你寫的這樣的。」
「哦?」我好奇起來,「那如果是我們說的那個症,他們會開成什麼樣兒?」
「你呀,」他卻不回答我,而是下起逐客令來,「該幹嘛幹嘛去,別在這兒尋開心了,走吧!」
我一看,這樣下去恐怕就要空手而歸了。只好拱起手,一躬到地,謙虛地說:「不瞞您所說,兄弟確實是有事請教才來特意拜訪的!剛才只是一個無心的玩笑,您千萬別放在心上!」
老實說我也不確切地知道我到底來這個時空幹什麼。但是從之前孟伊玲和田歌他們的分析來看,當初我父親以中藥可以逆轉時間這一點來突破一定是有他的道理的。如果不從這裡著手的話,這個世界和我原來的世界實在是找不到什麼接觸點了,查起來豈不更是大海撈針嘛!
而且既然我出現在這個鎮子附近,而這鎮上和中藥相關的鋪子又只有這一家,不管眼前這位是多麼難對付的主兒,我都得小心伺候著,不然線索就真的斷了。
果然,他一聽我這麼說,好像之前的猜測得到了印證一般,臉上出現了得意的神色,但是只是一瞬而過,就冷冷地問:「請教我什麼?」
我欺身湊近櫃檯,低聲問道:「我認識的人得了一種怪病,不知道您可曾聽說過?」
「什麼怪病?」
「全家族的成年男人,就像中了某種蠱毒一樣,到一定的時候就會遇到各種奇怪的意外而死去。」
他一聽這話,臉色大變,眼神里的胸有成竹霎那消失,代之以無法掩飾的驚訝和恐懼。他從櫃檯後面衝出來,一把抓住我胳膊就往外拉,拉到門口,把我往門外一推,把我寫的方子往我身上一扔,嘴裡說:「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走!你走!」然後「呯」地一聲關上門,任由我怎麼敲門也不再理我了。
沒辦法,我只好暫時放棄,回到剛才的小茶棚坐下,繼續望著他家的店門。但一直等到芮憂回來,也沒見門再打開。
這個結果讓我始料未及,但是心裡不僅不沮喪,反而萌生了很大的希望!
我問出這麼具體的問題其實是兵行險招,因為像他這種一看就自命不凡的人,普通的問題根本不會引起他任何注意,也無法讓他認真對待,只會浪費我的時間而已。
我把話問到這個份兒上,如果他仍然沒有反應,或者哪怕是表現出疑惑,我可能都算是白問了。但他現在這個反應,明擺著是知道些什麼內情的,這對我來說,豈不是天大的喜事!
我特意用「蠱毒」這個詞,而沒有用「詛咒」這個詞,也是一種試探,畢竟詛咒之類的事情,和人家的營生離得實在是有點遠了。
芮憂看我在那裡獃獃的坐著,一問之下居然還什麼都沒吃,不禁抱怨說還什麼都得伺候到嘴邊兒才行,然後拉著我去買了幾個燒餅,肚餓之下,吃得我是齒頰留香,心滿意足。
到了晚上,芮憂照例要去看破屋那具棺材,而且怎麼也不同意我跟著,我只好留在自己的草棚里,百無聊賴地待著。
躺了一會兒,感覺剛剛有點朦朧的睡意,聽到院子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我心裡奇怪,這才去了多一會兒怎麼就回來啦?就站起來走到門前,想開門和芮憂打個招呼。
門剛打開一個縫隙,我已經看到院子里的人影。身材瘦高,穿一身黑色的緊身衣,還用黑布蒙著頭臉,根本就不是芮憂,而且一看就是不是什麼善類!
只見他進入院子之後稍微東張西望了一下,就向正屋芮憂的房間輕輕走了過去。
如果我是他的話,大概也不會先過來看我現在所處的這間破屋的吧,誰想到這種看著快塌了的房子里還能住著個人呢?我不動聲色,靜靜地貼在門旁,從門縫中看著他的動靜。
芮憂的屋裡並沒有點燈,他先去門旁看了看,可能並不想擅闖,又去到了窗子邊,伸手戳了一下,俯身向屋裡觀看。
唉,說起來這古代的窗子也真的是白給的,別說防賊了就算一個飛蟲飛快點也就撞破了。芮憂一個姑娘家住在這種房子里,真是太不安全了!好在她身手還不錯,對方要是冒早失失地闖進去,最後倒霉的還不定是誰呢!
