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第一百一十一章
此為防盜章直待後來,只因她對滄笙的苛責,虞淮便削減了虞生店鋪的利潤。這樣的舉措是給她施壓,猶如一個上位者隨意掌控著她的命脈,一絲憐憫也沒有。她起不了掙扎的心思,更懼怕他的報復,自發對滄笙敬而遠之了。
……
虞淮心若深海難以揣測,相比較而言,還是滄笙好接觸。華夫人有意讓兒媳周禾與滄笙多交流,她的面貌洗不白了,下一代人關係融洽才是長久之計。
滄笙向來不拒絕與人交往,周禾同她說過幾次想要學刺繡,她得空在暖閣綉圖的時候便差人喚她過來。
晚秋的日子天氣一日比一日涼,昨夜下了整夜的雨,有初冬的痕迹。暖閣的窗子沒關,只一會初學者便沒了耐心,捂著手說冷。周禾之前就會刺繡,只是沒有派系,是家裡的長輩教的,實用為主,難登大雅。
滄笙費了心思去教,但周禾更想同她聊天,誇一誇她的衣飾多麼多麼有品位,妝容多麼的精緻,針線一放下便擱置了。滄笙有些挫敗,不好學的學生就是這樣讓老師心裡頭難受的。
她漸漸沒了興緻,周禾看出來了,起身去說要給她添置些糕點來,吃一些提神。回來一看,人躺在軟榻上,似乎是睡著了。
周禾起初是愣了愣,將糕點放下,輕輕喚她:「姐姐這是睡了嗎?天兒涼,你要是困了便回房躺會子吧。」喚了幾聲,沒人回應,只以為人睡得沉上前拉了拉她的袖子,「姐姐?」
她這麼一拉,滄笙卧在軟榻的邊緣,手從沿邊無力垂下來,死氣沉沉的模樣,足夠駭人。
周禾雙手捂嘴,連退兩步,都不敢仔細探一探人的鼻息,慌不擇路跑出暖閣,大呼救命。等有下人入閣照看了滄笙,不敢在暖閣停留,哭哭啼啼去找華夫人。
華夫人一聽驚呆了,倒不是怕死了人,而是怕死的是人是滄笙,虞淮的心肝,他若是遷怒,她幾張嘴也說不清。心中忐忑無比,匆忙請人去找大夫。
差人問虞淮在何處,答曰在與供貨的布商談生意,大抵半夜才會回。
在虞家,什麼也比不上生意重要。這次的布商華夫人有所耳聞,手裡頭攥著西域來的新料,只此一家。若是虞旻,他若是會趕回來,華夫人覺得自己當真死了也值。
華夫人猶豫片刻,拍板道:「叫人去將虞淮公子請回來,措辭委婉些,就說少夫人忽然急病,讓他早些回來。」
這頭,屋子裡的人都亂了,下人跪了一地。
滄笙的呼吸還是勻稱的,面色也紅潤依舊,身上無傷無痕,這麼望著就像是睡著了。婢女跪在軟榻邊喚人,喊聲不停,塌上的人卻始終沒有動靜。
不久蕭大夫匆匆而來,切了脈,神色莫辨,又觀滄笙面容,頓時為難:「少夫人的脈象與旁人無異,健康得很,這……毫無緣由啊……」
他已經是第二次說出這句話了,上次還是華夫人失聲,同出一轍的詭異。蕭大夫是個醫者,還是忍不住低聲道:「夫人不妨請道長來看一看罷,此事當真是邪門了,蕭某無能為力。」
華夫人起初就是隱隱感覺心裡發毛,故而守在暖閣的時候沒有遣散婢女,這下蕭大夫的話人所有人都聽到了。惶惶的氣氛瀰漫在昏暗的室內,有片刻的寂靜,周禾還在抽噎,一聲一聲,都帶著滲人的寒意。
華夫人低喝了她一句:「別哭了,怪不吉利的。」起身去送大夫,周禾忙跟上,「我也一同去吧。」
晚秋的日子,天色暗得早,日光沉下去,天幕便掛著幽幽的藍。勉強能視物,可帶著強烈的冷意。
周禾沒看見從廊廡那頭匆匆走來的人,只聽到了前呼後擁的腳步聲,還以為是老夫人到了,想到長者心慈,哀哀叫喚起來:「我害怕。」
