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番外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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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珊還是沒有說話,只是定定地望著她,眼中的不忍愈濃,變成了同情和憐憫。
她的眼睛太會說話,程季安看出了端倪,心上便像是被悶敲了一記。握著手袋的手緊了一緊,腳步也停了下來。
空氣有了一瞬的沉默,最終還是幼珊上前,拉著她的手問:「安安,你剛才也遇到了是嗎?」
一個「也」應證了一切。
「嗯。」程季安垂眸,輕輕的應了一聲。
原先她並不想因此影響他人,現在只怕是不可能。
幼珊已經挽住了她的胳膊,聲音委屈又帶著惱意,「剛才我從包間找到鑰匙,正要下來找你,誰知過那邊走廊的時候,就看到兩個人在那角落裡接吻,我本來還想繞過去呢,結果走近一看,我才發現是紀崇均,嚇得我連忙就躲起來了……」
……程季安抬起頭,眼神晃動。是難以置信,是一些粉飾后的脆弱在徹底破碎。
可是為什麼會難以置信呢?成雙成對的出行與親密相擁相吻之間又能有多少距離?
不過是親見與未親見而已。
幼珊指的那個角落就在視線觸及處,那裡靠著牆,燈光黯淡而迷離,彷彿隨時隨刻都能氤氳出一片曖昧與繾綣。
不用描繪,程季安都能已想象出當時的場景。
「我當時想打電話給你的,跟你說一聲,或者讓你走開,我知道你在樓下很有可能遇到的……可是當時我有點懵了,也不知道到底該怎麼辦才好,告訴你怕萬一你沒跟他們遇到呢,不告訴你又怕你被蒙在鼓裡……後來猶豫來猶豫去我到底沒能作出決定……也不敢下去,也不敢打你電話,於是只能等他們下去了,自己在這干著急……安安,我這樣是不是很不夠朋友?你不會怪我吧?」
「不會,」程季安搖了搖頭,「怎麼會呢……」
程季安笑著,可自己也感覺到自己笑得多無力。
幼珊將她擁入了電梯,「不過安安,你也別太傷心了,男人嘛,哪個身邊沒幾個女人?就像我叔叔他們,外面不知道有多少情人,更何況還是紀崇均這麼優秀的男人,你都不知道從小到大有多少女人喜歡他……我嬸嬸她們早就看開了,不管外面怎麼花,只要家裡女主人的地位不動搖就行了,所以有些事情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
「不過話說回來,那個喬薇薇你還真得小心點,她可真不簡單……」
程季安定了下腳步,望向幼珊。
「喬薇薇,就是剛才和紀崇均接吻的那個,你應該沒見過,你跟紀崇均結婚的時候她沒來,去法國了。不過你肯定認識她姑姑,喬麗娜,就是之前聚會上老擠兌你的那個,她就是替喬薇薇打抱不平呢。她們都是喬家的人,喬家和紀家關係很好,喬薇薇和紀崇均也算是打小一起長大,據說他們曾經還在一起過,大人們也一度想要撮合他們結婚,後來不知道為什麼就沒下文了,再後來你就嫁過來了,紀爺爺親自定的,喬薇薇也就沒戲唱了。你們結婚時候她去法國據傳就是受不了了要避開,不過後來據說紀崇均也去過法國,以前說是為了談生意,不過現在看來應該也是去找喬薇薇……喬薇薇這人非常聰明,不知道迷倒了多少的男人……」
程季安的眼前浮現出了那個紅衣女子的身影,她是漂亮的,風情萬種,站在紀崇均身邊,郎才女貌,一對璧人。
好像他倆才是登對的,才是應該站在一起的。