不過反正芮憂現在也不在家,她屋裡幾乎四壁皆空什麼值錢的東西都沒有,我想這個賊也不至於瞎了眼非要留在這兒吧,早點退散爺爺也就不追究你打擾我睡覺了!
他看了半天,似乎是看出屋裡並沒有人。站起身來好像稍微猶豫了一下,轉身看到我這間草棚,居然就慢慢走了過來。
這倒是怪了!如果是為求財而來,看到人不在正應該進屋去看看,怎麼還想到要來看這間破屋?而且這屋子一看就已經陳舊得四邊透風,怎麼也不像是會裝什麼值錢東西的嘛。
只有一個可能性,他不是為了錢而來,而是為了人而來的!
當即輕輕後退了幾步,抓起了牆邊立著的草叉子。這裡的老百姓過得不太富裕,如果做梁上君子求財我不怪你,如果是對人有興趣的話那可就不能不理了,我必須擒了你為民除害!
豎起耳朵仔細聽了聽,他的腳步聲到了草棚門口后就消失了,我估計他是在透過門縫向裡面看。
機會來了,我舉起叉子,用叉柄用力一頂那扇破門,門忽地向外打開,撞在什麼東西上,隨即傳來一聲悶哼。
說是遲那是快,我一個箭步跳出門去,一個回身就把叉柄戳向了地上那個黑影!
本以為這樣當胸一戳但凡是誰也得痛得半天動不得,我就可以安心問話了。沒用叉尖也是不想一不小心戳死了他就麻煩了。
沒想到那人反應極快,就地一滾躲開了我的攻擊,接著縱身而起,連續向後跳躍,退出了幾米開外!
這下子我可是失了主動權了,在對手能力不明,甚至連是誰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如果這樣打起來我實在是不太敢保證勝算,可是都已經這樣了,我一個大男人要是喊救命或者逃跑去找芮憂,那這張臉以後還要往哪擱?
但看他也只是站著,並沒有要衝過來的意思,但是也並沒有像普通的毛賊一樣急於奔逃,我猜他心裡大概也在評估此時戰場的形勢。
他這種表現只會有兩種可能性:第一,他的實力並不強,又不了解我的情況,不想貿然打起來落了下風;第二,他來這兒的目的還沒有達到,所以既不想鬧大,也不能輕易走掉。
無論是哪種情況,虛張聲勢無疑都是最好的對策!
我立刻把叉子向地上一杵,朗聲喊道:「這位兄弟,不知道你深夜拜訪有何貴幹啊?如果只是生活困難為了求個小財的話,大可以改天光明正大地來,我家小姐是個善心人,能幫的地方一定幫!如果是為了其他的目的,我勸你回頭是岸,以免我家小姐惱了,你可就得吃不了兜著走!」
把芮憂放在檯面上,是因為她比我名氣大啊,身手好想必也是眾所周知,威嚇一下他也是好的。
誰知道好像不說這話還好,我話音剛落,那人身形一動,快步地向我逼近而來。
我一看這一戰是避免不了了,趕緊拿起叉子,向他過來的方向一揮。因為叉子比較重,我的身體好像也有點不配合,速度很慢,他輕輕一閃就躲開了,然後趁我側身的工夫快速地靠近,一隻手已經朝我左肩頭抓來。
我伸出左胳膊一個格擋,與他的手臂相撞時,只覺得他的手臂跟鐵條一樣,震得我胳膊生疼!心裡叫起苦來:看來這輩子這個我沒怎麼鍛煉過啊,這麼不禁打以後可怎麼混?
既然不能靠力量只能靠巧勁兒,我開始盡量用化解的方法躲過他的攻勢,並利用一切可能的機會去攻他的雙眼、雙耳、咽喉這些位置,雖說流氓了一點兒,一時卻也能起到一些作用。感覺斷斷續續地和他纏鬥了有十幾分鐘,誰也沒有佔到什麼便宜。
雖說如此,我已經覺得有些氣喘,動作開始變得遲緩了,心裡不禁開始盤算,得想個辦法結束這種持久戰了。誰料這一分神,對方已經貼身過來,用右臂從後面一把勒住了我的脖頸,呼吸瞬間變得窘迫,想要去拉開他的胳膊,卻完全扳不動。
正在這危急時刻,隨著一陣嬌喝:「什麼人?」,一身紅衣的芮憂衝進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