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七章
「院長,找您有事。」占銘很快恢復了正常,又走了進來。經過時,卻將身側的明女士視作了無物。
明女士毫不介意,只是眼眸閃亮,笑得溫柔。
「哦,是占銘來了,」汪院長轉頭髮現了他,又看了一眼明女士后,笑道,「正好,這邊也忙完了,我們走吧。」說著又朝眾老師告辭。
明女士也告辭,還向程季安點了下頭。
程季安也道了聲別,視線轉過時,無意落在了許鎮身上。許鎮還在望著她,眼神依然有些疑惑,程季安淡淡掃過,只作不覺。
走出門外,明女士也向汪院長告辭,「正好我也有事,既然汪院長忙,那我就先走了。」
「好,那我也就不留你了,」汪院長也不客氣,只是又對身後的人說道,「占銘,送送明女士。」
一切早有所料,占銘深深的看了一眼院長,最後還是走上前,伸出手,「明女士,請跟我來。」
……
走出老遠,邊上沒人了,占銘終於不再假裝。
轉過身,一邊一個招呼,聲音有些無力,「媽。表哥。」本來是個精氣神十足的小夥子,現在卻有點蔫。
明女士,正是他的母親。
許鎮終於得以開口,有些興奮,「占銘,原來你真在這上班啊!」
今天被提溜出來時姨母跟他說是去找占銘,還提醒他見到占銘不要亂說話,後來到了博物院還只以為是途中經過,就這麼個地方,占銘怎麼會願意窩在這,結果誰知道還真在這遇見他了!
看看自己的表弟,穿著白大褂,還真像那麼一回事,就是好一陣子沒見,好像長得都要比自己還高了……
許鎮原還想勾個肩以示親近,比了下個頭,還是算了。
「小鎮,你先去外邊等我,我跟占銘說幾句話就來。」許鎮還在雀躍,明女士又笑著開口。
「啊,好。」許鎮一向怕這表姨母,雖有疑惑,卻也不多說,只是乖乖轉身離開,「那我在車裡等你啊。」
「我說母上大人,你好端端的跑來這幹嘛呀?」等他走遠,占銘徹底放開,望著自己的母親,無語又無奈。
他一畢業就來這上班,父親挺支持,母親也不反對,卻老想著過來看看,說是察看一下他的工作環境。他一向不願讓別人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只是謝絕,結果沒想到剛才正上班呢,就聽魏主任說有個明總來了,院長正帶著她四處轉。他一聽,嚇著了,趕緊找借口跑了出來,結果一問,誰知道她又去了修復中心。
他在這上班,除了汪院長是父親的朋友知道他的身份,還真沒有別人知道他的來歷。
想著母親不打招呼前來還一番興師動眾,占銘就又是一陣頭疼。
明瑾聽著自己兒子的發問,卻不以為然,只是笑著說道:「我也是來投資的,不可以嗎?」
占銘又翻了個眼,他相信她真是來投資的,可投資也不過是她此行的一個幌子。為了有冠冕堂皇的理由跑這來一趟,不惜出錢行投資的名義,他這母親也真是任性。
占銘放棄了,「說吧,你都聽到什麼了?」若不是有目的,她又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聽到什麼?聽到我那萬年不知風月的兒子竟然找了個女伴,同進同出,親密非常。」話都到這了,明瑾也不隱瞞,只是眨著眼睛打趣道。
占銘扶額,果然如此,原本以為她是來找自己的,後來聽說去了修復中心,一下就知道事情沒那麼簡單了。
「她只是我的同事。」占銘解釋道,樣子非常認真且確定。
至於她怎麼會知道,也沒什麼好懷疑的,聚會上遇到那兩人時就知道難免會出問題。那些人,就是一貫的愛打小報告。
「只是同事嗎?」明瑾挑眉,滿臉不信。
占銘看了她一眼,依然堅持,「嗯。」
「要只是同事,又何必費心思找人查一個人的底細,那個人叫什麼?是叫殷旭東吧?」明瑾卻又說道。
「……」占銘噎住,一下沒話說了。
明瑾卻是笑意盈然。
一開始只是從小鄭那裡聽說他在聚會上遇到了自己的兒子和他的女伴,結果沒多久,又聽底下的人說少爺似乎在查一個叫殷旭東的消息。她很好奇,派人一查,得知那個叫殷旭東的一直對一個叫程季安的女孩糾纏不清。
