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 【鍾翟自刎】
城外忙成一片，結陣之軍已緩緩退進城下大營之中，雁門中軍校尉帶著一大幫子軍士牽馬推車，將糧草、酒肉、鍋鑊、木柵等物送到狄道騎屯聚之地，又熱情地幫忙指點合適紮營之地。
李祚陵看在眼裡，情知雁門太守鄭濟是一心將狄道騎收為己用，卻在心裡存有一個天大的疑問：為何北胡人在大勝之後只象徵性地攻擊了北軍據守的頹當城？為何不進攻雁門、強陰等地？為何在中路大軍慘敗之後，這雁門郡的軍力尚如此齊整？
中路大軍是在內、外之敵相互勾結之下遭遇慘敗的，那這鄭濟是否就是其中之一呢？
帶著滿腹的疑問，李祚陵迎上雁門中軍校尉。
中軍校尉生得矮小壯實，他滿臉堆笑的搶先說：「李司馬，所需之物悉數備齊，待你檢點過後，本校尉也可交差了。」
李祚陵忙作禮道：「校尉大人客氣了，此乃太守和校尉大人對狄道騎的恩遇，卑職怎敢檢點？大人請稍歇片刻，在下還有一些胡人的土產，獻與大人賞玩。」
弦如意聞言急忙離去，不多時就提了一個皮囊過來雙手呈上。
中軍校尉假意拒絕，李祚陵笑道：「不知大人高姓尊諱？說不定在下今後會在大人麾下效命，此物權當一點投效之心吧。」
校尉掂量了一下皮囊的份量，笑道：「某姓朱，名偡，字永表。李司馬，以後咱們還要多多往來呀！」
李祚陵點頭應是：「在下送大人回城。」
兩人向城門處行出不遠，朱偡突然停步道：「你軍中可有北軍長水騎？」
李祚陵心中一驚，忙矢口否認。
「沒有最好！」朱偡卻是半信半疑的神情，又道：「王符如今已是身敗名裂，尚不知進退，擅以大將軍名義傳檄舊部，圖謀不軌！對他的舊部，李司馬還是少接觸為好。」接著，他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道：「京城已有密令，北軍八校尉之軍不得進關，特別是長水校尉鍾翟所部。否則，格殺勿論！」
「喏！」李祚陵清楚，這些人是害怕長水騎進關后投奔潁川，增加大將軍方面的實力。
見李祚陵神態恭謹，朱偡滿意地微笑擺手：「留步！告辭！」
目送朱偡進關，李祚陵心裡卻是暗潮翻湧。在朝堂的權力爭鬥下，數萬天漢忠勇將士葬身荒漠，那些朝堂之人，是真的為這個天漢皇朝效忠嗎？長水騎的命運似乎已經被註定了，可是，李祚陵卻暗暗決定，一定要拉上這些弟兄們與那些當權者抗爭，拼出一條活路。
夜幕降臨時，新建的軍營已經初具規模。
鍾翟帶著長水軍官們趁夜入營，為防被人識破，他們都如魯憲一般換了行頭，只著普通士卒的衣甲。
李祚陵在帳內置了酒飯，眾人邊吃邊談。他剛把進關后的見聞說完，就見鍾翟也不與人招呼，仰頭飲盡一盞酒後，抬手抹著下巴道：「死則死耳，鍾翟不懼！惟願李司馬為長水營及邊卒千餘弟兄計，保他們一條活路，拜託啦！」
噗通一聲，鍾翟跪伏在地。
「大人！」長水諸軍官大驚失色，紛紛離席去拉鍾翟。鍾翟卻不肯起身，抬頭看看沉吟不決的李祚陵，又道：「北軍乃天漢之軍、朝廷之軍，長水諸弟兄乃北軍士卒，與大將軍不過是從屬關係，並無私交。他們，他們何必趕盡殺絕！？李司馬，李兄弟，鍾翟願以項上人頭作保，請你務必設法讓長水騎進關，讓兄弟們跟著你，有朝一日能夠回歸鄉里、孝敬爹娘，不做那邊關冤死的孤魂！」
李祚陵離座去拉鍾翟，鍾翟卻是眼巴巴地看著、等著，拒不起身。
犧牲鍾翟一人，換取長水騎千餘弟兄的活路，這似乎是一條可行之道。此時，即便是狄道騎和長水騎聯手，也不可能攻破雁門關城，而兩日的糧草供給，也不足以繞道他方、趁虛而入。即便能攻破關城，可長水騎頭上頂著「大將軍王符」的名號，也難逃諸侯的追殺！說不得，還真的只能改名換姓了。