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走到了外面,晚風清涼,吹動裙角,恍然未覺。門童已經將車開了過來,幼珊扶住車門要進去卻又轉身,不忘叮囑,「安安,總之,你不要想太多,喬薇薇雖然跟紀崇均曾經有過,可現在你才是名正言順的紀太太啊,更何況,你比她漂亮百倍呢,你只要把握住紀崇均的心就行了。還有,你趕緊生個孩子,有了孩子,你的地位就更加不可撼動了!」
「總之,我會一直支持你的!」幼珊說著,又上前抱了抱程季安。她拍著她的背,笑著給她鼓勁。
頓了頓又遺憾道,「本來還想和你一起逛街的,誰知道母上大人非催我回家,於是只能下次了。還是那句話,不要想太多啊。好了,我走了,回頭再跟你聯繫。拜。」說著,已經上了車。
搖下車窗揮了揮手,又露出個大大的笑臉后,轉身踩下油門。
「拜。」程季安張了張嘴,沒有喊出聲,舉著的手也只是僵硬的揮了揮。
「太太。」老周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了身後。
程季安回頭一看,老周已經把車開了過來。
她有些恍惚,剛才自己好像並沒有打老周電話。不過也不重要了。
上了車,將自己陷入黑暗。
「太太,您的臉色不太好,是不是哪裡不舒服?」老周沒有立即開車,,而是透過後視鏡望了她一眼,又破天荒的問了一句。
程季安回神,趕緊搖頭,「沒有,我很好。」
「那現在回家嗎?」
「嗯。」
老周又望了她一眼,最後收回視線,再一次平穩的開起了車。
一切歸於平靜,程季安望向窗外的目光卻徹底失去了焦點。
生個孩子……她也想過。結婚,生孩子,她也想過按照這個步驟一步一步來,可是,談何容易。
她跟紀崇均在一起寥寥無幾,而除了第一次,之後的每一次他都備好了套子。
程季安無法究其原因,一開始覺得是介意,現在看來,或者他本身就不願意和她一起有個孩子。
他的心裡有個人。
他愛的並不是她。
而那幾次,除了第一次,一次是喝了點酒,一次是一起去看望老爺子夜裡沒法分房睡在了一起,還有幾次不知原因,卻左不過是突然有所需求。
每一次,也都是像完成公事一樣,縱使肌膚相親,也感覺不到絲毫溫度。她總是因為顫慄而閉上眼睛,卻也總能感覺到他居高臨下的俯視著自己,目光沉默而冷冽。至始至終,他們都不會交流,擁抱,甚至接吻。毫無溫存。縱使是喝了酒,他也是同樣克制。
未曾親見,可是那樣的畫面那麼深刻,那個燈光黯淡的綺麗走廊再次浮現在腦海,他親吻著她,亦或是她親吻著他,而這些,他們都沒有有過。
他不愛她啊。
原先她不知道,可現在什麼都知道了。
而他當初娶她,也不過是逼不得已……
轎車很快駛入紀家別墅的大門,程季安走下車門,整個人又已下意識的綳起。主人未歸,燈還亮著,吳媽和阿香聽到汽車聲,早已守在門口。
「太太回來了。」吳媽看到人回來,趕緊上前,接過了她手中的包。
「嗯。」程季安輕輕的應了聲。
「太太,要放水洗澡嗎?」阿香跟進屋,也殷勤的問道。
程季安朝她笑了笑,「不用了,我自己來就可以了。」說著,徑直往樓上走去。
樓梯盤旋而上,吳媽和阿香看著她的背影,面面相覷,今夜的太太還是那個太太,可總覺得哪裡不一樣。
程季安回到自己的房間,卻是一下關上了門。她把背抵在門口,頭靠著,彷彿力氣被抽空卻還在竭力維持。反手握著的門把,也是遲遲沒有鬆開。
許久過後,她才像是緩和過來般有了動靜。
目光所及之處,卻是一片寂靜與黑暗。
開了燈,瞬間滿室光輝,一切卻又變得空蕩與陌生。沙發、床、椅子……所有曾經她留下過生活痕迹的地方都像是與她割裂成了兩個世界,近在眼前,卻觸碰不到。
她到底是不屬於這裡的。
花灑被打開,水流直下,浸濕了她的臉龐。
曾經她不過是個普通的人,出生並不富貴,過的也是普通的日子,有過夢想,卻不曾憧憬太遙遠的生活,只想著踏實過完現在的每一天。對於紀氏,她也僅在新聞上看到過,卻也是匆匆一瞥,從不在意。她從未想過有一天會和紀氏扯上瓜葛,更未想過有一天會嫁給紀氏的傳人為妻。
可是命運總是那麼玄妙。
