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3章 逐火

「毀……滅……」

來自巨人的低吼聲猶如滾滾悶雷般在天地間回蕩，在太陽中心那抹巨大的身影舉手投足之間不停震響，原本就灼熱乾燥的空氣中也隨著傳來的這道震吼聲而變得愈發令人呼吸不暢，更不用說這悶雷聲對段青此時的聽覺本身的干擾了：「……喂？喂？靈冰是你嗎？大聲一點，我這邊聽不見！」

「你現在是不是在『上面』？是不是想要關閉火元素之泉？」

「你怎麼知道——等等，難道你過來了？你現在在哪裡？你是怎麼過來的？」

「這些問題現在無關緊要，之後再說也不遲。」

魔法通訊在巨大熱能風的干擾下顯得斷斷續續，但還是將對面雪靈幻冰說的話絲毫不差地傳了過來：「總之我打算『砍掉』火元素之泉，有芙蕾大帝的幫助，砍掉這種東西也不在話下。」

「是芙蕾給你出的主意？」

抬起了自己的頭，段青的目光在遠端還在不斷膨脹壯大的太陽表面停留了片刻：「那傢伙還是和千年前一樣，這麼喜歡亂來啊。」

「她也是這麼說的。」不知用何種方式聯繫上的段青，雪靈幻冰的聲音依舊在他的耳邊響起：「所以在場的人里，恐怕只有我主張用最簡單的方式結束這場鬧劇，所以我需要一個理由。」

「從我這裡找理由嗎？」於是段青也不得不發出了幾聲苦笑：「你相信我有更妥善的方法？」

「我正在詢問。」雪靈幻冰的回答更加簡短了：「或者說，我正在等你的信號。」

「謝謝你如此在意我的意見，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

向著遠端已經接近成型的、被巨大太陽所包裹的那道身影投去了最後的一眼，段青含笑低下了自己的頭：「其中利弊，維金斯之前也向我稍微解釋過了，法師議會既要現在也要未來，那我也只能儘力配合一下他們。」

「當然，眼前的這個大傢伙看起來不太好對付，我心中清楚明白得很。」說到這裡的灰袍魔法師看了看自己雙手之間凝聚幻化成型的紫色符文：「我剛才已經用我能想到的最強攻擊試探過了，結果是：量級相差太大，就像是用高速子彈去射擊一片大海一樣，連個水花響都聽不見。」

「也就是說，你不得不動用『那一招』了。」來自雪靈幻冰的回應聲緩慢而堅決：「你確定沒有問題嗎？」

「畢竟已經做了那麼多的準備，不試一試的話，豈不是白白浪費了嗎？」段青低笑著回答道：「當然，只要是冒險，那就無法保證百分之百的安全，所以——」

「我打算再多嘗試一些別的手段，實在沒辦法了再說。」

他抬起頭，視線也與正在那裡形成的巨大火焰輪廓重疊在一起，已經完全成型的——或者說完全重生——的「落日孤煙」此時也吸盡了四周原本那宛如太陽般球體的輪廓，以幾乎頂天立地的姿態重新站在了段青的面前：「凡……人……！」

「聽這個稱呼，又是一個自詡為神明的傢伙重生於世了。」朝著身後的維金斯笑談出聲，段青的面前隨後也掀起了這位紅袍巨人緩慢說話所帶來的隆隆悶雷聲響：「這樣也好，可以讓我在接下來的戰鬥中少承擔一些心理壓力……維金斯閣下，能帶著我稍微靠近一些么？」

「對方几乎已經將周圍的火元素全部收歸己有，現在稱其為火元素的神明也不為過。」維金斯的聲音自段青的背後回答道：「雖然這個『神明』無法長時間保持下去，但想要靠近，難度可不小。」

「沒關係，只要能稍微靠近一點就好。」雙手間再度有符文開始浮現，段青壓低聲音回答道：「維金斯閣下肯定可以改變列車的前進方向吧？」

「一味地待在這裡原地挨打，也不符合你我的行事風格，不是么？」

一直循環飛行的列車終於出現了航線的偏差，原本不斷環繞的路線也開始轉出了更深的弧線，愈發灼熱的風浪也隨著距離的接近而向著段青撲面而來，在反射著金屬反光的車身上發出了令人心神不寧的吱嘎聲響：「這玩意兒能堅持多久？」

