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建寧
國不可一日無君,劉宏上雒后的第三天,朝廷就舉行了登基大典,整個雒養都被絲綢和珠玉裝點得喜氣洋洋,全城官民都是身著最鮮艷的服裝,屹立於大道兩旁,等候著天子登基的消息。
羽林、虎賁、北軍五營的萬名將兵都是甲光向日金鱗喧天的,忠心耿耿的拱衛著皇宮、太廟和郊祭場所。年輕的太后、幼小的皇帝,跋扈的外戚、倨傲的宦官,在京的皇族、兩千石以上官佐服色斑斕,一片奼紫嫣紅、寶藍翡綠。他們都乘坐著寶馬香車走在最氣派的帝都大道上,在陽光照耀下,高冠峨帶、金絲衣鑲、以及嵌著珠寶的手持著的象牙板笏,都毫無抵抗力地閃閃發光。
在太廟祭祀完列漢朝祖列宗、又前往郊外祭祀天地山川之後,在南宮千秋萬歲殿中,皇太后竇妙將傳國玉璽、玉圭、高皇帝斬白蛇劍交給劉宏,並為劉宏束上天子十三疏冕旒,群臣隨即跪拜,山呼萬歲,這個典禮隆重這就象徵著皇權的正式轉移,而這一年,也被改元為建寧元年。
也就是在這一天,畢煒和司馬防接到了來自尚書台的任命。自古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君登基,宮中自然要更換宮人宦官,而這個權力,就在大將軍的提名下,被太后慷慨的交給了畢煒與司馬防。
制曰:《易》曰:「天垂象,聖人則之。」宦者四星,在皇位之側,故《周禮》置官,亦備其數。閽者守中門之禁,寺人掌女宮之戒。又雲「王之正內者五人」。《月令》:「仲冬,命閹尹審門閭,謹房室。」《詩》之《小雅》,亦有《巷伯》刺讒之篇。然宦人之在王朝者,其來舊矣。將以其體非全氣,情志專良,通關中人,易以役養乎?然而後世因之,才任稍廣,其能者,則勃貂、管蘇有功於楚、晉,景監、繆賢著庸於秦、趙。及其敝也,則豎刁亂齊,伊戾禍宋。漢興,仍襲秦制,置中常侍官。然亦引用士人,以參其選,皆銀璫左貂,給事殿省。及高后稱制,乃以張卿為大謁者,出入卧內,受宣詔命。文帝時,有趙談、北宮伯子,頗見親幸。至於孝武,亦愛李延年。帝數宴後庭,或潛遊離館,故請奏機事,多以宦人主之。至元帝之世,史游為黃門令,勤心納忠,有所補益。其後弘恭、石顯以佞險自進,卒有蕭、周之禍,損穢帝德焉。
中興之初,宦官悉用閹人,不複雜調他士。至永平中,始置員數,中常侍四人,小黃門十人。和帝即祚幼弱,而竇憲兄弟專總權威,內外臣僚,莫由親接,所與居者,唯庵宦而已。故鄭眾得專謀禁中,終除大憝,遂享分土之封,超登宮卿之位。於是中官始盛焉。
自明帝以後,迄乎延平,委用漸大,而其員稍增,中常侍至有十人,小黃門二十人,改以金璫右貂,兼領卿署之職。鄧後以女主臨政,而萬機殷遠,朝臣國議,無由參斷帷幄,稱制下令,不出房闈之間,不得不委用刑人,寄之國命。手握王爵,口含天憲,非復掖廷永巷之職,閨牖房闥之任也。其後孫程定立順之功,曹騰參建桓之策,續以五侯合謀,梁冀受鉞,跡因公正,恩固主心,故中外服從,上下屏氣。或稱伊、霍之勛,無謝於往載;或謂良、平之畫,復興於當今。雖時有忠公,而竟見排斥。舉動回山海,呼吸變霜露。阿旨曲求,則光寵三族;直情忤意,則參夷五宗。漢之綱紀大亂矣。
國家肱骨之臣,所以崇乎德政,命良能之人,所以式是中昭。眷其勛舊之臣,克勵靖恭之節。
