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十九章
本章開始採用防盜章,造成困擾,盡請見諒。
兩年前她嫁入紀家,惹來多少非議,家中的人說她是修了幾輩子的福,這邊的人不曾這般露骨,可是眼神里那些探究卻是明明白白再真切不過,至於背後怎麼說,又如何需要揣測?如今她離開紀家,在他們眼裡,只怕就是從雲端墜入塵埃,被一朝打回原形。就算他們知道是她自己提出離開,他們也只會覺得是她想不開,不知好歹,不自量力。
在這場關係中,所有的輿論都不在她身邊。
想到將來的種種,想到家中母親的不理解和可能的那些歇斯底里,程季安不是不害怕的,可是再害怕,她也不得不選擇義無反顧的前行。
未來的日子還長,她總能將它們過下去。
至於他們離婚的事在老爺子那怎麼交待,她想紀崇均總能處理好。
而且,紀老爺子也不過是看在往昔的救命之恩上才會選她做孫媳婦,她不過是沾了祖輩的光,於她本人,他又給給予她多少的青睞?
現實總是很殘酷,只不過有的人看得分明,有的人不去相信。
……
程季安的東西不多,主要是一些書籍一些畫,只是因為要收拾乾淨,難免忙了兩天。
她提出的離婚,自然是她離開,也應該是她離開。
望著變得空蕩蕩的畫室,程季安的眼神閃過一絲迷茫,這裡是她待了兩年的地方,她一點點的將它布置,一點點的將它充實,然後又一點點的將它清空。可是她能做到的,也僅抹去她使用過的痕迹,然後儘可能的將它完璧歸趙。
底下的傭人對她這幾天的忙裡忙外感到的詫異,有人疑問,程季安卻也只是笑著搖頭。
她從不願多說些什麼,等到時候到了,她們自然會知道一切。
而在這兩天里,紀崇均始終沒有出現。
等到第三天,當她望著收拾好的行禮想著是不是應該先離開時,終於有電話打來。
「夫人您好,不知您今日是否有空,紀先生托我擬好了一份離婚協議書想請您過目……」
孟德昭,紀崇均的律師,當初結婚時的婚前協議也是由他經手。
而那個時候,紀崇均也同樣沒有出現。
……
孟律師很快就到了,是個三十齣頭的男人,戴著金邊眼鏡,穿得一絲不苟,臉上帶著微笑,眼中卻讓人看不清,斯文又精英。
程季安雖然只與他打過一次交道,卻也知道他公事公辦簡潔明了的風格,簡短招呼后請他入座然後等著他開口。
孟昭德果然沒有多言,從邊上的檔案袋裡抽出一沓文件放在桌上便推了過來,「夫人,請您過目。」
程季安望著桌上那沓厚厚的離婚協議書卻有些愣神,她原來以為離婚會很簡單,最多薄薄幾張紙,卻沒想到會有這麼多。甚至比她的婚前協議還要多。
她想拿起來一看,卻又有些愕然,最上面確實是離婚協議書無疑,下面卻有另外的文件,最上面的是一份「資產明細」。
她又有些明白,婚前協議中已經羅列出如果離婚她能得到的那份資產的組成部分,現在這些「資產明細」應該就是那些組成部分的具體證明。
想著,她又翻開離婚協議書。薄薄幾張紙,看完應該就能簽字了。
只是還沒看完一頁,卻又愣住。第一頁頁底,離婚後她能分得的部分,第一個,就是將近三千萬人民幣的共同財產分割。
婚前協議中確實有關於離婚時共同財產的分割,可是她從未想過會有那麼多。那份協議有太多的約束和限制,近乎苛刻,而她當時簽下,一是從未多想,二是換位想之,紀氏集團畢竟太大的企業,其中牽涉太多,所有的條約自然越嚴苛越好。
雖是嫁入紀家兩年,平日用度也是無數,可是程季安到底沒有如此直觀過這麼大的一筆數字,望著眼前這張紙,她的心中難免驚異。
然而驚異之後卻是悵然。
她從未想過她提出離婚她會得到這麼多。
怔怔的掀開第二頁,映入眼帘的第二行字卻又讓她的眼眸一下波動。
「二:自離婚之日起,位於翠湖灣的翠湖別墅歸女方所有……」
翠湖別墅,便是這裡……?程季安怔怔的抬起頭望了孟德昭一眼,孟德昭卻只是對她微微一笑。
再看下去,更是讓人驚心。
「別墅內所有東西皆歸女方所有,其中包括傢具、擺設……女方所有首飾、珠寶、衣物皆歸女方所有……」
程季安不敢再看,不過短短几行字,可是其中代表的價值卻是遠遠不可估量。
就說這翠湖別墅,價值早已在三千萬以上;還有她那些珠寶,哪些是凡品?紀崇均雖然對他疏離,可是命人給她置備的都是十足符合她紀太太這些身份的,就是幼珊看到她佩戴的那些東西,也常常免不了讚歎。這些珠寶的總價值,又如何能少得了一個三千萬?