幾十年前,當時兩個風華正茂的青年參了軍,他們屬於不同的地方,最後卻走到了同一個隊伍,並且一起上了前線。當時一個是班長,一個是一直跟著班長的聽話小兵。他們同甘共苦同生共死,結下了深厚的革-命友誼。當時他們各自娶妻,妻子也各自懷有身孕,班長一度開玩笑說:到時候若是一男一女,就結個娃娃親。
戰場中總是殘酷又危險,兩個人在槍林彈雨中穿越,雖然躲過了無數次的風險,可是有一次還是避無可避。一枚炮彈從天而降,走在前頭的班長即將粉身碎骨。
就在這危急時刻,小兵奮力將其撲倒,挽救其於千鈞一髮一際。最終,班長大難不死安然無恙,然而小兵卻被這從天而降的炮彈炸傷了半條腿。
傷員需撤退救治,班長卻還得繼續作戰,然後戰場一別,便是數十年。
期間班長几度尋找過小兵的下落,可都是杳無音信。不停動蕩,檔案凌亂,地址不詳與更迭,皆成了班長無法找到小兵的癥結。
可是班長始終沒有放棄,當他將家族企業發揚光大,當紀氏集團屹立一方,他始終在尋找當年小兵的下落。而皇天不負有心人,最終,他找到了當年不惜犧牲自己也要救他的小兵。
一個「敬禮」,一聲「班長」,將時光彷彿拉回到了幾十年前,兩個古稀老人再聚首,皆是熱淚盈眶。而在回憶往事的時候,當年那句玩笑話也被當了真。
班長說:「當年咱們可是定了娃娃親的,誰知道你生的是兒子,我生的也是兒子,不過不要緊嘛,兒子下面還有孫子孫女,我這還有個孫子沒結婚,你那呢?趕緊扒拉下,咱們好做個親家!」
小兵只生了一個兒子,兒子也只生了一個女兒,女兒二十三,正好未出嫁,班長看了一眼,立即拍板,「就她了!」
於是,一個普通人家的女兒,一躍成為了頂級富豪家的孫媳婦。
可是當初,是她願意的嗎?
不,她並不願意。
她僅可能的去查找了所有關於紀氏的消息,以及她所要嫁的那人的消息,結果越查越害怕,別人只道她麻雀變鳳凰,一飛衝天,她卻知道她跟紀氏門第差距太大,中間隔著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
縱使現在有著紀老爺子的庇護,可是又能庇護多久呢?自己的爺爺時日無多,紀老爺子年紀也大了。
紀氏集團,上市公司,身家百億,嫁給紀氏的少東家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事,可是她只知道,如果自己的能力不夠,所有的路只剩艱辛。
更何況,她還有個足夠致命的問題。
那個時候,她是拒絕的。完完全全的拒絕。
可是,根本沒用。
母親的執念逼著她不得不嫁入紀家,嫁給紀崇均,哪怕她的身上背滿了枷鎖……
程季安將自己埋入潔白的毛巾,不禁想:如果當初我再堅持自己,又能怎樣?
已經沒有如果了。
她成了紀夫人,紀崇均的妻子,從此一點點過上了無望的生活。
她也曾努力過的,並且一直在努力,從那個生澀的什麼都不懂的人,一點點變成現在這個什麼都能知道一些的人,沒人教她,在這兩年裡,她看了無數的書籍做了無數的觀察暗中練習了無數次,只讓自己變得更好變得更符合這個身份。現在,她已經能夠應付很多場面,哪怕是依然有所出錯,也再不會像原來那樣雙臉發紅手足無措。
可是沒用,根本沒用,不管她再怎麼努力,她依然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她沒有朋友,沒有交際,生怕自己行差踏錯有損紀氏形象,也不敢有所要求,最終只能恪守自己,然後一天天的待在家裡。
她像只金絲雀,也像只籠中鳥。
而她的丈夫,也從來對她不聞不問。
她也想過他能愛她一點的,可是也從一開始,她就知道不可能了。就像他娶她,是因為祖父所逼,而將她放在這個位置不曾苛待於她,也不過是因為長輩的過去留下的一絲憐憫。
她可以想象,他不會主動與她離婚,可是他的心裡,也永遠不會有她存在。
他的心裡有別人啊!
