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二章
?第二章
肚子好餓啊……
鑒真獃獃地站在包子鋪前,用盡了全身力氣也無法讓自己的腳挪開一步。她從醒來到現在除了一個蘋果之外,什麼都沒吃。她只是久未入世,買東西要給錢的道理還是清楚的。而她也做不出持強凌弱的事,只得眼巴巴地看著包子望梅止渴……
被這個充滿渴望的目光盯了半個小時的店老闆終於忍不住了,打開蒸籠主動遞給她一個紅糖饅頭,「拿去吃吧。」
面對巨大的誘惑,鑒真雙手背在身後捏緊拳頭不敢去接,「我沒有錢……」
「好孩子,是從外地過來玩的嗎?」店主雖聽不懂她的話但也能大致猜到她的想法,將紅糖饅頭又朝她的方向推了推,「沒關係,這是給你吃的,不用錢。」
面對店老闆的淳淳善意,鑒真猶豫了下,接過饅頭咬在口中,久違的香甜食物氣息熱騰騰地滲入五臟六腑,她鄭重的朝店主抱了抱拳,轉身要離開之際,她想了想,從頭上抽出僅有的一根束髮銀簪,遞給店主,「店家高義,這根發簪,就當抵這個饅頭錢。」
失了發簪束縛,如流瀑般紛飛的青絲垂墜而下,鑒真輕輕甩了甩頭髮,將落在胸前的髮絲拂到身後。
哎喲娘喂!一把年紀的店老闆差點破功失守,搖搖手漲紅著臉一比街對面的金店,「一個饅頭值不了多少錢,簪子你還是拿到對面那家金店去換吧。」
兩人比劃了好一會兒,鑒真終於明白了『換』、『錢』、『饅頭』還有『銀子』的叫法,她握著銀簪,隱約明白店家是讓她去這裡當簪子,她慢騰騰地走進金店,直直走到櫃檯,朝店裡的女櫃員伸出手中的銀簪,生澀地道,「銀,換錢。」
蜀山派並不富裕,因此她手中的銀簪沒有精緻的花紋和鏤刻,就像根一頭粗一點的毛線針,勝在分量夠。
女櫃員接過簪子,忍不住嘀咕了聲,「怎麼黑得這麼厲害?」
現在的銀價是4塊8一克,鑒真拿著144塊錢走出金店。她低頭研究手中的紅,綠,黑三色紙鈔。想起在包子店前蹲點時客人都是拿一張綠色的錢買饅頭。
綠色是壹圓……
鑒真挑出黑色與紅色的紙鈔,黑色是拾圓,紅色就是壹佰元。鑒真板著指頭數了數,那麼每天吃3個饅頭的話,她就可以吃一個多月!真是太……
慘了!
不行,必須要儘快尋個活計養活自己。
然而被培養得只會武功的人形兵器·鑒真完全沒有其他謀生的技能,鑒真小心翼翼地將這筆錢收入懷中,決定在找到營生前能省則省。
師傅不在的第一天……挨餓,挨餓,挨餓。
夜幕降臨,鑒真尋到一處廢棄的礦洞作為臨時居所。
從出關到現在,鑒真終於有時間能坐下來檢視自己的閉關成果,只是這一察,卻令她悚然一驚——
她正在散功。
鑒真不知自己練得並非中冊,而是下冊。只是蜀山派日漸式微,當年她被師父撿來時,為重振門派聲威,門內唯二習過《長生訣》中冊的師叔祖為衝擊下冊閉了死關。
……然後死光了。
雖然真正的《長生訣》只有上下兩冊,但改良版的《長生訣》由於添加了中冊,所以原本的上下冊也做了相應的微調好讓中冊能更加融合。
而對這一切懵然不知的鑒真直接將經過修改的上下冊連起來修鍊,自然在閉關後期遭遇了兇險。
蜀山派的內門心法《長生訣》核心源自於道家的:順天從道,天有何老?道有何亡?峻命不易也。
講究清凈忘我,天人合一。雖然名為《長生訣》,但最終目標是以武入道,碎裂虛空,長生只是附帶的產物。
若是本末倒置,為了追求長生而修鍊,那麼勢必渡不過《長生訣》最重要的一個關卡:散功。
不知是由於開山祖師出關後來不及專遞訊息便碎裂了虛空,或是每任掌門傳授口訣機要時出了差錯,亦或是千年來在多次戰禍流離中失去了傳承。