庶民畢煒、司馬防,獄瀆儲靈,星辰稟粹,矜嚴成質,果敢馳稱。教授天子,人所共稱。既績之昭彰,豈酬佣之可后?進中常侍、使持節。眷注彌隆,於戲賞以勸能,既循與成,貴賜而俸上,宜竭乃心,服我訓辭,如律令。
這份詔書表示:他二人均被太後任命為中常侍,自和帝朝以來,以士人身份任中常侍的,也就只有他們兩個了,這無疑在朝中掀起了一股涌流。
「嘿嘿,大將軍此舉,是想把你我放到火上烤一烤呢。」
「這一舉動,意圖再明顯不過了,整頓宮中事務,勢必要拿宦人開刀,這是想挑撥我們和中官的矛盾。」
「鷸蚌相爭,外戚卻可以漁翁得利,而我們,卻要和宦官結仇,這位大將軍想的倒是挺好的,也用了太后的旨意來壓迫我們。似乎,我們必須按照他的意圖在火尖上跳舞呢。」
畢煒和司馬防倒是看得很明白,只不過別人可不這麼想,在接下來的幾天里,朝廷開始了新一輪的洗牌,由於皇帝年幼,竇太后又把傳國玉璽收回了,她將按照慣例執到天子成年,外戚們論功策勛,封大將軍竇武為聞喜縣侯;其子竇機為渭陽縣侯,位拜侍中;其兄子竇紹為鄠鄉侯,遷步兵校尉;竇靖為西鄉侯,位拜侍中,掌管羽林左騎。竇氏一家權傾朝廷內外,十分顯貴。士人集團也收穫頗多,竇太后臨朝後,復用陳蕃,大小政事,均由陳蕃參與定奪。
而另一方面,宦官曹節只被封為長安鄉侯,暫時受到壓制,在原本歷史上他通過靈帝乳母及太后的身邊宮女向太后獻殷勤,重新取得了太后的信任。可是現在他卻沒有這樣的幸運了,畢煒嚴格的控制了劉宏的乳母董氏,又讓董氏向太后發動了情感進攻,總的來說,曹節只有何時離開京城就食封地的選擇了。
至於其他的宦官們,在曹節被放逐后變得群龍無首,這些皇權的依附者們,在這個外戚當國的特殊的時候,竟然一時失聲,以往那種權勢和氣焰,都不得不沉寂了下去。桓帝朝的宦官集團開始分化和瓦解,繼續觀察風向者有之、投靠外戚者有之、討好天子者有之,稱病不出者亦有之。
而解瀆集團的畢煒在大將軍的提名下獲得中常侍的地位,又擔負起了整頓宮禁的權責,這不是可以理解為外戚和皇權的某種默契呢?一想到依靠皇權才得以生存的宦官集團即將喪失最根本的依靠,這消息就無疑如同一枚重磅炸彈一般,令這些中官元老手足無措。
更為致命的是,八月二十六日,發生了太白星出自西方的奇特天文現象,這被欽天監判讀為不利於大臣的預兆。沒有人以為這是外戚的災星,大家都認為,桓帝朝飛揚跋扈二十年的宦官集團,從此就要被徹底打倒。
雖然接下來的九月里,畢煒以不熟悉人事為借口,再三推遲了宮中的整肅動作。這雖然出乎外戚的意料,但是大將軍的新一輪進攻一波連著一波。時共會朝堂,蕃私謂武曰:「中常侍曹節、王甫等,自先帝時操弄國權,濁亂海內,百姓匈匈,歸咎於此。今不誅節等,后必難圖。」武深然之。
陳蕃大喜,以手推席而起。武於是引同志尹勛為尚書令,劉瑜為侍中,馮述為屯騎校尉;又征天下名士廢黜者前司隸李膺、宗正劉猛、太僕杜密、廬江太守硃等,列於朝廷,請前越巂太守荀翌為從事中郎,共定計策。
黨人既起,於是「天下雄俊,知其風旨,莫不延頸企踵,思奮其智力。」以往投靠宦官的地方豪族和大姓,也都開始對宦官不冷不熱起來。
太白星出西方后,陳蕃復說竇武曰:「昔蕭望之困一石顯,近者李、杜諸公禍及妻子,況今石顯數十輩乎!蕃以八十之年,欲為將軍除害。今可且因日食,斥罷宦官,以塞天變。又董夫人及女尚書,旦夕亂太后,急宜退絕。惟將軍慮焉。」
