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陽安
一邊的宮人都開始偷笑起來,竇妙也按捺不住笑意,道:「他們本來就不是閹宦。」
「可是,中常侍不都是閹宦的么?」那個女孩子丹鳳眼斜斜的掃來,她的目光在畢煒全身上下打量,「你的鬍鬚,莫不是粘上去的罷?我以前怎麼沒有見過你?你是什麼時候入宮的?還是我出宮這麼久了,你們這些傢伙留開始流行戴假鬍鬚?真是大失體統啊,曹節他們難道沒有好生教導過你們么?」
畢煒只有苦笑道:「微臣不是閹宦寺人。」
那女孩子啊了一聲,頓時臉頰通紅,以袖擋面地對竇妙道:「太后,這!這?男人怎麼可以進到北宮裡面來?」
竇妙也是笑盈盈的,卻故作莊嚴道:「這兩位都是天子的老師,封為中常侍,正是為了教育皇帝。此次召見她們,正是為了商議宮中事務。」
女孩子皺起眉毛:「這些俗事,叫大將軍處理不好么?太后贖罪,我先下去了。」
竇妙微笑著道:「陽安,我處理完這樁事情,就和你去見陽翟。」
這個叫做陽安的女孩子對竇妙施了一禮,又看了畢煒和司馬防一眼,袖子一甩,就退到帷幕後面的深宮中去了,
畢煒與司馬防都是恭恭敬敬的低頭,待陽安離開后才抬起頭來,竇妙召見他們,主要是對那份整理計劃存在幾個疑問。
畢煒這份計劃,要求清理年老不堪勝任者、體弱不能役使者、兩宮亢余者和不必要者,宦官集團他是不能動的,還要為解瀆亭集團那個劉宏乳母董氏在宮女中擴充的女尚書集團打開局面,自然要觸動很多人的神經和利益,其中難免有些通天的人物,就把狀告到了竇妙這裡。
太后耳根軟,聽到哭訴見到眼淚就坐不住了,把畢煒招來,就是為了解決這些人的問題。
然而畢煒將大將軍搬出來做擋箭牌,又說曹節王甫等人也同意這個計劃,司馬防又舉出許許多多的例子和實證,證明這個計劃的大公無私和不偏不倚,是如何的為太后考慮。
聽到自己的大將軍父親和掌握宮內權利的老宦官們都同意這個計劃,更何況司馬防的邏輯是無懈可擊的嚴密堂皇,竇妙嘴角抽動了兩下,卻也就沒有多言,爽快地在計劃書上用了玉璽,交給畢煒去實施。
但是在奏對之前,竇妙淡淡的道:「宮中的事情,我是明白的,先帝在的時候,我這個皇后想管而不敢管,今日卻是想管而不能管。」
她側著頭停頓了一會兒,彷彿在回憶過去的某些人和事,就突然恨聲道:「先帝時候留下來的那些惑主的狐媚,雖然田聖已經伏誅,可是餘孽尚存!南宮大小女官,依舊都是這些狐媚的黨羽!」
「閹宦的留用和裁撤我無所謂,但是宮廷女官,你二人可明白我的心意?」
畢煒和司馬防都是伏身稱諾,竇妙又厲聲要求對宮中女官的任何裁減,都要有她的代表在場,否則的話,竇妙可是厲聲恐嚇曰:「黃門北寺、若盧、都內諸獄,卿可自擇其一安居也。」
兩人從北宮出來,後背都已經汗濕了,走在復道飛廊之上,脫離了竇妙北宮的領域控制,畢煒眼前就是那個叫做陽安的女孩子的相貌容顏,揮之不去,那女孩子的丹鳳媚眼一掃,就令他差點死去活來。回頭看司馬防,他緊緊抱著陳放太后詔書的錦盒,也是魂不守舍的,顯然是神遊天外,不知道內心在盤算什麼。
他心機一動,就突然想起那個陽安是誰來了,「桓帝三女,長女華,延熹元年封陽安長公主,適不其侯輔國將軍伏完。次女堅,封潁陰長公主。幼女脩,封陽翟長公主。」
那個陽安,可不就是陽安長公主劉華么?她的女兒,就是漢獻帝那位被曹操賜死的伏皇后了。劉志只活了三十二歲,他的長公主殿下這時候,也還是待字閨中的二八嬌女啊,餘下的潁陰長公主劉堅和陽翟長公主劉脩,都大概還是小小的蘿莉吧。
「只是可惜,紅顏薄命,董卓入京的時候,這三位連同劉宏的寶貝女兒萬年公主,都被董胖欺凌,後來都死於長安亂軍之中了。」
以往讀史時候一個個單薄蒼白的名字,就這樣活生生的出現在自己面前,真是一種奇妙的感覺啊,那麼這些可憐女子的命運,能不能因為我的到來而改變呢?
