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以正義之名
那,並不是什麼值得人們學習效仿的行為。
即使那副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氣概令很多年輕人熱血沸騰,或許還有那麼幾分孤傲之姿,但實際上,不論名為雷恩沃克的海賊做什麼,都無法改變正義之師的戰略意圖。
那畢竟是一件很無聊的事情,這世上總有一些野蠻的猴子無視他人精心策劃的計謀,以蠻力破解他人心血的布局。對於那些自詡高智商高情商的人來說,這種猴子的存在簡直是對他們最大的侮辱。
所幸這世上還是有著公平道理的,付出努力的人雖然很困難,但也會收穫自己應得的成果。這次的追捕背後消耗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資源,情報網的實時更新遞進,大量諜報人員的犧牲,即使是再強大的猴子,在遠遠超過其武力的綜合資源面前都要敗亡。
因為有著來自天災**的威脅,這個世上有著統一的世界政府,當這個統一的支配者發力之時,不論怎樣的勢力都會煙消雲散,孤身一人的雷恩如螳臂擋車,那樣的不自量力。
而作為世界最大的流氓,這個支配者的意志哪怕是暴行也會被軍階森嚴的軍隊所執行下去。這座島上不知道鬥了幾百年的兩個非世界政府加盟國,在這股暴力之下沒有絲毫還手之力。哪怕他們的軍事力量全部加在一起,都抵不過對方中將一人,個人的力量達到那位中將的地步,已經足以毀滅整個島嶼了。
像是譴責和抗議這樣的廢話沒有絲毫作用,連整座島都被軍艦所包圍,電話蟲的通訊被干擾,當這世界最大的流氓組織想要做一件事情的時候,公平道理這些虛假之物根本不被對方放在眼裡。而政府的交涉人只提出一個條件,配合海軍的搜查,全國的小孩子都要被帶走接受調查,寧殺錯不放過。
在通過各種利益交換之後,王族和貴族家的孩子被優先檢查后,確保不是目標而不用被強制帶走後,兩個兇橫了幾百年的國家對一切暴行選擇了沉默。
於是整個島上出現了諸多慘絕的畫面。
沉默的軍靴踹開了陳舊的民房門扉,在一家三口從睡眠中驚醒之際,將家中的孩子撕扯著帶走。高舉的火把照亮了夜色,一時之間雞飛狗跳,謾罵聲怒吼聲哭泣聲響成一片。
這世上沒有父母會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孩子被陌生人帶走!沒有!哪怕對方是已經掌管世界八百年之久的正義一方!但,去他娘的正義!
哪怕平日里溫柔賢淑的母親,在這一刻也失去了冷靜從容,化作她們之前最瞧不起的潑婦無賴,如同一隻護犢子的母獸,撕咬著那群搶自己孩子的惡魔。
那終究是當了八百多年正義使者的海軍,擁有著難以磨滅的公信力,如果這個世界上的大眾不相信庇佑自己的政府和海軍,難道要去相信海賊么?在簡要說明情況后,並且在很快就將孩子送回來的承諾之下,很多家庭雖然難以接受,但最終還是或哭泣或懦弱的將孩子交了出去。這就像某個國家經過從小到大不懈的洗腦和教育,如果有一天,那個國家的警察機構說需要帶走你的孩子接受調查,又會有多少人選擇拒絕甚至襲警對抗呢?不管那是出於信任還是出於被教化,早已被馴養的豬羊又怎麼會對抗自己的飼主呢?
倒不如說在庇護了這個世界八百年的世界政府面前,那些不願意配合調查的家庭才是異類。
只是這個島嶼上的居民畢竟是常年飽受戰火洗禮,民風彪悍,不相信世界政府和海軍的大有人在,甚至端起了自家的刀槍站在了海軍的對立面,一副想搶我孩子就從我屍體上踏過去的決然姿態。
面對這種倔強的傢伙,搜查小隊二話不說,欺身而上,格開對方的兵器,一個槍托就敲昏了對方。
如此畫面在整座島上上演,年齡八歲到十五歲之間的女孩子全部被帶到軍艦上關押起來,的確也不會對她們做什麼壞事,因為目標可能通過變裝而與通緝令上不太一樣,所以需要經過嚴格的檢查而排除自己等人的目標罷了。即使是男孩子,也要當場被脫下褲子驗明正身。
這世上對任何人來說,時間都是很寶貴的。海軍們此次的行動亦然,正是因為他們也沒有太多的時間,所有態度才如此強硬,這次的行動所付出的代價和所展現出來的執行力都是不可能重複的,中將大人們都有著屬於他們各自重要的控制區域,這次一次性就派來了兩名做威懾力。
更重要的是,目標妮可羅賓的確切情報!
