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阿竹臉皮抽搐了下,不是不知好歹,而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回應好,只得含糊地應了一聲,正想著快快離開時,卻發現他將傘微微傾斜,擋住了後頭跟隨的丫鬟們的視線,溫熱的氣息拂過她耳畔,當聽到了他近似耳語的那句話,差點腳一歪直接撲到了廊外的水溝中。
「待你及笄后,本王便來娶你,可好?」
顧不得被雨水打濕了裙子,阿竹悶著頭爬上了馬車,將自己縮在了馬車裡頭。鑽石懵懵地跟上去,看到自家姑娘瞪著一雙美眸一副飽受驚嚇的模樣,心頭有些納悶。
「姑娘,您的裙子濕了!」鑽石小心地幫她拎起被打濕的裙擺,那時阿竹在上車時差點踩空了小凳子,一腳踩到了剛積的小水窪上,裙子便沾濕一塊了。
阿竹獃獃地看著她,沒有反應。
鑽石仍是納悶中,感覺到自家姑娘怪怪的。不過很快她便沒心思糾結阿竹現在的情況了,有些憂心道:「姑娘,今兒的事情……怎麼辦?」
阿竹沉默了會兒,方道:「你不必理會,我去和爹娘說!至於車夫……端王殿下應該會有吩咐罷。」
這車夫姓孫,大夥都叫他孫伯,以前曾是個莊子的車把式,後來被柳氏調到了府里給二房當車夫。這些年來阿竹每回去公主府,都是由他駕車過去的,也算得上是二房的心腹了。阿竹覺得,端王心思那般慎密之人,應該不會這般大大咧咧地留下這麼個隱患,定然是有所依仗。
果然,到了靖安公府後,孫伯什麼都沒說,在阿竹下車時還咧著嘴憨笑道:「姑娘安心進去吧,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奴才省得的。」
阿竹道了聲謝,便在來接她的丫鬟婆子簇擁中回了府。
柳氏已經等很久了,主要是見下雨了,擔心女兒回來要被淋雨,多少有些擔心。女孩子家不同男人,這種天氣淋了雨,受了寒不說,容易留下什麼體寒宮寒的毛病,於未來子嗣不利不說,以後老了還有得罪受,自然擔心極了。
等阿竹回來,發現她身上穿的衣服並非出門時穿的,不禁愣了下,然後緊張起來,趕緊拉住她有些冰冷的手道:「怎地換了身衣裳?在哪兒換的?是不是淋雨了?最近可能會有好幾場雨,你莫要再出門了,等雨停了再去探望郡主也不遲。你這孩子也真是的,既然下了雨,便等雨停了再回來也不遲,你以前也不是沒在公主府留宿過,情況不同,也不必計較那等虛禮規矩了……」柳氏從來是懂得變通的人,說出來的話也與別人不一樣。
聽著母親的嘮嘮叨叨,即便埋怨她沒有照顧好自己,也是出於一片拳拳之愛,阿竹溫順地應著,挨坐在母親旁邊,心裡無限滿足。
鑽石卻有些興奮地道:「夫人,姑娘換了衣裳是有原因的,因為姑娘來了初潮……」
柳氏又驚又喜,忙將阿竹摟到懷裡,感覺到懷裡細瘦的身子,突然想到女兒已經十四歲了,過了年後不久就及笄了,心裡真是又歡喜又不舍,摸了摸她的臉頰,仍是覺得有些冷,忙讓人去準備個手爐過來,又吩咐廚房做些補血養氣的營養湯之類的,忙得不亦樂乎。
阿竹坐在一旁無所事事,面對母親,對這種事情沒啥好害羞的,想叫母親不要這般興師動眾的,卻被柳氏一通話給逼回了青竹居。
等嚴祈文下衙回府後,得知了女兒的情況,心裡可真是複雜,反而沒有柳氏那般高興,心說怎麼長得那麼快呢?明明幾年前還覺得是個胖乎乎的小姑娘,現在一轉眼便成了個窈窕淑女了,作父親的可真是惆悵啊。
「姐姐怎麼了?」胖弟弟猴在父母之間,覺得自己實在是聽不懂父母的打啞謎,馬上去猴他姐姐。
嚴祈文見兒子胖乎乎的身子就要往女兒那兒撲,擔心這小胖墩子壓到越長越瘦弱的女兒,趕緊將他拎住,說道:「長槿,你姐姐今兒身子不適,可不能再像往常一般了。乖,去練字去,呆會再過來用膳。」
胖弟弟瞅了父親一眼,唬著臉道:「阿爹又騙人,姐姐明明好著很,長槿要和姐姐一起練字!」