虞淮從門口邁步進來,渾身披帶的寒霜是實質性的,彷彿都能將人凍傷。
他一入門,室內就靜了,數十雙眼睛看過來。明明是個溫和的人,此刻僅是站在那,便給人一種如臨大敵的壓迫感,大氣都不敢喘。
華夫人不敢觸這個霉頭,可事總得有人解釋,她來說還可以佔據些有利的局勢,正要開口,婢女間傳來一聲低低的驚呼……
屋裡頭,滄笙倏爾自己慢慢坐了起來,有點迷茫的模樣,揉了揉眼睛,緊接著便一抬頭看見了虞淮。
她的眸光不似往常的清明,倦倦的,像是蒙了一層水霧。瞧見他才稍作一亮,趿上鞋子,起身後便目不斜視朝他行去。
虞淮的面容還是不受控制僵硬地寒著,看著她一步步地走近,安然無恙的模樣,被恐懼攥緊的心臟似乎這才慢慢擺脫了禁錮。可即便是殘餘的感觸也叫人不敢回想,就像猝死過了一次,渾身上下依舊麻木般的疼著。
滄笙走近,渾似並沒有察覺到周圍有人。雙手伸出,環抱住了他的腰身,閉著眼喃喃道:「夫君,我好睏,可是我認床,在這裡睡不安穩。」
當著長輩的面這樣,十分的不成體統。
婢女與小廝都低下頭去不敢看,華夫人不吱聲,將存在感降到最低。
虞淮嗯了一聲,將人打橫抱起來,護進懷裡,聲音低柔地近乎小心翼翼:「我這就帶你回房。」
周禾立在那,目瞪口呆,目睹著虞淮將人抱出了院,臉都快要燒著了。這……這還是那個像謫仙一樣,溫和且矜貴的虞淮公子嗎?
虞淮見她似乎又睡過去了,心裡頭擔憂地像是裂開一塊般,卻也不便隨意出聲喚醒她。將人放在床上安置好之後,便吻了吻她的額角,坐在床沿,安撫般摸上她的肚子。
見她終於有了些反應,輕聲問她:「你可是哪裡不舒服嗎?能不能告訴我?」
滄笙搖搖頭,還是迷糊的樣子,抱著他撫摸她面頰的手蹭了蹭,含糊道:「沒有呀,我就是犯困,你陪我睡一會好不好?」
好在後日就是三月初一,這苦行僧的日子該到頭了。
滄笙作了一番心理建設,卧在塌上睡去,剛一入眠那痴纏的夢境便跟了上來。
一日復一日,她總在一個寂靜的世界裡頭。
沒有蟲魚鳥獸,沒有人聲熙攘。她一直走,茫然地,漫無目的地飄蕩。
寂靜的壓抑對她而言是最大的精神負擔,恐懼而不知從何而起,喘不過氣來,像是一個走不出去的幻覺。
夜半驚醒,那夢魘殘存的感覺一直跟著她。滄笙掀開被子,幻做一道華光沖向了虞淮的床帳。
她剛來,他就察覺了。心跳不自覺快了幾分,低低咳嗽了聲,掩蓋她進屋時弄出的聲響。
人來都來了,沒了抗拒的必要。虞淮支起身子去拉直愣愣站在那的人,將她裹進被子里,小聲:「你怎麼了?」
滄笙哭喪著臉,埋首在他懷裡,悶悶道:「我大概是認床,離了你之後便天天做噩夢。」
虞淮眸光微閃:「噩夢?」
「嗯。」滄笙凝神細想夢中的內容,說噩夢似乎又過了些,「我總夢見自己孤單一個人在世上行走。那世界那麼大,怎麼走也走不到它的邊際,也尋不到一個能說話的人。我是個怕靜的人,走著走著就恐慌起來,想要見見你,見到你就不怕了。」
她言語中的依賴讓他的心都化成了水,悸動連著全身,無法不妥協,默然將人抱緊:「嗯,我就在這陪著你,等你先睡。」
滄笙連著多日沒睡好覺,被夢魘折磨得人都魔怔了。這會開心不已,抬頭在他下巴上啄了一下,縮了縮身子,便要睡去。
耳側,虞淮的心跳安穩而偏快。提點一般,叫她復想起了些不願提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