他神遊天外,心鶩八極,根本就沒心思去看路,只是跟著承啟官走,到了復道出口的樓梯,畢煒就一不小心的踩空了,重重的摔了一跤。
這一跤令他從幻想中驚醒,只見司馬方滿臉興奮,揮舞著錦盒虎虎生風,彷彿在揮動最鋒利的寶劍,他明白司馬防激動的原因,不禁笑道:「司馬,這個盒子,真的是魚腸一類的神兵啊。」
司馬防更正道:「不是這個盒子,而是盒子內的詔書。」
有了這道詔書,他們一切的舉動,都成了竇太后合法的旨意,也是幸虧竇妙想假二人之手清洗先帝遺留下來的妃嬪采女,機緣巧合,兩人才能成事。
入了南宮,畢煒道:「先帝臨幸過的那些采女,是發遣散費讓她們各自回鄉的好?還是全部擇地安置?若是後者,未免太傷天和。」
司馬防正色道:「一些女子而已,依著太后的意思去做,既是符合慣例,也是不會出錯的。」
從這一日開始,畢煒就忙於清理宮禁的工作,按照默契和約定,宦官們也派出人來幫助他,更重要的是有著大義和名分,這項工作真的進行起來,雖然麻煩頗多,卻也還是十分順利的。
在另一方面,畢煒也按照約定,向宦官們放開了親近天子的門戶,這是他極不情願的,卻是密約的一部分。
在外戚勢力的泰山壓頂面前,他也只能向曹節做出這個讓步了。現在張讓和趙忠兩個傢伙可是挖空心思的討好劉宏和霍躍霍淵和乳母董氏等人,霍躍已經對畢煒抱怨說他收的禮物多的堆滿了一整間房子。
宦官們也取得了一定的成果,劉宏現在也時常誇讚幾句張讓是個有心人,趙忠很厚道之類的等等,這些並非是畢煒不可容忍的,他還是自信滿滿的相信自己對劉宏的內心控制呢。
畢竟在河內的大半年,並不是全用來和趙嬈談戀愛的。
整改工作慢慢的向前推進,終於觸及到一些盤根錯節的關係網和觸手系,工作也變得艱難起來,到了十月,每一次裁員和撤併都會引起朝廷中的謾罵,有的官員甚至質疑畢煒和司馬防以士人身份出任中常侍的合法性,進一步發展到了對提名二人的大將軍的懷疑。後者不得不費了老鼻子氣力才清理了這些言論。
十月十日,畢煒正在黃門寺和呂強有說有笑的商談清理某處宮女的事情,就聽見外面人聲喧嘩的,聽聲音向是擔任畢煒侍從官的吳伉在和一群對裁員不滿的宮女在爭辯,這上訪眾也是常事,穿越之前畢煒就見的多了,自他開始整理宮禁以來更是常常遇到。
由於曹節約束了宦官們,所以畢煒遇見的只是宮女,那些不願意離開宮廷的女人甚至能夠攔住畢煒的馬車,堵住畢煒辦公場所的大門,大罵他狼子野心,還有暗暗的包紮了小人來咒畢煒的。
所以他只是不以為意的搖搖頭,卻不料不一會吳伉捂著臉從外面進來,他臉上老大一個巴掌印,袖子也被撕破了。
小宦官灰頭土臉的,眼裡滿是委屈的淚水,畢煒為了安慰他,對外面大吼道:「何人敢對小黃門動手?都不想活了么?小心明天就把你們裁撤,也不發你們遣散費!」
就聽見一個清亮的充滿怒意的女聲道:「是本公主打的,畢常侍,你是不是也想把我整理裁撤掉呢?」
房門被人一腳踹開,一個女孩子就風風火火的闖了進來:「這些宮女,都是宮中的老人!進宮已經數十年了,為皇家服務了一輩子,故鄉早就沒有了親人!天下雖大,除了這宮廷,她們都是無處可去!」
「父皇屍骨未寒,爾等就做出喪心病狂的事情來,真是叫人齒冷!畢常侍,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的狼子野心,你不就是想把宮內老人裁撤個乾淨,好換上你們那些解瀆亭來的的鄉下女尚書么?你不要以為矇騙了太后,就可以矇騙過所有人。」
女孩子正在氣頭上,手上又拿著一柄玉如意,就用這玉如意劈頭蓋臉的向畢煒打過去,一下子打在畢煒頭上,只聽見啪的一聲,如意就從中間斷為兩截,畢煒的頭上已經有血流了出來。
女孩子就拿著半根如意指著畢煒,凌然道:「有我劉華在,你就休想得逞!」
正是陽安長公主殿下降臨,多日不見,只見她滿臉怒容,那雙丹鳳眼眯著,一幅殺氣騰騰的樣子,由於憤怒,已經開始發育的胸口還在一起一伏的。
美人不是薄怒,而是暴怒,長公主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畢煒一陣苦笑,摸了摸頭上的傷口,只感到一陣疼痛,他還沒有開口說話,陽安長公主劉華鳳眼一掃,見到呂強在裡面,女孩子就大喜道:「呂公公也在啊,這畢煒狼子野心人所共知,你一定要為這些宮人們主持公道才是!」為了方便訪問,請牢記bxwx小說網,bxwx.net,您的支持是我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