可是,這都不是在當初的婚前協議里的。
程季安不禁又向孟德昭看去,儘是難以置信。
孟德昭卻依然只是微笑,「這些都是紀先生的意思。」——與我無關,我只是奉旨照做。
程季安心中突然有些複雜,她低下頭,看著手中的紙,久久沒有反應。
孟德昭又已將桌上的文件拿回,一份份翻開,然後又呈現在她的面前,「如果夫人您沒有疑問,可以先在這些上面簽字。當然,如果您還有什麼疑問,也請儘管跟我提。」
程季安眼光掠過桌上攤開的文件,才發現在「資產明細」的底下,是一份份轉讓協議——房屋轉讓,汽車轉讓,珠寶轉讓……
程季安的手指一份份撫過,最終卻還是停下,「我能不要嗎?」她的聲音有些沙啞,眼神也是不確信。
孟德昭一笑,卻只道:「我想紀先生是希望您能收下的。」
說著,又將手上最後一份文件掀開放在她面前。
那份文件的最後,甲方已經簽上了名字,沉穩端俊的三個字——紀崇均。
不單是那份文件上有,其他的文件上也都早已簽上了名字,就是手中這份離婚協議書的最後,也是白紙黑字三個字,明確又醒目。
這是不容她質疑,也不容她推諉。
換句話說,也是不給她周旋商量的餘地。
可是她該感激的不是么?
程季安將手中的離婚協議書一眼看完,拿起筆,最終在女方的位置上籤上了名。
——「程季安」。
就像是當初在結婚協議書上籤下一樣。
孟昭德將所有的文件一份份收起,程季安看著,卻只是沉默。一個開始,一個結局,兩年的時間,終將結束。
孟德昭將所有東西收拾完的時候,卻又從身邊的袋子里又拿出了一個東西來,「夫人,這個也是紀先生給您的。」
程季安茫然的接過,打開,目光又有了波瀾。
那是一條項鏈,由無數顆鑽石鑲嵌著一顆粉鑽,華麗耀眼,美麗無雙。
並且一看,就是價值不菲。
「這是?」程季安不知道這是何意,又一次看向孟德昭。
孟德昭已經站了起來,回道:「這是紀先生為您準備的結婚兩周年紀念禮物。」
說完又一笑,「我先告辭,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程季安草草應完,再看向手中盒子,卻感覺到它的分量一下變得重了起來。
紀崇均極少與她接觸,卻也會送她禮物,在她生日的時候,在他們結婚紀念日的時候,去年一周年結婚紀念日他就送了一條同樣極為昂貴的手鏈。
他對她,從來是大方的。
而現在,他依然對她大方,給她房子,給她車子,給她珠寶首飾,給她足夠的補償,哪怕已經簽下離婚協議,他也依然將那份為她準備的結婚紀念日禮物送上。
只因——那原是要給她的。
她使用過的東西,他從來不會觸碰;就算她還未使用過的東西,一旦打上過她的痕迹,他也再不會用。
程季安捧著盒子,突然笑了,笑著笑著,笑容卻一點點淡了。
……
紀氏集團的大樓里,董事會正在激烈的召開。
紀崇均坐在首位,聽著他們辯論,卻有些心神不寧。
這時桌上的手機振動,紀崇均眼皮一抬,思慮半秒,還是拿起摁下接聽鍵然後站起往窗邊走去。
電話里,吳媽的聲音略顯激動,「紀先生,打擾您了,我就是想告訴您一聲,太太收拾了兩個行李箱走了,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握著手機的手緊了,半天後,他才回了一聲,「知道了。」