「鍾大人請起，在下定當設法！」
鍾翟霍地起身，大步走到帳外，只聽帳外值夜軍士一聲驚呼，眾人追出去一看，鍾翟已經拔劍自刎，氣絕當場了。當下，長水諸軍官們齊齊跪下，手撫鍾翟遺體放聲悲鳴。
「天道何在！？」李祚陵大喝著拔出戰刀，狠狠地砍向旁邊墜著帳幕一角的青石，只砍得火星四濺，青石碎裂。他收刀歸鞘，向長水軍官們道：「鍾大人的心意，李祚陵就算粉身碎骨也要達成，萬望各位不要辜負了。」
中年司馬吳浚首先起身，緩緩抽出腰間的戰刀，淚流滿面地道：「弟兄們閃開，大人屍首分離之時，就是長水騎消滅之時，咱們不能為難了李司馬，辜負了鍾大人決死之苦心。」
魯憲搶身護住鍾翟屍體，怒目瞪視吳浚，喝道：「誰敢！」
吳浚刀指魯憲罵道：「那你去攻下關城！你帶著弟兄們安然回鄉！千餘弟兄在後面看著、等著呢！鍾大人的心思難道你就丁點都不明白！？他，難道白死不成！？」
魯憲也是一時心痛氣急，聞言吶吶退下。見吳浚要動刀，卻又噗通一聲跪下，向李祚陵道：「少卿，鍾大人對得起弟兄們，弟兄們也當為大人守靈送終。在下懇請將大人遺體運回與長水弟兄們作別，明日一早，在下帶大人的頭顱來見。」
李祚陵也感於鍾翟的高義、佩服其為人，乃點頭應允道：「擇地下葬后，我帶狄道弟兄們前去拜祭，大人的家屬，我當設法好生供養。鍾大人吶！你安心的去吧！」
長水軍官們抬著鍾翟的屍身剛走，城關內馳出幾騎，在狄道營外通傳后，中軍校尉朱偡帶著數名甲士闖進營來，一見李祚陵就黑著臉劈頭問道：「李司馬，太守大人方才得報，頹當城內的北軍全數撤離，不見蹤影。偵騎查問各地百姓后，得知只有狄道騎曾從頹當城南下，那，北軍長水校尉屬下可在你軍中！？」
見勢如此，李祚陵情知瞞不過了，乃坦然回答：「在！」
朱偡手按刀柄，卻想起身在狄道營中，乃怒喝道：「你是何意！？太守大人誠意待你，你卻做出此等事來，豈不是與太守為敵？」
李祚陵心道，那就把明天見鄭濟的話提前說了吧。乃道：「中軍大人請聽在下一言，請進內敘談。」
朱偡甩手避開李祚陵的手，怒氣沖沖地搖頭道：「不去！」
「太守大人曾言道，方今天下大亂、朝綱崩壞，雁門地處邊塞，外要抗擊胡人，內要提防諸侯，軍力不敷調用，方才有意收狄道營於麾下效命。」李祚陵說著話，側身相請後起步進帳，朱偡猶豫片刻，還是跟了進去。
落座后，李祚陵繼續言道：「我部乃狄道都尉麾下精選鐵騎，而那長水營卻是天子腳下的精銳，拒之於關門之外，只恐生變。如散去，可惜；如投胡，則為敵；如內攻，雁門守軍必然遭受損失。既然如此，不如收為己用。」
「嗤！」朱偡從鼻孔內哼出氣來，一臉不屑地道：「你道太守大人沒有想過此節？可那鍾翟乃是王符親信，平日里以天子親軍自恃，哪裡看得起小小的雁門郡？」
「那，就除之！」李祚陵故作咬牙切齒狀：「在下已經聯絡了長水騎幾位司馬、軍侯，決意今夜就動手，斬殺鍾翟獻與太守！再以狄道騎脅迫長水騎，整編之後進關投效！」
朱偡動容，把李祚陵看了又看，拱手喜道：「不成想李司馬年紀輕輕，眼光、韜略卻是高明得很。如若是真，鄭太守定然大喜過望，對兄台勢必重用！」
「謝大人提攜！」李祚陵一副滿懷期望的樣子，又道：「在下原本想事情做成之後再報予太守，卻不料、卻不料大人來得如此之快，嘿嘿，嘿嘿。」
朱偡起身道：「某這就報予太守，關內也整軍待命，萬一李司馬事有不逮，太守定然發兵相助。告辭！」
李祚陵一臉的歡喜，連聲稱謝，送走朱偡。他心裡卻清楚的很：關內整軍待命是真，萬一狄道騎有異常，這些軍馬肯定第一時間殺到！為了方便訪問,請牢記bxwx小說網，bxwx.net,您的支持是我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