那麼,再堅持下去又有什麼意義呢?
程季安從浴室走出,再次望向這個房間,心突然靜了下來。
是啊,有什麼意義呢?
房子再大,房間再華麗,不過也就是個囚籠。
困住了自己,也困住了別人。
她不想再繼續了。
窗外突然傳來汽車的動靜,像是有人來了。程季安正行至落地窗前,信手掀開窗帘,卻是紀崇均回來了。
夜色已深,路燈下,紀崇均的神色看不分明。
程季安卻莫名看得有些貪戀,她從未跟誰說起,紀崇均的長相符合她所有的審美。她也從未對誰心動過,結婚典禮上紀崇均給她戴上戒指的那一剎那,她的心跳得都快按壓不住。
只是,他為什麼又回來呢了?今晚那麼多人,應該足夠熱鬧的。
是有事嗎?
還是因為他的妻子看到他和別的女人在一起,他想回來以示清白?
多麼不可能的事。
放下窗帘,回到床邊,時間是夜裡九點半。
外面夜深人靜。
程季安拿起手機,滑動鍵盤,進入通訊錄。
通訊錄里也就三十幾個人,多是嫁入紀家后認識的人,傭人、司機、秘書、律師、親友,多半不常聯繫。
有一個人的號碼是自存入后就從未聯繫的。
程季安望著那個人的名字,目光閃動,隔了好久,最終卻還是按了下去。
不敢打電話,更不敢直接去找他,唯有發一條簡訊,終於積起的勇敢。
「紀崇均:
——我們離婚吧。」
闔上,深吸一口氣。她想他能看見的,而她只要等著他的回復就行了。
時間沒有了定數,或許過了十幾秒,或許過了一分鐘,手機傳來動靜。
——「好。」
一個字,沒有再多的言語。
程季安看了一會,無聲的笑了。
也許他早已等了很久。
憋在胸口的那口氣終於吐了出來,她坐在床上,目光不再猶疑,也許明天以後的日子會更艱辛,可是也不用害怕了。
門外,紀崇均望著手機上的那行字,嘴唇輕輕抿緊。
半晌后,他按掉手機,抬起頭,轉身離開。
眼眸深邃,不辨悲喜。
他的手上拿著個盒子,無人知道那是什麼。
半個小時后,樓下傳來汽車的發動聲,程季安躺在床上聽著,直到它越來越遠……
有時候,她都快記不得紀崇均長什麼樣。
程季安心裡有些悶,很快卻又坐直了身,輕輕的又淺淺的呼出了一口氣。
走出卧室時,她又成了那個端莊安寧的紀太太,綰著發,穿著及膝長裙,米色的高跟鞋踩在地毯上,只發出一些輕微的細響。
外面滿處陽光,四周一片寂靜,除了她的腳步聲,再無一絲聲音。二樓近十個房間,只住著她一個人,她早已習慣。
順著旋轉樓梯走下,走到拐角處時,視線卻還是不經意的向南向的那個房間望去,只一瞥,便又收回——那是紀崇均的書房,不知什麼時候起,也成了他的卧房,如果他回來的話。
他們已經分床很久,或者說,他們從未像其他夫妻一樣住在一起過。他們倒也同過床,可是有過幾次呢?一次?兩次?三次?……屈指可數。
而第一次……
往事浮現在眼前,程季安垂下雙眸,嘴唇輕輕抿緊,可是很快卻又將一切拋卻,她抬起頭,目光又一次向書房的門望去。
這一次,他又有多久沒回來了?