修習《長生訣》的後人顧名思義,以為長生才是所求。凡所閉關衝擊下冊的門人在修鍊到後半段時發現散功跡象皆心神大震,本能地停止修鍊,甚至有意識的想撤出。然而,《長生訣》這門功法恰恰在這個緊要關頭不能停下。
對於萬物來說,生死循環,氣聚氣散,這是規律。
長生,其實本是逆天之舉。
但《長生訣》卻另闢蹊蹺。入門需溝通陰陽,感應天道。
因為萬物有期,天道卻是永恆的。只有當人合於天道,方能提攜天地,無有終時。
因此散功是這個循環最重要的一步,待散盡全身功力,從頭聚起,重新由上冊開始打磨,內力可日進千里。《長生訣》共有七式,以十天為一循環。七十日後功法大成。
那些門派精英都是經歷過種種苦修磨鍊才能衝擊到《長生訣》最後一步,讓他們順應著將大半輩子所學功法散去委實不可能,而強行停止或竭力掙扎的後果就是當場經脈逆沖,直接和前輩們地府相見。
僥倖有幾位似乎有所察覺,然而《長生訣》極為霸道,根本熬不住數息,來不及留下口訊便隕落。
鑒真是幸運的,改良版的《長生訣》溫和了許多,讓這個兇險的過程往後推了一些。長生訣的七式分為:上冊三式,下冊四式,每式十二招。
鑒真在第六式第十二招時遭遇了散功。
然而她不愧是天生的武學奇才,又心性純稚,從被撿來的那天起人生的目標只有習武修鍊。變強,更強,然後成為最強。光耀門派,完成師父師祖們畢生的心愿,成為師父最大的驕傲。
遭遇散功時鑒真只是單純的想著,道發自然,既然《長生訣》的本質是感應天道,順應自然。那麼就順其自然,散功就散功吧,反正走到這一步她只花了十幾年。大不了再花個十幾年從頭來過。
典型的光腳不怕穿鞋的。直要氣死那些沖關失敗的前輩們,畢竟他們要走到這一步可不止十幾年,有些甚至熬過了大半輩子,身邊也有了牽絆,無法像她那般輕易放棄這身修為,保持心無雜念。更甚者,由於知道前頭有諸多衝擊失敗身死的師叔祖們,心中更帶上恐懼和壓力,自然一經發現不對,便亂了心神。
鑒真散功散了一旬,境界已經跌落到第三式,突然想到師父就在第三式,要是她比師父更低,日後有其他門派打上蜀山,師父該怎麼辦?再說她就是本門武功第一人,關於衝擊閉關無人能指點她,全靠她自己摸索。
縱然她天資聰穎根骨奇佳,天縱奇才驚才絕艷,鑒真摸了摸下巴,也有可能中間出了什麼小小的疏漏,才引起散功。
這麼一停下,循環了一半的經脈立時逆轉,鑒真腦迴路清奇,經脈逆轉她不像其他人那樣恐慌著想著怎麼補救,而是乾脆也跟著倒轉了內息,想了想,一邊吐著血一邊又撿起《長生訣》下冊,倒著從第七式往前練起,你倒,我也倒,大家一起倒。
竟是誤打誤撞,開闢了一條新路。
後遺症就是……好不容易出關后,之前散功只到第三式。因此她此時的功力也只停留在第三式,而且還要持續散功,直至散完為止。
此刻灰心喪氣的鑒真只當是自己閉關失敗,花了如此漫長的時間,付出了如此大的代價,師父沒了,師門也沒了。失去了所有推動她努力的羈絆,她索性破罐子破摔,散就散吧,內力散盡了也罷,反正她還記得武功招數,這個世界的人如此孱弱,就算沒有內力,只靠招式也夠她行走江湖……
等等!這個世界現在還有江湖嗎?
鑒真憂愁地出了關,再次整裝回到城裡,卻不知在她閉關內視這段時間,城內驚現兇案,其手法之殘暴震動全城,一時人心惶惶。
最先發現陳麗屍體的是一個流浪漢。
天氣越發冷了,他的上一個棲身之所被一個強壯的乞丐奪了,無奈之下,他只得往城市邊緣的開發區走,尋找廢棄的廠房過夜。
在離目標廠房不遠處他便隱隱約約聞到一股臭味,隨著距離越近,那股獨特難言的惡臭便越發強烈,熏得人頭暈。
到底是什麼東西這麼臭?他用衣服捂住口鼻掏出手電筒往廠房內照了照,霍地!措不及防地對上一雙渾濁大睜的眼!