「魔法防護塗層出現損傷，但結構依然保持完好，依我的計算……應該還可以堅持三十秒左右吧。」

「這下真有了『向太陽前進』的感覺了——等等，那是什麼？」

「那邊有人！」

似乎是之前過於明亮的光芒收斂起少許的緣故，正在高速接近的段青發現了位於正前方右側天際的幾個不起眼的小小黑點，一道明晃晃的射線攻擊隨後也在段青剛剛發現的下一刻向著列車所在的方向高速接近，然後又與列車本就不再牢固的護體魔法塗層擦出了另一片明亮的火花：「——靠！是襲擊！怎麼還有敵人？」

「多半是魔法帝國的人吧，如此大好的時機，他們肯定是不會放過的。」來自維金斯的反擊很快便出現在了身後，即便是有著過遠的距離限制和太陽風一般的干擾，那幾道反擊的能量弧光還是準確地將那幾個遠方的黑點擊落成墜落的流星：「我說過，我和天空之城會掩護你的。」

段青聞聲回過了頭，只見很早之前就空間移動到附近的那座浮空的城市此時也早就陷入了混戰的狀態中，不知何時飛到此地的無數魔法師此時也像是圍繞巨大灰白色蛋糕不停飛舞的蒼蠅，將無數上下穿射的魔法流彈閃到了不停明滅的天空深處。依舊還在高速行進的列車忽然轉出了一道更猛烈的彎口，以急之又急的方式將頭頂上方剛剛拍落的一隻巨掌堪堪躲避了過去，差一點被甩下車廂頂的段青用力抓住了車廂的一邊，耳邊傳來的則是維金斯聲音愈發激昂的警告：「別分心！完成你的使命！」

「那你倒是開得稍微穩一點啊！」借著風行術與岩石加固的幫助，段青得以在車廂頂重新穩住身形：「難道你年輕的時候也是狂野飆車族不成？」

「我年輕的時候可沒有這種車可以開！」無數魔法的流光化作彩虹伴隨著維金斯的話音朝著前方一股腦地飛了出去，將越來越多湧出天際的黑點達成了燦爛的煙火：「但我年輕的時候可是法師議會連續三屆的魔法飛行冠軍！格蘭蒂亞斯學院畢業時，我的空戰評定可是雙A級！」

「能不能吹一些我能聽懂的東西？格蘭蒂亞斯又是什麼，魔法學院嗎？」段青趴在已經變成槍林彈雨的車廂頂部，艱難地將話音混合在擦著頭皮不斷飛過的無數飛彈轟炸中：「這跟你會不會開車又有什麼關係？你到底有沒有空中列車駕駛執照——」

砰！

消融在列車表面魔法護盾上的魔法飛彈第一次穿過了維金斯的防禦，在段青的附近爆炸出一團燦爛的火球，被衝擊波所波及的灰袍魔法師在空中劃出了一條凄慘的弧線，又一次朝著高速行駛的車廂範圍外跌落出去。劇烈的轟鳴聲中，並排出現的兩輛列車中另外一輛列車也在下一刻陡然發生了劇烈的減速現象，它在歪歪扭扭的失重姿態中落向了段青的下方，又趕在下一波遠程的魔法偷襲即將到來之前陡然加速，將剛剛與車廂親密接觸的灰袍魔法師勉強拉升到與前一輛列車相同的高度：「哇，你要嚇死我了！」

「『分割思考』與『四象分形』是我用來研究魔法、統合戰術的自創法術，不是用來一次次救你用的工具。」四周還在不斷升溫的激戰景象中，來自維金斯的聲音又一次提醒在段青的耳畔：「另外——抓穩了！」

刺耳的轟鳴隨後貫穿了車廂的前後，那是上方呼嘯而來的火焰巨掌擊中車尾時所發出的恐怖撞擊聲，身體化作鍋中糖豆的段青隨後也在接連不斷的呼痛聲中連續翻飛了幾個來回，最後才帶著鼻青臉腫的模樣從勉強支撐下來的車廂里爬起：「下……下次……能不能……早點說……」