阿竹原本沒覺得有什麼,但這事一攤上自家愛女如命的老爹和逗比弟弟,再厚的臉皮也崩不住,趕緊跑了。
公主府的事情,阿竹終究是同父母簡單地說了。會和他們說是為了讓父親在外時注意一下孔家的反應,孔駙馬被人挑了腳筋,下半輩子不良於行,孔家還不知道會有什麼反應,而宮裡又有什麼反應,這些都說不準,阿竹心裡著實擔心。
嚴祈文夫妻果然嚇了一跳,嚴祈文皺著眉思索了下,又問了幾個問題,便道:「你與昭萱郡主交好,不管如何,在外人眼裡,你都與昭萱郡主是分不開的,以後行事小心點兒。」
柳氏也有同樣的擔心,她只希望公主府的事情不要太嚴重,昭萱郡主一個未出閣的姑娘,也不要出什麼事情,不然若有什麼醜聞暴露出來,對女兒以後的名聲不好。雖然也憐惜那個小姑娘受的苦,但柳氏也要為自己女兒設身處地地想一想。
同父母一起用完晚膳,阿竹便回了青竹居。
雨仍在下,不過已經變成了稀疏的小雨,空氣變得更冷了。
「美妞,美妞,下雨了,小心~~小心~~~」
剛進到屋子裡,便聽到鸚鵡的叫聲,即便已經習慣了它們的聲音,便每次聽到內容,仍是讓阿竹臉皮有抽搐的衝動。
阿竹走到鸚鵡面前,抬頭看著它們。兩隻鸚鵡站在特地為它們做的站架上,也同樣看著阿竹,然後又叫了聲「美妞」。
想到它們的前主人,再想到它們前主人今兒的話,阿竹忍不住有些惱羞成怒地道:「你們除了『美妞』就不會用別的稱呼了么?請叫我主人!」
「美妞~~」
「叫我主人!」
「美妞~~」
「叫主人!」
「美妞~~」
「主人!」
「美妞叫主人了,美妞叫主人了~~嘎嘎嘎~~」
看著兩隻跳來跳去彷彿在歡慶的鸚鵡,阿竹差點氣背過去,伸手就假裝要打它們,誰知道它們馬上慘厲地尖叫起來:「美妞打鳥啦~~美妞好凶啦~~大俠,救鳥啊~~」
「……」
阿竹在一群丫鬟憋笑的目光中,掩面而去,懶得再理它們了。
天色完全暗了,阿竹抱著暖爐縮在矮榻上想事情,暖爐捂著肚皮,十分舒服,身上蓋著厚褥子,整個身子暖洋洋的。原本應該舒服得讓人想睡的,但阿竹卻精神得不得了,耳邊彷彿邊殘留著那人吐息時的濕潤,還有那聲如耳語般的話。
老實說,阿竹從來沒有想過會嫁給一位王爺,更不用說是那位看著如君子般清貴端方的王爺。
阿竹總有種小動物的第六感,以前雖得陸禹相救,但卻直覺他挺危險的,不太敢放下心防相交,而且這時代的規矩大如天,男女間可從來沒有友情這等東西,即便你們是清白的,也架不住世人那張嘴,她也不可能同一名異性會有什麼交情,見個面都難上加難了。
所以,為毛她莫其妙地被個古代大齡剩男給求婚了?她難道就是傳說中那種人見人愛花見花開,反派見了也要傾倒的超級白蓮花瑪麗蘇么?哦呵呵呵,她這是要母儀天下,四海歸心,所有有點優秀的男人都要臣服在她的石榴裙下唱征服的節奏么?
一陣和著細雨的冷風貫進來,阿竹打了個噴嚏,摸摸鼻子,終於回到了現實,知道自己腦洞太大了,想多了。
去!
自我惡寒了下,阿竹趕緊甩掉滿腦子的不著調思想,在外頭兩隻鸚鵡大嗓門地叫著「美妞,該歇息了~~」的聲音中,洗漱過後,便爬上了已經被薰得暖融融的被窩裡。
躺在被窩裡,因今兒已經累了一天,一不會兒就要睡去的阿竹模模糊糊地想著,她先當作沒這回事吧!距離她及笄還有五個月,時間……應該來得急!
翌日,雨雖然停了,但地面仍濕漉漉的。
阿竹卻被柳氏拘在家中,哪兒都不讓她去,明言等她的月事結束后再讓她出去。
阿竹不願意忤逆她,乖乖聽話呆在家裡,不過她轉眼便讓鑽石天天去公主府搔擾,今兒說給昭萱郡主捎些東西,明兒說擔心昭萱郡主的病情,后兒又說給昭萱郡主送了些新鮮的果疏……有什麼借口就找借口,而結果也證明了,雖然公主府的人態度不好,但還真是拿她沒轍。
鑽石是個伶俐又潑辣的性子,膽兒也肥,阿竹將這事交給她還真是交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