書房的門關著,不像是有人在的樣子。
走到餐廳,傭人正在桌上擺著各式的早餐,七點半用早餐,她的習慣,傭人們早已掌握。只是當她走近正要拉開椅子坐下的時候,卻又一下站住了。
吳媽確實在忙碌著,卻不是給她擺放早餐,而是在收拾著主位的餐盤。
主位?那是……
「太太早,紀先生昨天夜裡回來了,剛剛吃完早飯離開……」邊上,吳媽替她擺好餐盤,又輕輕說道。
程季安一下轉過了頭,遠處透明的落地窗外,樹木青蔥,一個人影正好自樹間走過。
穿著白襯衫,臂彎上掛著黑色西服,身形頎長而端直。只一個側面,卻已擁有足夠英俊而完美的輪廓。
只是不管再怎麼美好,也永遠是那麼的遙不可及。
紀氏集團的東家,以前是,現在也是。
程季安心縮緊,很快又鬆開,紀崇均離開了她的視線,未曾回過頭。坐下,拿起勺子,卻遲遲沒能落入碗碟中。
吳媽的聲音又響起,「剛剛先生吃早飯的時候本來是想等太太您的,後來接了個電話才先用了,應該是有什麼急事……」她的聲音很低,帶著小心翼翼,又帶著一絲不忍。
程季安回過神,抬起頭朝她笑了笑,「嗯。」她的笑容很輕,很美,卻沒有絲毫安慰。
紀崇均如何會等她?他要是會等她,又如何快一個月回來一次,卻依然夜宿書房?
這棟房子里發生的事,他們比誰都看得明白。
就是因為看得太明白,所以都對她生出了同情……
程季安很快用完了早餐,半碗粥,一塊麵包,便是所有。她又回到了樓上,把自己關在了自己的天地里。
那是一間畫室,寬敞,向陽,光線充足,帶有很多書。原來也是間書房,在經過半年的不知所措和無所事事後,她詢得同意,將這裡改成了畫室,終於找到了自己可以做的事情。
說是改,也不過是添置了一些東西,原有的陳設皆不曾動過,只是突然有一天,她發現裡面原有的很多東西都被搬走,這才知道,紀崇均原先也在這裡辦公過。不過當她使用后,他就再沒有進來。
他從來與她涇渭分明,所有她使用過的東西,他都不會觸碰;所有她待過的地方,他都不會出現。先是這間書房,現在是這座別墅。
她在這間畫室里度過了過去一年半里大半的時間,她是美術專業出身,熱愛畫畫,現在畫畫成了她的消遣,也成了她的慰藉。
待在這裡,就不必怕出錯,不必怕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只是往常都能很快的投入進繪畫的世界中,這一次卻是無論如何都入不了神。房間很安靜,陽光落在色彩斑斕的畫卷上,卻只折射出了迷離的光。
程季安聽到了自己的心在跳,沉悶的,又空洞的。
這座房子很大,卻好像只有她一個人。
今天,是她嫁給紀崇均整兩年。
兩年,短暫又漫長。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鈴聲吵醒了她,一看,卻是顧幼珊打來了電話。顧家與紀家是世交,幼珊也是她在這唯一的一個朋友。
「喂……」程季安接了電話,感到自己聲音有些沙啞。
另一邊顧幼珊的聲音卻輕快,「安安,今晚我們就去新開的那家尚呈會所吃飯吧,聽說那裡的瓊玉盅特別好吃,我還沒去過,這次正好去嘗一下……」
幼珊前兩天剛從國外回來,昨晚就已打電話約她今天一起吃飯,當時她沒有想好地點,而她也只是說明天再說。
「好。」不過現在也無需再想。
傍晚六點的時候,程季安出了門,跟幼珊約好了七點,不見不散。坐得是紀家的車,開車的是老周,她的專職司機。紀崇均與她疏離,卻給足了她身為紀夫人應有的待遇,一開始她不明白,後來也就想明白了。
老周話很少,她也一直安靜,兩年的相處,兩個人早已習慣彼此。一路沉默。
