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鄉愿不是鹽湖鎮最大的酒館,卻是鹽湖鎮最古老的酒館,打有狗那年便存在這個鎮上了。
它座落在鎮上的小巷裡,外表並不起眼,裡面卻別有洞天。酒館整體都是由未經修整的原木搭成,牆壁上不泛醉酒客人的塗鴉,乾淨而整潔,清雅而幽靜,是個避世的好去處。
沉溺在鄉愿的大多都是專業的酒徒,這裡賣的麥酒味道醇厚,後勁足,在鎮上頗得大家的口碑。鄉愿的客戶群並不多,但都很穩定,按理說是不應該出現經濟之類危機的。
但一個客人的到來則使鄉愿面臨著倒閉的危機,天還未亮這個客人便準時出現在鄉愿的門口,然後便一個人默默的在酒鄉中沉淪至深夜才醉醺醺的不情願的離開。
其實這種客人是很受酒館歡迎的,喝的多且不鬧事。
但這個客人有個致命的毛病,那就是——喝酒不給錢。
他便是戈麥斯。
當老闆心驚膽戰的來到戈麥斯身邊一邊盯著放在他腳邊的長劍一邊顫顫巍巍的小聲問:「客人,您的酒錢……」
「欠著……」戈麥斯雲淡風清的回答,像是在說一件和自己無關的事情似的。
「本店利小,向來是不許客人賒欠的……」老闆愁眉苦臉。
戈麥斯用手駐著長劍站起身來,眼睛中露出酒徒所特有的瘋狂眼神:「你……你說什麼?我沒聽見……」
「我是說……欠著就欠著吧……嗚嗚。」看著戈麥斯只要一語不對便要拔劍斬人的樣子,老闆哭喪著臉回答。
如果是普通的酒客,老闆早就和夥計把對方踢出大門扭送到鎮上的治安所,可眼前這個客人讓老闆不敢輕舉妄動。老闆可清晰的記得前幾天廣場上那個威風凜凜號令大批手下的騎士,雖然不知道他怎麼會變成這樣,但老闆倒也知道對方不是自己所能惹的起的。
轉天老闆便去找臨時鎮長卡瑞德訴苦,但卡瑞德一聽是曾經踩斷自己手指的戈麥斯,自己先被嚇癱了。連問都不敢問,便把事情推在了修爾身上。
老闆去找修爾,到了門口便被衝天的火光嚇的不敢進入,那時正是愛蓮剛和精靈學習魔法的時候。
於是鬱悶的酒館老闆只好一個人坐在櫃檯前盤算著是不是先關門一陣,等戈麥斯轉去別家之後才重新開門營業。
這時,一個肥胖的身影的走了進來,對方在店裡張望一周,徑自來到爛醉如泥的戈麥斯身前。
看著戈麥斯喝的跟死豬一樣的臉色,修爾皺起了眉頭,他沒想到戈麥斯竟會墮落到這個地步。
「戈麥斯,醒醒。」修爾推推戈麥斯的肩膀,戈麥斯醒了過來,看了修爾一眼,便伸手去抓酒瓶。
「別喝了,看看你現在,還有半點騎士的樣子嗎?」修爾搶先一步把酒瓶抓在手裡,制止戈麥斯繼續喝酒。
「騎士?」戈麥斯嘿嘿笑起來,語氣中帶著嘲謔和自諷:「有背叛自己主人的騎士嗎?有拋棄自己手下的騎士嗎?騎士,我已經配不上那種高貴的名號了。」
受打擊太大而心死如灰嗎?修爾任憑戈麥斯搶去他手中的酒瓶,老子還指望他幫我訓練一支騎兵隊伍呢。
「戈麥斯,你真的是為了背叛手下的負罪感嗎?」修爾在邊上坐下來問。
這個問題讓戈麥斯喝酒的動作為之一僵,然後他緩慢的放下酒杯,凝視著修爾的眼睛:「那你說我還是為了什麼?」