「啊啊啊!」
「屍體已經出現腐敗綠斑,現在是冬天,推測死亡時間超過120小時,從陳麗父母那裡了解,她是在6天前下班的路上失蹤,應該是在當夜便遇害了。」
「這是一組收集的現場。」刑偵隊長劉勇示意勘察一組播放現場照片和錄像,「死者被縫住嘴,雙手齊腕砍去,跪姿。致命傷在脖頸,喉骨舌骨都被勒斷,此外……根據法醫檢驗報告,被害人遭到性侵犯,由於死亡時間太長,需要更進一步檢查是在死前,還是死後。由現場痕迹看,這裡就是第一拋屍現場。」
刑偵組的女隊員忍不住搓了搓手臂,「這也太變態了吧!有沒有可能是報復性情殺。」
「陳麗父母反應,被害人系單身,性格開朗,沒有感情糾紛。」
「挺漂亮的一個姑娘。唉,無冤無仇,竟然下這麼狠的手。」隊里的單身狗不由感慨。
三組小組長道,「正在尋訪被害人的親屬和朋友,組員也在檢查死者的遺物看看有沒有什麼線索。」
「勇哥!」圖偵四組的成員小胡轉過筆記本,「將死者失蹤那夜的路口攝像頭,與前往廠房路段的車子做比對,24小時內有三輛車吻合。其中一輛黑色大眾轎車用的是套牌,在深夜九點到十一點之間出現了2次,有很大的作案嫌疑。」
「四組將嫌疑車一路行經的攝像圖全部截出來,三組繼續加大尋訪力度,擴大範圍,將通往廠房沿途路上的住戶,還有經常走在這條路上的人都落實下去,要是兩天之內沒有消息,」劉勇開出文檔,「準備沿廠房方向和死者生前失蹤的街道下懸賞通報。如果能提供重大情報,獎勵5千元。」
「哇,勇哥,這回這麼快下懸賞。」
劉勇苦笑,「情節這麼嚴重的案子,作案手法又這樣殘忍,容易引起社會恐慌,上報省廳是板上釘釘的事情。能越快破案越好。」
「是!」
十秒后……
勇哥忍不住一拍桌子,對著辦公室僅剩的圖偵四組小組長道,「既然說『是』了,你怎麼還不走!」
「額……」小組長打開攝像組另一批圖片,指著照片中那個站在電線杆上,被及腰長發遮住大半個臉孔的纖細白影,壓低聲道,「雖然與案件無關,但是勇哥,我覺得……這個還是要讓你過目一下。」
於是當鑒真再次回到城市,拎著3個饅頭走遍全城尋找營生時,她在牆上剛貼了幾天的懸賞通告前停留了片刻。
懸賞的繁體版:懸賞。
兩者字形相似,落款的公安局她也知道,是這個世界的官府。望文生義,她大致猜到了意思。太好了!鑒真高興地上前揭了榜,這個她有經驗!當初大師兄和二師姐下山,要是銀錢不夠,就會去官府那裡揭榜,賺了賞金帶回蜀山。
她那時一心向武,雖然羨慕師兄師姐在外行走江湖的精彩事迹,但依然耐住性子告訴自己應當以習武為先,至少要學有小成才能放鬆自己,隨師兄師姐們下山見識。
……如今,也好。
終是能試著體驗一下師兄師姐們口中的賞金獵人生涯。
鑒真小心地將懸賞令折起來放入袖中,等等……她不識字啊!
該如何去私塾偷師?
恰逢一群穿著校服的高中生騎著電動車喧鬧地呼嘯而過……鑒真眼前一亮。
統一的著裝,又是青春正好的年紀,跟著他們走,應該就能找到私塾了吧。
電動車速度極快,她環視各個交通路口后,迅速繞到沿街高樓的側面,腳尖一點牆體,提氣縱身而上——
大樓內.八層
正在洗手間對著鏡子刷牙的年輕男人突然從鏡中看到側面的窗戶外有一道白影迅速地一掠而過——
「老婆……」他很確定不是自己眼花,「剛剛有人……從我們頭頂飛過去了……」
正在房間化妝的老婆:「什麼?」
鑒真且行且探頭往馬路上看,「哎?方向錯了?」當即又調了個頭。
整個人貼在窗前朝外看的年輕男人呆怔地道:「……又,又飛回來了。」
「???」
他腦中只剩下一句經典台詞,「老婆,快出來看上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