可是那個程季安又是誰呢?兩廂一比較,答案再清楚不過,聚會上的那名女伴,就叫程季安。
兒子那麼大,從未見他對哪個姑娘上心過,現在既然聽到了這麼大的好消息,自然要親自過來看一看——看看自己的兒子,順便也看看自己兒子相中的女孩嘛。是以,隔日就借著資助的名義來到了博物院,隨後又作著四處參觀的請求讓老汪帶著她到處的轉。
老汪嘛,都是多年的老朋友了。
「占銘,你可是從來獨立自主,什麼時候肯動用我跟你爸爸身邊的半分關係了?」最後明瑾又笑著說道。
占銘不說話,只一副任你宰割的模樣。
明瑾便又問道:「你真的喜歡那姑娘嗎?」
占銘看了她一眼,回道:「那我能喜歡她嗎?」都還沒譜呢,她就心急火燎的跑來了。
「你要是喜歡,有什麼不可以?」明瑾不以為然,想到什麼,卻又道,「還是你想說的是她離婚的事?別忘了,你媽媽我可也是離婚後嫁給了你爸爸。」
明瑾從來機敏,剛才自己的表外甥只是稍稍叫了一聲,可是看著她的反應,她還是很快明白過來。
不過么,她是當真不把這些事情放在心上。誰年輕的時候沒遇上個把人渣呢。
「……」占銘倒是愣了,一時沒能明白她怎麼會知道程季安離婚的事,不過看著母親毫無所謂的樣子,倒又氣笑了,「你一定不知道她是跟誰離的婚。紀氏總裁,紀崇均。」
明瑾眼睛睜大,顯然是沒想到,剛才只辨別出來她應該是結過婚的,卻沒猜出她會跟誰結過婚。
紀崇均……均哥……也是了……
怔疑不過半瞬,目光一收,又是溫柔一笑,「所以我兒子是怕了?」
「……」占銘服了。
他這個媽,從來不按常理出牌。
「總之,你可以今晚請她吃頓飯,就說是我請的。」明瑾最後又道。
占銘納悶。
明瑾卻又笑而不語。
……
等到下班之時,程季安才終於知道那位明女士真正的身份。雖然汪院長沒有仔細介紹,可還是有人認出了她。
明氏企業,與紀氏處於不同行業,卻也位於華都各大企業的頂端,而明瑾便是明家的大小姐。
這個身份還不足稱道,另一個身份,則是她的丈夫,乃是占副書記占文清。
相傳她識占副書記於微時,後來為了不落人口實,更是放棄了明家的諸多身份,只安心做一個占太太,成就占副書記的清名。
占副書記也確實是個好官,不管是在基層,還是在市委,或者在現在,他始終潔身自好,心懷百姓。做下的功績,更是讓人讚歎。
所有人都在揣測,書記夫人今日為何到訪,是代表占副書記代表明家還是代表自己,程季安卻知道,可能只是因為這裡有個占銘。
只是她倒沒想過,占銘的背景會那麼深。
早在他的車上聞到香水味和看到那個奢侈品袋子時她就知道占銘應該沒有他顯露出來的那麼簡單,可是等到真相揭開,還是讓她大感意外。
不過也是了,他身上所蘊含的東西當真不是隨隨便便一個身份就能夠練就的。
占銘的身上,有占廳長的清正,也有明瑾女士的從容。
……
騎著車離開博物院,程季安已然決定當作不知道這回事,占銘刻意隱藏自己的身份,她自然也不會把它揭破。
只是原本要去福臨街的,現在倒只好先回家了。
明女士確實是做服裝的,明氏旗下一個牌子「明嵐」,那可是國內數一數二的尖端大牌,相傳國內不少女星的禮服便是在其中訂製。不單是國內,隨著國家的發展,「明嵐」也漸漸影響海外。
程季安當初選修課最後的考核內容便是論國內服裝的未來,她重在論述形成品牌的重要性,「明嵐」作為國內服裝品牌翹楚,便一度成為她的調研課題。
就是沒想到,自己草草做下的幾幅設計稿會被明女士看中……
「嘀——」
程季安正想著著,身側卻突然響起一聲車鳴,她嚇了一跳,轉頭一看,卻見一輛保時捷跟在了自己左側的車道上。
車裡探著一個頭,濃眉俊目,不是別人,正是之前見著的許鎮。
程季安眼皮一跳,沒想到他還會等著自己。
「嫂子,你真的是嫂子啊,我沒有看錯!」許鎮說道。
程季安面無表情,「你認錯了。」說著,又要往前。
許鎮卻又跟上,「我絕對沒看錯,我記人可准了!你絕對是嫂子,你們倆長得一模一樣,雙胞胎都不帶這麼相同的!」