竇武乃白太后曰:「故事,黃門、常侍但當給事省內,典門戶,主近署財物耳。今乃使與政事而任權重,子弟布列,專為貪暴。天下匈匈,正以此故。宜悉誅廢,以清朝廷。」太后曰:「漢來故事世有,但當誅其有罪,豈可盡廢邪?」時,中常侍管霸頗有才略,**省內。武先白誅霸及中常侍蘇康等,竟死。武複數白誅曹節等,太后猶豫未忍,故事久不發。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這兩次密談的內容很快就被宦官們獲悉,加劇了宦官集團的分化,而在曹節的宅子裡面,宦官集團的元老們再次聚集在一起商議,只是這次參加的人比上次要少許多,很多人都已經從這個集體中分化了出去,留下的也都是面色慘淡,看來他們對這個集團的將來,也是非常的不看好啦,想一想,外戚獲得大勝利,帝都軍政大權皆歸於大將軍,太后又即將重用黨人,這些黨人都是當年在黨錮中被宦官們斗慘了的苦主,早已對閹宦恨之入骨,這樣的仇敵上得台來,可還有他們容身之所么。
曹節數了數人數,苦笑道:「看來大家都看得很明白,一朝天子一朝臣,我們這些服侍先帝慣了的老傢伙,也都該退下去了。」
王甫淚流滿面:「候爺不必傷心,人各有志,這是強求不來的,不過我們這個集團,卻是不可以瓦解的,當年吾等追隨先帝剷除大將軍梁冀,那時候我們才多大力量,梁冀又有多大力量!可是我們還不是打敗了那個連皇帝都敢毒殺的傢伙么?今天這一點小風浪又算得了什麼呢,我們可不要自己嚇倒自己啊。」
曹節指著兩個空位說:「這兩個位子,是管霸和蘇康二人的。」
眾人都是默默無語,就在這群元老正在嘆氣和發愁的時候,就突然有人來報,說是張讓和趙忠二人來了,在座的元老們都是眼前一亮,這兩個新生代很會做事,已經獲得了皇帝的好感,這次來到,一定是帶來了好消息!
張讓和趙忠都是滿臉笑意,對眾位元老行了一禮,曹節道:「是可有轉機否?」
張讓點頭,道:「已經談妥了。」
曹節大笑起來,對眾人道:「都打起精神來,我們有的是機會!大將軍之所以任命畢煒為中常侍、委以整肅宮禁之權,無外乎是想讓我等與畢煒拚命,他好坐收漁利。我們不傻,畢煒也不傻,他的地位也來自於皇權,知道一損俱損的道理。現在,畢煒就在門外,我們都準備一下,與這位帝師好好的談談。」
畢煒知道竇武雖然來勢洶洶,卻最終敗在宦官集團的手裡,這就從一開始就影響了他的決定,他是打算和勝利者站在一邊的。而且,和這群真小人打交道,也比較容易一些,用不著拽文用典,令人愉快。
畢煒這幾日透過吳伉和張讓的渠道,與曹節互相交換了意見,一開始的時候,曹節故作矜持,說自己已經年老,宮中事務與他再無關係。後來畢煒乾脆與他開誠布公的談了一次,說道一損俱損、一榮俱榮的道理,和外戚獨大后的危險。
曹節是明白人,他的種種姿態只不過是想試探畢煒的心機而已,見畢煒不顧官場語言藝術,開誠布公,他也有些感動,兩人便進入了實質性的商談。
讓人放棄已經到手的利益是很困難的事情,但是在這特殊關頭,曹節還是很爽快地滿足了畢煒的條件。曹節是明白人,宦官內部並非鐵板一塊,已經有很多人投靠了外戚。除了管霸和蘇康那兩個倒霉鬼外,掌握著中官人事大權的黃門令魏彪,已經被竇武一派的小黃門山冰替代,外戚下手的跡象,已經是愈來愈明顯了。
-----------------------------------
這一節寫的很不好,請見諒。為了方便訪問,請牢記bxwx小說網,bxwx.net,您的支持是我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