「主要的原因是為了對自己前途的絕望吧?」修爾冷冷說道:「如果你真是那種對自己的過錯而無法原諒自己的傢伙的話,那你當初就不會選擇背叛你的手下了。」
這句話像把利刃狠狠的刺入戈麥斯心裡,他的身子為之蜷縮起來,然後突然拍桌子站了起來,大聲的咆哮道:「沒錯,我是對我的將來絕望了。我身為騎士團副團長,本來有著大好光明的未來,但卻扎眼間失去了一切,金錢,權力,美女……包括我的手下,我現在卻連酒錢都付不出來!」
他說著說著用手狠狠指著修爾的鼻子哭了起來:「而這一切都是你和那個女人害的,你們這兩個惡魔。」
「哦。」看著戈麥斯失態的樣子修爾不由感到有些有趣:「所以你就天天在這裡等著你的夢想從天上掉下來嗎?並欺騙自己是個高尚的為了自己的錯誤而懺悔的傢伙?」
「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是說……你真的就沒想過東山再起嗎?沒想過再重新開始你的人生嗎?」修爾把手臂支在桌子上,不相讓的注視著戈麥斯的眼睛:「振作起來,幫我建立自己的騎士團,用自己的雙手去取得你想要的一切。」
「說的很好聽,但你當我是白痴嗎?你們憑什麼去和梅林斗?你們在梅林面前就像一隻小小的螞蟻般微不足道……」戈麥斯嘿嘿冷笑:「不過呢,如果現在我把你腦袋割下來,倒是個跟總督將功補過的機會。」
「如果你真的這麼做了才是真正的白痴。」修爾一點也不信戈麥斯的說法:「那你只會成為梅林公然殺害王國大臣的替罪羊。」
「我不會給你足夠的保證,我只是告訴你,如果你真的想回復以前的地位和榮耀的話,現下只有跟著我這一條道路。」修爾站起身來,已經快到中午該去和碧苔絲赴宴了:「跟著我總比你什麼也不做只會沉迷在酒鄉裡面強,至少還有百分之一的機會。我忙的很,沒功夫和你說太多,做與不做你自己考慮吧。」
說完,修爾出門消失在街未,只剩下戈麥斯愣愣的坐在原地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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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便是碧苔絲的家嗎?修爾驚訝的看著眼前這棟外表毫不起眼陳舊十足的小樓,似乎和自己以前想象的大不一樣呢。
看了看手裡碧苔絲給他畫的地圖,他確定自己沒有走錯。猶豫的上去敲敲門,一個比法爾莫老爹還要年邁的老頭開門用疑惑的目光看著他。
「我……我找碧苔絲夫人。」修爾說道,對方沒說話只是死死的看著他,當修爾懷疑這個老頭是不是啞巴的時候對方才傳來嘶啞的聲音:「跟我來。」
門內是條長長的昏暗的走廊,當老頭把大門關閉上之後修爾突然有種來到另一個世界的感覺。走廊上壁燈的光暈只有黃豆大小,忽閃忽滅像是棲息在黑暗中妖魔的眼睛。
走廊安靜之極,只聽得見修爾走路的腳步聲,不過……怎麼只有我自己的?
