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空殼

黃昏已至，行走在空曠的街道上，往日會引起居民恐慌的蘭斯，此刻也因為沒有觀眾而感到索然無趣。

街道上零零散散還開張的商鋪至少證明著這裡不是一個廢都，雖然這裡的居民早已經是一副生不如死的狀態了。

雷恩猶豫的看著手中的食物，又看了一眼身旁一臉幸福的雪莉在小口小口的品嘗，至於蘭斯更是虎咽的一口吞一個。最終，懷著與敵人一決死戰的心情，咬了一口手上拿著的肉。

相當鮮嫩美味的口感的確會征服絕大多數的人，可卻征服不了怪人。

雷恩不否定這水之七都的名產很好吃，只不過習慣吃乾燥易保存食物的他，對這過於鮮嫩仿若剛從水裡撈出來的肉有些反感無法適應。當然，他並不挑食，除了魚之外，曾經經歷過餓死危機的他，沒有那麼矯情。

兩三口將手中一時興起買下的水水肉吃光，他難得的開始思考對自己生活的改善問題了。船上的食物幾乎出自小姑娘雪莉的實驗料理，當然不能期待一個十歲的孩子能做多好，雖然她也的確在一點點的進步。

船上的食物大多都是肉類與乾糧，少見蔬菜水果，因為除了小姑娘雪莉外船員多是怪物，就算至今為止只吃肉和乾糧，也沒有造成什麼身體不適。雷恩自然不懂什麼航海缺少維生素c而導致敗血病之類的知識，他只是單純的想要吃點水果什麼的，比方橘子之類的。可真到了實際去購買水果蔬菜時，雷恩卻又嫌麻煩的不想動彈。更何況這座水上都市，似乎並沒有太多的土壤來種植植被水果。

伸手從灰綠色夾克口袋裡取出醋昆布扔進嘴裡，換口味一般的，雷恩緩緩開始咀嚼。這件寬大的夾克很顯然並不合身，只不過雷恩先生沒有別的選擇了就是。

雷恩的服飾幾乎沒有一件能保存的比較長久，他總是會將自己深陷各種各樣的危機之中，**上的傷勢可以痊癒，可衣服每次下來都會變成破爛，雷恩的穿著問題已經成了船上一筆不小的開銷了，最近小姑娘雪莉已經開始考慮讓這個人別再穿上衣了，反正很快就會被弄壞。

在這片作風豪邁海賊層出不窮的海域上，男性光著膀子並不會被當做變態抓起來，身體健壯者反倒體現著一種陽剛之美，當然，不穿褲子就另當別論了。

隨著周邊商鋪的一間間關閉，諾大的都市在黑夜降臨時，竟然是沒有多少燈火，所幸的是在這片人類還沒有能力大面積污染的世界，皎潔的月光星芒還能將這人間照耀的一片亮堂。

雷恩不喜歡逛街，只不過在船上時間久了，需要下來走走透透氣。如果要這樣說的話，他也並不喜歡航海。

對於海上男兒來說，大多都是愛著這片大海，歡喜於每一次的航海吧。不過，雷恩對此並沒有太多的感觸，他只是為了打發時間而對自己定下一個常人不可能完成的目標，航海只是為了達成這個目標的過程罷了。

因此雷恩現在只是漫無目的從都市的這一頭，走到那一頭，在雪莉的提醒，購買著船上的必需品和物資。只不過在這座衰敗的都市中，也購買不到什麼有用的物資，而且雷恩也差不多厭煩了漫無目的的散步。

船寄放在了湯姆工作室那裡進行維修，今天晚上的住處還要自己找，只不過這水之七都已經是這幅破敗的德行了，能不能找到住處還是個問題。

「那，那個……」

有些氣喘的稚嫩童音試圖引起雷恩的注意，雷恩沒有停下腳步，微微轉頭，將視線落在身旁小姑娘身上。姑且算成年人的雷恩步伐比幼童的雪莉要大很多，他也沒有絲毫照顧這個小姑娘的意思而放慢腳步。因此，在將負重的物資丟在一臉委屈的蘭斯身上后，雪莉只能一路小跑著才能跟著雷恩。

相處已經不算短的日子令雪莉差不多摸清了這個人的行動規則，知道自己現在可以說了。

「那，那個……不，不去找一煌哥么……」

小姑娘對龍崎一煌沒有做過多解釋的離去顯然並不認同，認為那個人只是暫時下船，還會回來的。只不過船長先生似乎完全沒有過問的意思……雪莉認為這並不符合常理。

小小年紀的她已經見過很多這個世間的冷漠和黑暗，即使如此，她仍然相信著這世上有著善的存在。對她而言，從來沒有過好臉色的船長先生，是願意收留她這樣沒用幼童的「好人」。一煌雖然平時像個笨蛋一樣，可是卻是處處為她著想，心地善良的理想大哥哥。

和她同樣年紀的孩子，此刻都在父母親朋的懷裡撒嬌玩樂。可生活在不同環境下的雪莉，卻不得不早熟很多，若是認為她是什麼道理都不懂的幼童，那可大錯特錯了。

因此她認為，現在事情這樣發展下去，理應當是船長先生去尋找一煌才是。可是眼前的船長先生卻像是根本不認識一煌這個人似地，完全無動於衷。

雪莉知道的，船長先生是個不愛說話的孤僻怪人。他既然對一煌的離去沒有任何意見，那就真的不會再採取什麼行動了，只不過雪莉認為船長先生與一煌就算不是朋友，好歹也是一條船上的夥伴吧？對夥伴的離去不聞不問實在不符合常理啊。