三十六層往外望,天空遼闊,紀崇均站了很久,眼裡卻只是一片深沉。
而在他的身後,整個董事會的人都望著他,鴉雀無聲。
……
翠湖別墅外,程季安拖著兩個行李箱往前走著,車輪滾動,帶著對漫漫前路不知歸途的忐忑,也帶著終於可以告別一切的如釋重負。
身後,老周開著車卻緊緊跟著。他開著車窗,神色凝重,不停地勸說,「太太,您要去哪裡,就讓我送送您吧……」
「太太,這裡出去有點遠,坐車也不方便……」
「太太,您上車吧……」
「太太,您這樣我們不好向先生交待……」
程季安拗不過,終於停下了腳步,「那好吧,麻煩你幫我送到附近的公交站台……」
公交站台?老周的眼中有了一瞬的難以置信,可是最終還是照做。
等到了公交站台,程季安又將行李拿下,老周趕緊幫忙,又道:「太太,您要去哪裡,我直接送您去就可以了。」
程季安卻只是笑笑,「不用了。謝謝你,老周。」
公交車已經過來,程季安拎著行李箱就走了上去。
投幣,轉身,揮手再見。
老周想要跟上,公交車卻已經關了門。
轉眼便已走遠。
車上沒有多少人,程季安走到後邊的位置坐下,任距離一點點拉開,沒有回頭。
沒有徹底離開,又怎麼能夠重新開始呢?
……
紀氏集團,老周的簡訊發來。
「紀先生,太太上了一輛公交車走了……」
今天中午時候展廳里來了一位富商,原本是慕名前來準備收購馮老的畫的,結果卻一眼看中了掛在中牆上的那幅《向日葵少女》。據說他站著看了很久,然後突然間就流下淚來,隨後就說要買下這畫。等到工作人員給他報出價后,他又手一揚,「我出兩百萬買下這幅畫!」
工作人員都被嚇著了,趕緊請來自家潘總,而經過一番詢問之後才知道,原來畫上的女孩像極了他早逝的愛女。
他的女兒患有嚴重的心理缺陷,很少說話,不會跟人交流,卻會在看到他的時候叫他爸爸。也會每天摘下各種各樣的花,然後拿著它跳舞。
最後她死於自殺,年僅十六歲。
在死前,她眼神渙散,卻還在拉著他的手,她說爸爸,這個世界太黑暗了,我要去開滿鮮花的地方……
富商說,畫里少女的眼神跟他女兒的眼神是一樣一樣的。
程季安聽到這個故事,有些惋惜,十六歲,正值最美好的年紀。然而最後她卻還是拒絕了富商提出的要求。
富商說,他一定要以這麼多價格買下這幅畫,不過他希望能見一見畫下這幅畫的人。他說他說能畫出這樣一幅畫的人,一定也是個有故事的人,能畫出這麼美一幅畫的人,也一定是個很美的人。
程季安自然不敢答應。她不想露面,更不想有這樣的牽連。
大潘師兄也是一早替她回絕了,只是架不住富商的再三請求,這才打她電話說需要遵循一下她的意見。後來電話沒打通,也就有了推脫的借口。不過這富商臨走時還在堅持,說務必安排他們見一面,他明天還會來,希望到時候能有好消息。
大潘師兄最後說,你要是不想露面,明天我就再回絕了他。
程季安點頭答應,同時又將畫的事全權交給他,價格她沒意見,到時候全部捐出去就行了。
大潘師兄也是應下,並說有什麼事到時候再聯繫。
……
等到第二天下午,大潘師兄又打來了電話,那位富商果然又來了。不出意外的,又詢問起關於見面的事宜。這回大潘師兄卻是一再拒絕了,電話已打通,但是本人無意於此。