「剛才的那一擊摧毀了後半部分的魔法防護體系，這輛列車的防護結構已經接近失效了。」來自維金斯的噩耗瞬間便打消了段青的抱怨：「魔法帝國的人還不知道會從哪裡冒出來，你最好快點轉移。」

「咳咳……咳，馱獸都沒有這麼使喚的。」於是段青也只能一邊吐著血，一邊灌著生命藥水向車廂前方強行跑了起來：「要是那個大傢伙再來一巴掌，把另一輛車打壞了怎麼辦？」

「我會盡量避免這種事情發生。」愈發不詳的各種警報鳴響中，維金斯聲音低沉地說道：「控制一輛車總比控制兩輛車來得簡單，我的防禦面積也會減少許多——注意窗外！」

「喝！」

將手中醞釀已久的魔法符文藏在了背後，段青反手一掌推向了維金斯示警的方向，瞬間撐起的岩石護盾隨後也將窗外飛射而入的火球擋在了他的身體範圍之外，劇烈的爆炸也讓本就來回動蕩的車廂變得更加搖搖欲墜了：「咳，咳咳……他們都飛到這麼近的地方了嗎？」

「能夠頂住『炎神』的火焰領域接近到這個距離範圍的，基本都是火系的魔法師，你可以針對這一點進行防禦。」窗外的攻擊來源隨後化作了窗外的一聲慘叫，以及維金斯適時傳來的暖心提醒：「當然，你擅長的領域是土系而非火系，我不會勉強你強行按照魔法理論來進行實戰，因此除了最厚重的『岩土護盾』以及最簡便的『岩石皮膚』以外，我建議你可以考慮一下鍊金術方向。」

「火焰抗性藥水是吧？早就喝了兩瓶了！」踉蹌著撞開了眼前的車廂門，段青瞬間翻過了搖搖欲墜的車廂間隙，然後朝著已經被維金斯控制好的另外一輛高速行駛的列車擺出了衝鋒的姿勢：「火焰寶石也都換到我的魔法師圓盤上了！我的火焰抗性現在可是拉滿的！」

「既然如此，那就——」

腳下愈發劇烈的搖晃就是最好的催命符，也讓灰袍魔法師第一時間就向著另外的那輛列車跳了過去，兩道暗中飛來的炎獄箭隨後也在他扭動的身體上下經過，與上方隱約傳來的嗡鳴聲一同化作灼熱的呼嘯：「再接近一點。」

列車在剛剛落地的一瞬間陡然加速，將即將落地的巨大隕石甩脫到了後方，心有餘悸的段青只來得及回頭確認一眼後方被自己拋棄的列車化作無數爆炸的火團徐徐墜落，然後便在愈發強勁的加速度里承受起了更加灼熱的強風：「喂！你不會是要一頭撞進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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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加速到這種程度的話，我可沒信心躲過『祂』的下一掌。」維金斯的話音將段青的注意力拉回到了身後剛剛被甩開的又一次巨掌拍擊：「你還能堅持多久？你還需要準備多久？」

「加上之前和落日孤煙交戰的時候『吸取』的那些，我已經積攢了不少了。」隱約的黑暗中，段青再度取出了自己藏在身後的魔法符文：「雖然不知道是否能給那個神明造成足夠的傷害，但總歸還是可以試一試的。」

「是紫羅蘭之主的禁忌魔法嗎？我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維金斯的回答聲中帶著一點點的笑意：「不過我還是要提醒你——」

「這東西是否『對等』，恐怕不是你我所能估量的。」

震蕩的音嘯隨著火焰巨人又一次頂天立地的怒吼而傳遍穹野，裹挾著高溫的熱浪也將四周的一切全部擊飛，本就一頭扎向這裡的空中列車並未如同其他圍攻至此的飛行魔法師們一同慘叫著滾離此地，而是在維金斯「們」齊頭並進的保護中徑直穿過了肉眼可見的紅色波浪帶。陡然變得澄澈的空間中，段青已經可以清晰地看到那支撐著巨人下半身的衝天光焰與四周旋轉翻騰的巨大火環，他努力將那枚隱約散發著虛空之力的符文重重地舉在了自己的身前，然後借著維金斯無數魔力光環與法術彈幕的掩護，朝著前方用力投擲了出去：「就決定是你了，黑煤球！」

「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