雷恩沒有像往常那樣對無聊的廢話選擇無視，關於龍崎一煌的事情，的確對這個人造成了不小的影響。

比方說，船上的補給物資現在需要他親自跑出來購買，修船那種瑣碎的事情也需要他親自去一趟，恐怕今後的航行，自己已經不能悠哉的睡在房間里了，掌舵收帆沉錨等等的問題總不能交給一個十歲的小女孩去做吧？雖然雷恩的確可以沒心沒肺的交給這個小女孩去做，可雪莉做不到呀……另外，至今為止的航行，不得不說多虧了那個笨蛋天授般的直感，才從各種危險的暴虐天候中平安出入。能夠到達目的地，也全憑藉著了那個傢伙的強運才在沒有航海士的情況下平安到達。

嗯，的確會很麻煩的樣子。

這的確會帶來很多不便，可雷恩沒有改變自己不去過問的決定。雷恩不是一個安於享受的人，倒不如說對自身很苛刻，天性如此。上述那些麻煩的事情他都可以自己辦到，更重要的是，他無意干涉他人的抉擇。

「生命，屬於自己。」

他只是對雪莉說著這樣的話，便結束了對這件事情看法。人類這或漫長或短暫的一生，交匯著種種不同的選擇與因素，最終組成所謂的人生。雷恩光是自己活著便已經是竭盡全力了，他沒有時間和興趣去插手別人的人生，這既不是小說也不是傳記，不會詳細記錄敘說每一個人的出生至死亡。

龍崎一煌究竟有著怎樣的過去，雷恩不感興趣，龍崎一煌會給自己帶來怎樣的危機，雷恩無言滅之，龍崎一煌的抉擇會造成怎樣未來，雷恩無意干涉。雷恩……已經沒有多餘的時間了……

頭戴斗笠，身披蓑衣，面覆天狗長鼻面具，在皎潔的月光下，那刺客光明正大的自建築物的陰影下走出。

濃郁的幾乎溢出來的惡念與殺意連雪莉這樣的孩童都毛骨悚然，雪莉沒有身為戰士的直感，能夠感受到這股惡寒的理由，純粹是因為眼下那個人真的虐殺了太多的生命。

「陸奧守流星在哪裡？」

簡單明了的開場白令雪莉一臉茫然，而在那刺客恐怖的威壓之下，響徹的是清冷的女聲。

清晰的感受到那份茫然後，刺客換了一個說更加易懂的說法言道。

「龍崎一煌在哪裡？」

言畢，那刺客清晰的感知到了來自一個小姑娘的警惕和不安，她心知找對目標了。可惜她的情報晚了半天，她的目標龍崎一煌，就在今天早上剛剛與雷恩散夥，事到如今找到雷恩沒有絲毫作用。

但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不論是某「公司」的情報網還是她這裡，想要找到毫無聲望可言的目標是很困難的，因此雷恩這個一點都不無辜的路人便成為了他們最好的向標。龍崎一煌因此而給雷恩帶來了麻煩，而雷恩這個顯眼的目標也暴露了龍崎一煌的存在，正是因為清楚了這份關係后，一煌才決定離開這艘船。

「……站住！」

惱怒的聲音呵斥著，卻停不下來雷恩的腳步。

和小姑娘的反應截然不同，雷恩完全把這殺氣騰騰的刺客當空氣一般無視了，沒有受到一絲一毫的影響，他的步伐不急不緩，和散步沒有區別的向前走去。

那副淡漠的姿態是最大的傲慢，原本不想波及其他人的刺客，控制著自己的怒氣，黑色的蓑衣如羽翅般展開，露出其中纖細的美好身段與那把殺氣騰騰的利刃！

她沒有將這懸賞過億的海賊放在眼裡，在這個大航海時代，海賊多如牛毛，政府為了打擊這些人間垃圾才頒布懸賞，懸賞金的高低從來不代表著實力的高下。作惡多端實力平平的高賞金海賊比比皆是，根本殺不過來，因此她並不想髒了自己的愛刀。

她的慈悲很顯然沒有被接受，那找死的海賊像是瞎了眼一般直愣愣的筆直行走著，刺客的眼眸中已經映照著一個死人的面孔。

她已經預見到了手起刀落，一顆骯髒的海賊頭顱便會落地的畫面。她有那個實力，可以辦到。否則的話，她也成不了天龍人手下的劊子手。

她的確看到了，眼睜睜的看著一隻手掌由小變大，最終眼前一片漆黑。

那天狗的長鼻面具在雷恩的手掌下盡數粉碎，面具的碎片深深的扎進了那使用者美麗的面龐，最終使得一片模糊。雷恩只是走進到她身邊，用手掌蓋在了她的臉上，略微發力，便將她按進了腳下堅硬的石板中。

並沒有將這刺客當做一回事的雷恩，如同驅趕蚊蟲那樣隨意將其打倒。

沒有看那生死不知的刺客，也對這個人的目的沒有興趣，死氣沉沉的雷恩在這死氣沉沉的都市漫無目的的繼續散著步，頭頂那輪皎潔的明月散落著月之光華，使得雷恩前行的背影望上去格外空虛。

「真……無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