那位富商非常的惋惜,惋惜之餘,卻又懇請大潘師兄幫忙,依然讓他無論如何都要安排他見一次作畫的人,現在不行,以後也可以,無比的堅持。最後還留下了三張請柬,一張給馮老,一張給大潘師兄,一張代為轉交那位「程小姐」,希望他們都能賞臉來參加他不日舉行的聚會。
程季安自然還是推辭,甚至連那請柬都未讓師兄送過來。
令她稍稍意外的是,那位富商依然買下了她的那幅畫,並且還是以兩百萬的價格。不但如此,他也一併買下了老師的四幅畫,並且都是以高出定價的價格。
……
程季安開始安心工作起來,殷旭東沒再來找她,這讓她無比慶幸。她想人總是有些廉恥之心的,同時也責怪自己當初應該一早就這麼決定。
也有人問她收花的事,她卻只是一笑,說可能是有人捉弄她吧,她至今也不知道是誰。風波漸漸平定下來。
等到這天晚上臨近下班的時候,院長辦公室的電話卻突然打了過來,她不知道什麼事,只收拾好東西趕緊過去。
進去一看,占銘也在,正坐在沙發上跟院長說些什麼,氣氛很輕鬆。
「小程來啦,快坐快坐。」汪院長看到她,很高興,熱情的招呼她坐下。
「院長,您找我什麼事?」程季安在占銘邊上坐下,疑惑的問道。
「是這樣的,」汪院長回道,「我這裡有個華僑收藏家舉辦的展示個人收藏的小型聚會,旨在與其他收藏家進行一些交流探討,而先前我們得到消息,說是這位收藏家為了保護更多的古物以及為自己的家鄉做點貢獻,他準備將自己收藏的一些藏品無償捐獻給我們華都博物院以及對我們博物院做一些經濟資助,這次聚會呢,他也一併邀請了我們……」
汪院長從桌上拿出一份製作精良極有古韻的請柬,又說道:「原本呢,我是準備安排施副院長和占銘一起去的,可是你們施副院長看到請柬上『攜伴同行』四個字就不樂意了,說這聚會一看就是要吃吃喝喝一起跳舞的他才不去,讓我找別人。哈哈,小程你來這也有段日子了,應該知道施副院長是個什麼樣的人,學問一等一的好,就是不愛湊熱鬧。
後來他讓我乾脆來找你,說你談吐好,學問好,長得也好,跟小占站一起一男一女也登對,比他適合多了,讓我把機會留給年輕人。我一想也是,如果只是學術性質的施副院長確實適合,可要是帶有舞會性質的聚會,還是你們這些小年輕適合些。所以我就趕緊給你打電話把你叫了來。另外,我也想啊,都說博物院里都是我們這些老傢伙,我倒也要讓他們看看,我們博物院里也是有俊男美女的!」說著,汪院長又爽朗的笑了起來。
程季安卻站起回道:「謝謝院長和施副院長的厚愛,可是我怕我難以勝任啊……」
她有些忐忑,那樣一個場合她還真的從來沒有參加過。而且,她一心只想蟄居起來安靜度日,也不曾想過再次走到人前。
「小程你不要謙虛,你的才能我們可是都看在眼裡的。」汪院長卻回道,「你也不要有什麼心理壓力,關於贈送和資助的項目其實早就有過接洽,還是占銘從中負責的,雖然沒有徹底定下,但也八-九不離十了。而且這也是個小型聚會,沒多少人。你這次去啊,儘管放鬆,就當是去休閑玩樂了。再說了,你要不去,咱們院子也真的找不出合適的人來跟占銘一起去咯……」汪院長說著,又笑了起來,確實,院里未婚的女性也就她一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