這才是最關鍵的問題,調動資源的代價或許很大,但也並非不可承受,只不過連目標的確切情報都不知道,即使來上十次八次也無濟於事。
如果只是一個小女孩的蹤跡,又怎麼會令世界政府如此被動?
這件事情並非表面上所看到的那麼簡單,看似團結繁榮的世界政府,內部早已**的非常。並且非世界政府加盟國更是或明或暗站在了其對立面,近年來受到其壓迫的國家更多,最近更是有一隻名為「革命軍」的隊伍在傳播危險的思想。
世界政府正是因為重視妮可羅賓的存在,這份重視也引起了其對立者的重視。這些陰謀家野心家謀略家對一個小女孩自然不敢興趣,畢竟都不是蘿莉控,但對這個小女孩,是來自已經被毀滅的奧哈拉,以及世界政府那麼焦急的追殺,令多少知曉一些奧哈拉內幕的他們嗅到了機會。名為羅賓的小女孩必然有著令世界政府感到威脅的把柄,這個把柄不論是什麼,只要是對世界政府不利的,都是他們樂於看到的。
因此在這些不懷好意的噁心絆腳下,竟是以世界政府的情報能力和執行力,都遲遲抓不住一個小孩子。
這次純屬機緣巧合之下才得到了確切情報,因此政府上層沒有任何猶豫的包圍了這座島嶼,哪怕是殺光所有人,發動屠魔令,都不能令那危險的種子生根發芽!
島上的一切並不是一帆風順的,名為雷恩的卑微海賊居然拖住了小部分的兵力和一位中將大人。而那群低賤的平民居然膽敢抵制世界政府的御命?
有雙目血紅的父母發瘋一般揮舞著刀具,將自己的愛女護在身後,甚至砍傷了一名一時大意的海兵。這世上有很多東西被人類冠以道理二字,萬事萬物都有其規律和道理,只不過依然有很多東西是無法被道理二字所詮釋的,比方說毫無道理的愛,比方說女人這種生物,更比方說老來得女的父母,那盲目的護犢之情。
眼見同袍血濺當場,那血腥氣徹底激起了另外兩名海兵的戾氣!軍隊有著好的一面,同時亦有著惡劣的一面,有人將保護平民弱者當做自己的天職,有人將那些愚昧無知的弱者當做螻蟻,身處這世上最大的流氓機構,狂傲不可一世是大多數俗人的寫照。
「你這老狗!」
隨著戾氣的爆發,看著和自己一起殺敵一起吃飯,生死與共同兄弟倒在那裡慘叫,槍,響了。
砰!
不大不小的槍聲令周圍的喧囂都安靜了下來,這次的行動從一開始就已經告知了所有海兵,如若遇到反抗,格殺勿論。
老年得女的莫里斯愣愣的看著對面冒著硝煙槍口,心裡咯噔一聲,隨後慌張的打量自身,卻沒有感受到痛苦,也沒有鮮血從自己身上湧出來。正在莫里斯慶幸和有些莫名其妙之際,幼童的悲鳴話語令他整個大腦都一片空白。
「媽媽!」
機械般的轉過頭去,老莫里斯目眥盡裂,只見那相守了二十八年的另一半,胸腔處綻放著妖艷的血花。
「喔喔喔喔喔!!」
怪叫著的老莫里斯發瘋的朝著開槍的海兵衝去,只見另外一名海兵眼眸冷冽,在老莫里斯靠近之前,開槍打爆了他的腦袋。
「老莫里斯被殺了!」
隨著兩聲槍鳴,原本就這些海軍沒有好感的島民們徹底亂了!朝夕相處的鄰居轉眼間就這樣被殺死了?誰還放心將孩子交給這群劊子手?