程季安開得飛快,只當沒聽見。
許鎮卻緊追不捨,「嫂子,你怎麼會在這啊?為什麼騎著這破車?均哥呢?均哥知道你在這嗎?我剛打他電話沒打通……嫂子你要不要坐我車啊!」
程季安忍無可忍,按了下車。他一直跟著,她再開下去,都能到公寓了。
她停下,許鎮也連忙停下,卻是一臉茫然,「嫂子,你要坐我車了嗎?」
「……」程季安看著他眨巴著的雙眼,有些無力,半晌后卻還是回道,「你確實沒有認錯,可是我已經跟紀崇均離婚了,所以你不要再跟著我了。」說著,不等對方反應,就又騎車前行。
她不知道紀崇均為什麼現在都不對外公布他已離婚的事實,可是現在已經對她造成了困擾。
許鎮反應了一會兒,這才明白過來她剛才說的是啥,卻沒有停下,反而又追了上去,「嫂子你跟均哥離婚了?什麼時候的事啊?我都沒聽說啊?沒人知道啊?為什麼呀!」
程季安有些崩潰,猛地又拉住了剎車。看了一眼邊上,又扭轉車頭開到了邊上的巷子里。
許鎮見狀,趕緊又跟上。見程季安已經下了車摘下頭盔停在那裡,趕緊也靠邊走下車來。
「嫂子?」小心翼翼的喊了一聲。
程季安冷冷的望著他,「你還有什麼要問的?」她真的不想再被一個人糾纏不清。
「我也沒什麼要問的……不是,你真跟均哥離婚了?」許鎮有些發憷,卻還是問道。
「嗯。」
「為什麼呀?」許鎮又追問。
程季安看著他,不回答。
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許鎮卻像是猛然醒悟一般,自顧自答道:「難道是因為喬薇薇?」
程季安不說話。
許鎮卻像是得到默認一般,趕緊說道:「嫂子,你這是誤會了!我均哥跟喬薇薇清清白白什麼事都沒有。那天均哥都不知道喬薇薇要去,是狗賴捎上了她,說這次都帶伴兒的,均哥肯定又一個人,就自作主張的把喬薇薇帶上了。喬薇薇跟狗賴是親戚關係,狗賴也知道喬薇薇一直喜歡我均哥,所以就想那麼成全一下。可是我保證啊,均哥壓根都沒理喬薇薇,就一個人坐在那喝酒呢!喬薇薇倒是坐過去了,可是都不敢跟均哥說話!均哥這人你也知道的,天生自帶生人勿近氣場,更別說他不高興的時候了!據說啊,均哥後來都屏蔽了狗賴的圈子,就是因為他擅自做主帶了喬薇薇過來,喬薇薇也一樣,都不允許再在他跟前出現……當然了,這些事我也是現在才知道,我家在頌城,我第二天就回去了,直到前幾天才過來,可是我真的以我的人品保證,均哥和喬薇薇一點關係也沒有!」
他實在想不明白均哥怎麼突然跟她離婚了,想來想去,也就那天撞見喬薇薇一個原因。
這些事情多少已經有過揣測,此時聽著這樣的細節,程季安卻還是被觸動。
許鎮又繼續說道:「而且別人都說均哥對你不咋地,可是我總覺得均哥很喜歡你啊,就是你們那個結婚鑽戒他都是親自跑到國外去挑的。當時我也在國外,知道他來了后還特意去找他,結果還很納悶他怎麼看起了鑽石來。後來聽說你們結婚了,才知道原來是給你挑鑽戒去了。那天他都挑了好久,我都跟著看花眼了……後來我也就是有事耽擱了,不然准回來參加你們的婚禮!……」
許鎮還在說著,程季安卻有些恍神,她想到了那枚戒指,那枚他親手為她戴上的戒指。
她戴了它兩年,所有的紋路都早已印在心間。中間是一顆六克拉的水滴型鑽石,四周由碎鑽簇起,很簡單,卻很美。只是那個時候她只以為這是紀家出面置辦的東西,卻沒想到是紀崇均親自挑選……
許鎮說著說著,又一拍腦袋道:「我說最近他怎麼一直工作工作不停地工作到半夜都不肯回去呢,原來是你們離婚了他借工作消愁呢!」
程季安轉過頭,許鎮卻又已說道:「可是嫂子你真的誤會均哥了,均哥身邊吧,確實總有不少女人轉來轉去,可他從來都是不理的,就是連個正眼都懶得多給一下,你都不知道他都沒談過戀愛,他快三十了吧,身邊總共就你這麼一個女人,均哥真的挺在意你的啊!」
許鎮已經說完,程季安望著他,緊緊的抿住了唇,這是她從不曾知道的事情。
可是這都是真的嗎?