修爾為這個發現毛骨悚然起來,他又仔細的觀察了一遍,確實沒有這個看起來一陣風就能吹倒的老頭的腳步聲。
正在他心思不寧期間,走廊已走到了盡頭,老者在牆壁上一按,於是盡頭變成了向下的螺旋樓梯。
難道碧苔絲的家竟住在地下?修爾發現自己對碧苔絲的了解實在少的可憐,兩人又不知走了多長時間才終於走完。
「小姐就在這裡。」老頭指了指樓梯盡頭的一道黑色小門。
修爾忐忑的推門進去,發現裡面竟是一個酒館!?這個酒館和大街上經常可以見到的酒館沒什麼兩樣。
這裡……修爾獃獃的看著眼前,他怎麼也沒想到在碧苔絲的家裡竟有著一個酒館的存在。
酒館里共有十來個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碧苔絲便蹺著腳坐在吧台邊上的高腳椅上。
「喂,修爾,你怎麼傻掉了?」碧苔絲的笑著說,她今天換了一身和以往修爾從未見過的裝束,頭髮盤在腦後,長長的黑色低領長裙,暴露出修長的大腿,使得碧苔絲身上憑添了一絲魅惑的味道。
傻傻的走了過去,修爾直著眼問:「碧苔絲,這是什麼地方?」
修爾話讓另外幾個人吃吃笑了起來,碧苔絲眨了眨眼睛回答道:「這裡是我的家。」
「這……這是你的家?」修爾吶吶的說,他觀察了一下其它幾個人,四、五個面貌普通的中年男子在桌子上喝酒,兩個白髮乾瘦的老頭低頭在一個人玩牌,有個和碧苔絲差不多年齡的少婦正給大家倒酒,還有一個年紀不大滿臉純真的小女孩坐在碧苔絲身邊。
「他就是碧苔絲姐姐提起的那個傢伙?」那個小女孩歪著腦袋看著修爾說:「怎麼看起來一副獃獃的模樣。」
現在的小女孩怎麼都這麼難纏?修爾不禁想起了愛蓮,她和眼前這個小女孩在氣質上頗有些相似的地方。
「這個傢伙外表看起來很笨拙,但心思里的鬼花樣可多了。妹妹小心不要被他騙了。」碧苔絲捂著嘴輕笑。
「是嗎?」小女孩不知怎麼突然到了修爾面前,她無聲無息的動作不禁把修爾嚇了一跳:「沒看出來啊,不過太胖了,應該想法減減肥。」眾人又都笑了起來,只留修爾微微苦笑,然後轉臉無奈的望著碧苔絲。
「不鬧了。」碧苔絲正色說:「修爾,既然咱們成為了同盟,有些事情我也該告訴你了。這裡是影賊工會在鹽湖的分部,這幾個無聊的傢伙便都是我的手下。」
原來這些人都是盜賊,修爾心裡想,真沒想到自己領地上有這麼多盜賊,今後可得好好盯住他們。
彷彿看出了修爾的心思,碧苔絲說:「修爾,你不必擔心,他們不會在鎮上惹事的,出了這裡,他們便都是個安分守己的普通鎮民罷了。」
安分守己才有鬼呢,修爾可不會相信,不過這自不能表露出來。
碧苔絲沒有把這些人對修爾作過多的介紹,她領著修爾來到吧台後面的一間屋子。屋子裡的奢華讓修爾大吃一驚,他也算見過世面的,但這裡有些東西仍讓他咋舌不已。
地面鋪的是上好的來自東方的地毯——修爾只在宮廷中見過,擺設的一些器具也都豪華少見,不過最吸引他注意的是牆壁上的一副壁畫。
碧苔絲丟過來幾件宴會上穿的晚禮服:「這是我的死鬼丈夫,你試試能穿不能穿。」
穿死人的衣服……好像有點晦氣……修爾鬱悶的想,不過他沒有這種宴會禮服,現訂又來不及了,也只能將就一下了。
「修爾,外面那些傢伙你要特別小心那個看起來跟小女孩似的女人。」趁著修爾換衣服的時候,碧苔絲在邊上說道:「她雖然是我的手下,但我也管不動她。前陣子她在外辦事不在鎮上,否則的話你沒這麼輕易的活到現在的。」
「什麼意思?」修爾眉眼一跳。
「她是個娃娃殺手。」碧苔絲凝重的告誡修爾:「你別看她外表很小,但其實這都是藥物的結果。她的實際年齡絕不在我之下。」
聽起來是個危險的傢伙,不過修爾並不在意,他不相信這世上還有比精靈更危險的人物存在。
「雖然有點小,但只能湊活了。」修爾整了整衣物,看到修爾穿上禮服的樣子后,碧苔絲眼睛一亮:「想不到你這個傢伙雖然胖但穿衣服倒不難看。嗯,很有點紳士的風度。」
那是自然,當年我好歹也是在宮廷里混過的,修爾想做出謙虛的樣子但怎麼也作不出來。
「不要耽誤了,快跟我走。」碧苔絲一把拉著修爾:「這個宴會可不能耽誤,咱們必須在黃昏前趕到才行。」為了方便訪問,請牢記bxwx小說網,bxwx.net,您的支持是我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