哪怕先動手的是老莫里斯,但也並沒有傷那個海兵的性命啊。
場面徹底亂了套,沒有人願意配合海軍的調查,有孩子的家庭將孩子死死保護在身後,沒有女兒的家庭或冷眼旁觀,或義憤填膺的去幫助鄰居,不一而足。然而這種混亂在海軍的大勢之下顯得微不足道,且不說這些賤民不是一條心,就算是全部的人都反抗,也不可能是海軍的對手,軍隊和泥腿子終究有天壤之別。將喊得最凶的那幾個傢伙挨個捆起來后,事態就得到了穩定。
命令上說為了目標可以將一切阻礙就地射殺,在之後的摩擦中也傷了幾人的性命,但帶隊的校官臉色陰沉的將那幾個做過火混蛋挨個打吐了血,只是這終究只是算他濫用私權,不論是在命令上還是大義上,這位校官都占不上理,甚至事後他還會因此上軍事法庭。
隊伍大了,難免無法保持最初的純潔性,害群之馬是屢禁不絕的。
這短暫的騷亂之中也不是全都是死磕的白痴,帶著自己的孩子,趁著那騷亂轉身就跑的人更多。、
「站住!再跑就開槍了!」
追捕這些逃出去的傢伙成了更多海兵搜索的對象,而那些逃進廢墟和夜色里的傢伙無疑是增加了搜索難度。
兩名海兵追著一名剛才趁亂逃出去的小女孩,以小孩子的腳力自然比不上大人,更不用說是千錘百鍊的海兵隊伍了。但是在一片漆黑的夜色中,那小女孩仗著自己矮小敏捷的身體和因為戰爭而破敗的大量廢墟,竟然是漸漸拉開了與那兩名海兵的距離。
「可惡!」
隨著槍彈就需,絲毫沒有憐憫之心的兩名海兵是真的打算開槍!他們是臨近這座島時才知道這次的任務是什麼,士兵的天職是服從命令,不知真相的他們也對目標充滿了畏懼,哪怕對方只是一個孩子,但奧哈拉是如何覆滅的,軍艦是怎麼沉的,只是一介士兵的他們自然是畏懼那所謂的「事實」。
有很多人是真的相信了那「事實」,想要徹底殺死那個惡魔之子,更多的人是想要殺死這小女孩后的豐厚報酬,因此在正義的名下,不論做什麼都是會被原諒的!
為了正義!
望著那已經快要脫離他們視線的小女孩,哪怕她並不是目標,但,寧殺錯不放過!
砰!
砰!
如熊一樣的黑影猛的從一旁沖了出來,令那兩名海兵嚇了一跳,但借著微弱的星光,他們還是分辨出了那人的身份。
「伍,伍長?」
高大如熊一樣的巨漢怒目圓睜,臉上一條從額頭覆蓋至下顎的疤痕在微弱星光下恐怖異常。認出這人身份的海兵鬆了一口氣,可看到那逃跑的小姑娘已經不見了后,臉色陰沉的看著這巨漢。
「你這是什麼意思,讓目標逃跑到底是想做什麼?!硫馬士伍長!」
這兩人一人是准尉,一人是少尉,全都是硫馬士伍長的上司。別看伍長人高馬大長相恐怖,實際上這個人是出了名的膽小鬼,懦弱的連一條魚都不敢殺,平日里只吃蔬菜沙拉和水果果腹,因為這古怪的性格和誇張的體型,在所在部隊中,也是一個名人。
但現在他們根本沒心情和這個名人套熱乎,因為放走了他們的潛在軍功,令他們頗為惱怒。
「住手吧……少尉,那只是……孩子啊,我們手中的槍並不是為了指向孩子而打造出來的啊。」
硫馬士伍長的聲音之中充滿了痛苦,這短短一夜之間令伍長感到了巨大的陌生,平日里吃一鍋飯的同伴們,居然可以毫不猶豫的將槍口對準那些無辜的人,甚至是孩子。加官進爵的肥厚報酬的確令人心動,可是,可是這些都不能成為大家這麼過分的理由啊。
「閉嘴!這,這都是為了正義!快滾開!」
臉色越發陰沉的少尉和同伴眼神閃爍,不留餘力的拳腳踢打在伍長的身上,甚至用槍托砸在伍長的臉上,將這不識時務礙事莽漢打倒,準備繼續去追那個逃走的小鬼。
這都是軍功啊,萬一那小鬼就是妮可羅賓,那麼抓住她,他們今後的未來將一片光明,誰還會做打生打死命比紙賤的大頭兵?