紀崇均當真在意她?
許鎮的話將一幅幅畫面呈現在她的眼前,她細細看過,卻只覺得陌生。
紀崇均在她的世界里,只是遙遠的,疏離著,給過她幻想,讓她期望,卻總是很快破滅。
別人眼中的紀崇均,她從不曾觸及。
「所以嫂子,你為什麼要跟均哥離婚啊?」許鎮說完,又納悶的問道。
程季安回過神,卻只是看了他一眼,隨後又坐上車離開了巷子。
「哎嫂子你怎麼走了啊!」許鎮未曾想過她就這麼不打招呼離開,大聲喊道。可是程季安卻再無回應。
……
一個小時后,許鎮又來到了紀氏集團。
紀崇均還在忙碌,對於他的進來視若無睹。許鎮卻只是一把拉過椅子坐在他的對面,迫不及待的說道:「均哥,你猜我今天遇到誰了?」
紀崇均兀自不理。
許鎮趕忙又說道:「我遇見嫂子了!」
簽字的筆停了下來,紀崇均抬起頭,目光深邃而沉凝。
許鎮趕緊又道:「在華都博物院里!她在裡面工作!」
紀崇均握了一下筆,很快卻又低下了頭,就像什麼都沒聽到一樣。
許鎮看了他一下,很快卻又驚訝起來,「均哥你手怎麼了?」
他的手上纏著紗布,好像是受了傷。
紀崇均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沒有說話。
許鎮發現了端倪,又小聲到道:「均哥,你真的跟嫂子離婚啦?」他的手上已經沒了婚戒。
見紀崇均不說話,許鎮又說道:「是不是因為喬薇薇啊?我問了嫂子,她都沒回答我。哦對了,她一開始都裝作不認識我,我等她下班后再找到她才承認,可是她卻告訴我你們已經離婚了。均哥,這都是什麼時候的事啊,我怎麼都不知道,也沒聽別人說啊。」
紀崇均簽字飛快,還是不理他。
許鎮只好又自己分析道:「一開始我覺得是喬薇薇,後來一想又覺得不應該,如果真是嫂子誤會你跟喬薇薇有一腿,你回去解釋解釋不就好了,所以你們到底為什麼離婚啊?不過你應該不會提出離婚的,雖然不怎麼帶她出來,但我感覺你還是很喜歡她的,是不是?」
說到這,又瞥了一眼紀崇均,可紀崇均毫無反應,不否定,也不肯定。
許鎮覺得無聊,只好又自顧自的說道:「我今天不是有意要去博物院的,是我表姨母非要帶我去,說是要給博物院投資。結果你猜我還看到誰了?我竟然看到了我表弟,就是我表姨母的兒子,占銘。嘿,我還真沒想到他會去博物院工作,那地方,多無聊啊,不過他從小就跟我們不一樣,我們滿天下亂玩,他滿世界學習,比我還小四歲呢,思想已經比我大了,壓根走不到一塊。現在想想,他去那個地方待著倒也不奇怪,就是估計他連找個女朋友都難,我仔細看過了,那院里就嫂子年輕點,其他都是大姐大娘,我聽說他前陣子還開玩笑讓我表姨母給他介紹女朋友呢,哦,現在也不該叫嫂子了……」
「你表弟叫什麼?」許鎮正說著,紀崇均突然開口問道。
許鎮壓根沒想著他還能聽,有些意外,卻還是很快回道:「叫占銘,他爸是占文清,占書記。」
「他讓你姨母介紹女朋友?」紀崇均又問。
許鎮怔怔點頭,「是啊,據說我表姨母問他什麼時候談女朋友,他就說哪有機會找女朋友,要不你們給我介紹幾個……」
紀崇均默了,他垂下眸,眼前浮現出了聚會上他們挽著手並肩而立的樣子。那個時候,杜寶生確實是介紹說他們是來自博物院的同事……
文件已經闔上,紀崇均站了起來。
「你要去哪裡?」許鎮趕緊問道。
紀崇均往外走道:「去吃飯吧。」
……
一頓飯,吃得很快,半個小時后,紀崇均的車又往城南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