停至尚呈會所門口,老周快步走下替她打開了車門,方才開口,「太太,我在停車場等您,有什麼吩咐儘管打我電話。」
「我估計有一會,你先找個地方歇一下,走時再聯繫你。」
「好的。」
老周很快開車走了,程季安轉過身,也已往門內走去。
尚呈會所,富麗堂皇,璀璨奪目的巨大水晶燈下,往來皆是富貴。程季安一度局促過,現在再到這樣的地方,早已能夠適應。拿著手袋,高跟鞋走過光滑可鑒的地磚,舉手投足,儘是得體。
只是再適應,也不是真正的歡喜。電梯鏡子里的那人,面容美好,眼中卻有著一閃而過的疲憊。
幼珊定的包間在二樓西側的位置,一進門,她就給了她大大的擁抱。
「安安,我可想死你了。」
幼珊比她小兩歲,熱情又熱鬧,剛嫁入紀家時她誰都不認識,是幼珊主動過來聊天,後來也是她時不時拉著自己吃飯,遊玩,參加聚會,認識了或多或少一些人。一開始她還有些不習慣,因為她從未接觸過這麼熱情的一個人,後來也就慢慢適應。她的世界太安靜了,她需要這樣一個人出現她的身邊。
幼珊拉著她入座,又皺起了眉,「安安,每次見你你都穿得這麼正式……你才二十六歲,有必要穿得這麼老氣橫秋么,都快跟我媽一樣了,真是白瞎了你的顏……」
程季安失笑,枉她出門前還特意換了身衣服,只是也對,她所有的衣服都那麼正式,除了顏色不同,款式都是大同小異,為的只是能夠應對任何突如其來的場面。她現在是紀太太了,所有應該注意到的,都應該注意。
好在幼珊也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又說到了關於她這次歐洲旅行的經歷。程季安靜靜聽著,偶爾應上一句。她很喜歡聽她說話,因為總能聽到很多她未曾經歷過的事情。
期間,幼珊的手機也一直很忙,微信、簡訊、電話,此起彼伏,她總是有太多的朋友,有數不完的熱鬧。程季安有些羨慕,她的手機從來很安靜,所存儲的號碼也寥寥無幾。
尚呈會所的瓊玉盅確實好吃,幼珊吃完一盅,又要了一盅,只是第二盅剛剛上來時,幼珊卻又嚷著飽了吃不下了,然後喊著侍者要買單。
顧家千金也是出了名的任性,瓊玉盅可是價格不菲,程季安笑著,卻也拿出了自己的卡。幼珊從國外給她帶回了昂貴的禮物,這筆單無論如何也是該她買。
紀崇均給她的零花,也同樣大方。
幼珊也不推辭,待她買完單,挽著她的胳膊就往外走,「咱們再先四處逛逛,正好消消食,一忍不住我又吃多了。你也別叫老周了,就坐我的車得了。」
只是剛走出樓下電梯沒多遠,幼珊「哎呀」一聲,卻又說道:「我好像把車鑰匙弄丟了。」她翻找著自己的包,卻沒能找到。
「仔細想想放哪了?」程季安幫她回顧。
「可能是落在包間了,我上去找找,你就在這等我好了。」幼珊說著已經進入電梯。
程季安追不及,只能停下。站在電梯口到底不便,邊上牆壁掛著幾幅畫,她走過去,慢慢的欣賞起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始終不見幼珊下來,打電話過去,也是不接。
這時,身後的電梯又傳來開門聲,程季安便又下意識的回了頭。一看,卻愣住了。
電梯里走出一行人,五男五女,兩兩成雙,或挽著胳膊,或摟著肩,各自交頭接耳,親密無間。
為首的那人她認識,白襯衫,黑西褲,身材高挑,神容清貴,正是她的丈夫紀崇均。他的身邊亦有女伴,膚白,貌美,一襲紅裙勾勒著她的身姿美艷逼人。兩人雖未挽手摟肩,卻也是緊緊貼著,寸步不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