沒錯,這都是為了正義!
但是,那是不對的吧,砍了人還說,【這都是為了正義】,用正義這個字眼去掩飾自己的矛盾和罪惡感,或許,正是因為知道自己並非正義吧。
令兩名尉官感到意外的,是那逃走的小鬼並沒有走多遠,不知道是沒有力氣再跑了,還是扭到了腳,楚楚可憐的小女孩望著那兩名面色扭曲的海兵緩緩靠近。
「這就對了,孩子,不要擔心,老老實實接受檢查,我們是不會傷害你的,很快就會放你回家和父母團聚的。」
儘可能的安撫著眼前的臭小鬼,生怕她再跑了似得,尉官的臉上浮現出連他自己都感覺厭惡的醜陋嘴臉,但是這世上不就是如此么,不是人們不想去做個好人,而是現實的壓迫根本不給他們那個寬裕的能力。
在拉進了與那小鬼的距離之後,其中一名尉官冷不丁的抬起了槍口!懸賞令上寫著生死不論,為了這臭小鬼不再折騰,那麼他們帶回去的究竟是死的還是活的,又有什麼關係呢?
「住手!」
就在那名尉官即將扣動扳機的時刻,震耳欲聾的咆哮險些震破他的耳膜,而一記重拳也直接砸在了他的後腦勺上,令他瞬間失去了知覺。
「硫馬士!你這混蛋!」
另一名尉官怒不可遏的將槍對準了那偷襲的混蛋,屢次壞了他們好事的硫馬士伍長,然而隨著在他面前不斷放大的拳頭,很快便令他眼前一片漆黑。
仗著自己的身體優勢而將兩名迷失自我的同伴打昏,硫馬士伍長像是用光了所有的勇氣那樣,一屁股坐在了原地。
硫馬士伍長並沒有看上去那樣強大,他只是天生長得比較高大,比較嚇人罷了。連敵人都沒有勇氣對抗的他,今天卻揍了自己的上司。來到這座島上以後,硫馬士伍長已經見到太多的同伴在這夜色之下暴露出自己陰狠的一面,比那些海賊都要可怕無恥。
他看著那緩緩走向自己的小女孩,伍長勉強自己露出一個自以為和善的表情,悶聲悶氣的嗓音如同一隻破風箱。
「那,那個,孩子,快點走吧,不要呆在這裡了,很快就又有人會過來的。」
那是沒有經過腦子的肺腑之言,就算走,在這座已經被軍艦包圍的小島上又能走去哪裡?小女孩並沒有被對方臉上的疤痕所嚇倒,而是有些擔憂的看著滿臉汗水的伍長,輕靈的聲音在此刻的伍長耳中如同天使的呼喚。
「你不要緊吧,叔叔?」
「嗯嗯,不要緊……叔叔,只要稍微休息一會就好了……孩子,不用擔心……啊,是不是怕黑啊,沒關係的,叔叔在後面看著你走,快點去吧,別被抓住了……」
汗水已經糊住了伍長的雙眼,他有些語無倫次的和眼前的小女孩說著什麼。當不知道過了多久后他回過神時,眼前已經沒有了那孩子的身影。
鮮血已經打濕了伍長身下的泥土,這世上沒有那麼多刀槍不入的怪物,也沒有中了兩槍之後還能活蹦亂跳的主人公,對於普通人來說,不論被打中哪裡,彈丸撕碎肌肉臟器,不停流血之際都是要命的傷勢。
眼圈發灰的硫馬士伍長意識漸漸模糊,突然想起了剛才那孩子與懸賞令上的妮可羅賓有六七分的相似,心中便有了一絲瞭然。
這世上有很多東西是可以被道理來解釋的,但伍長衝出去擋那兩槍的時候,的確是沒有想太多,只是,那並非基於正義或者道德,當伍長彌留之際,才明白或許自己覺得那樣做是對的吧?
當他的視線不經意間落在胸前,看到了那朵被放在那裡的白色小花,恍惚之間似乎有某個輕靈好聽的聲音對自己道過謝。
他滿足的閉上了雙眼,沉沉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