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她自己的孩子自己願意舍了性命換他安然無恙,但是旁人說又是另一回事了。多少都會不舒服的。
「娘親放心,女兒省得怎麼做,你別擔心。」阿竹蹭了蹭柳氏,抬頭看她的神色,發現她面容憔悴,可見這段時間為了老太君的喪禮沒有休息好,不禁握著她的手道:「娘親和父親也要保重身子,不然我會擔心的。」
柳氏笑了笑,不再談這個話題,說道:「你好生保重身子,待下個月,青菊和青蘭丫頭也要生了,你們姐妹倆感情好,這次你出事兒,她們兩人都擔心不已,頻頻打發人過來詢問,等她們生后,你們姐妹幾個也可以多交流一下育兒經。」
阿竹聽得歡喜不已,說道:「這是自然。」
「還有,近來朝堂正是多事之秋,你也莫要在意,做好自己的本份事便行。」柳氏低聲道。
阿竹知道她在說什麼,母親從來不是那種無知婦人,估計父親也和她透露了什麼事情,便道:「娘親放心,我省得的。」
柳氏雖然有些不放心,但時間不多,只能憂心忡忡地離開了。
而柳氏的擔心卻實不無道理,因為過了幾日,王府接到了好幾家女眷投來拜訪的帖子,阿竹看了看,竟然有定國公世子夫人、懷恩侯夫人、鎮國公夫人等人的帖子。
「定國公世子夫人不是昭萱郡主的姐姐么?她怎麼在這種時候給夫人遞帖子?明知道夫人正在坐月子,不宜見客。」負責將帖子帶來給阿竹查看的瑪瑙有些奇怪地問道,心裡隱隱有個猜測。
還有,懷恩侯夫人素來與端王府只是面子情,任她再熱情,端王卻不甚在意,也熱情不起來。甚至對阿竹成為端王妃隱隱不喜,每次參加什麼宴會見著時,看著阿竹的目光隱隱有幾分厭憎。這也好理解,畢竟懷恩侯夫人一直以為,這個端王妃的位子是她女兒的,卻沒想到事後竟然被個從未看在眼裡的程咬金給劫走了,如何不憤怒?而且這個程咬金特厲害地把持著端王,讓她想送個庶女進端王府作側妃的目的也化為了東流水。
既然只是個面子情,按理說在明知道阿竹生產時遭了大罪,此時正坐月子兼養身體的時候,不宜打擾,她怎地還巴巴地送帖子上門來?
至於鎮國公夫人,阿竹完全沒將之放在眼裡,在鎮國公夫人前腳遞了拜帖過來時,後腳嚴青菊便打發了人來說明情況了。原來是鎮國公夫人的娘家侄子犯了事,想求阿竹這位端王妃伸個手幫忙說情,不過是點小事情罷了,以端王妃和鎮國公世子夫人的姐妹情,幫忙也沒什麼。
既然如此,怎麼不讓嚴青菊來求,反而是她自己出面?其中一看便知道這對婆媳是面和和心不和了。鎮國公夫人估計已經急昏頭了,才會做出這種事情來。而且,鎮國公夫人的侄子所犯的事情,恰好與江南鹽政有關,她老公正幫著皇帝處理這事情,阿竹是腦抽了才會去插手。
所以,完全沒有理會。
既然鎮國公夫人的目的了解了,剩下的兩位阿竹也估模清楚了,就不知道她們為誰而來求情了。
晚上,陸禹踏著月色進門,清冷的月輝為他覆上了一層清霜般的色澤。
陸禹剛去看了熟睡的胖兒子,便到正房來看妻子,原本以為已經熟睡的人沒想到正撐著睡意等他呢。
「怎麼了?」陸禹有些詫異,不過目光一轉,便知道她為何如此了,頓時眉稍微蹙,眼裡顯出些許冷意來。
「今天收到了幾家夫人的拜帖,不過我都拒絕了。」阿竹笑盈盈地道,「可能會有些得罪人。」
「無礙,隨他們,秋後的蚱蜢蹦躂不久。」陸禹將外袍脫了,掀了被子上床將她抱到懷裡,拍著她的背道:「睡吧。」
阿竹對他哄小孩子一般的舉動有些無語,不過仍是問道:「是不是皇上要對孔家出手?孔家這次也在江南插了手么?懷恩侯府是怎麼回事?他們怎麼不進宮去求母妃?」這是阿竹納悶的,依安貴妃的心性,一定會出手保懷恩侯府,根本不用求到她這裡來。
「母妃她……你知道的,母后說的話她素來也會聽進去的,所以這陣子她病了,在鳳藻宮閉門不出,沒有接見任何人。」陸禹含蓄地道。
阿竹愣了下,忍不住笑出聲,一時間真不知道如何評價安貴妃才好。不過如此,陸禹倒也不必再兩頭為難。只是,笑過後,她心裡突然有些難過,這麼得罪人的事情,竟然要他直接出面,皇帝此舉,簡直是要將這兒子推進火坑裡。
阿竹輕輕地摸著他的腰,將臉往他胸前貼了貼,聽著他的心跳,心說不要緊,不管他將來會面對什麼,即便是死亡,她都會陪著他。
「好了,該睡了!」陸禹不欲再多說,拍了拍她的臀部,又捏了捏試手感。
阿竹忍不住踢了他一腳,又開始耍流氓。
等阿竹睡著后,陸禹方起身去了外間歇下。
一個月的時間過得很快,轉瞬間阿竹的胖兒子便要滿月了。
雖然胖兒子滿月了,但是現在沒人太關注這件事情,所有人的目光都緊張地關注著朝堂,朝臣們每天上朝都是夾著尾巴進宮,然後死死地盯著那些御史及端王,生怕下一個被點名的人是他們。因為江南鹽政一事錯宗複雜,不僅江南幾個老牌世家被查出各種罪行而抄家,京中的朝臣勛貴也有許多人遭殃。
這其中,便有孔家、羅家及一些大小世家勛貴。
當孔家被御史彈劾販賣私鹽、放高利貸逼死良民、買官賣官等等罪名時,所有人發現龍椅上的那位帝王看似平靜威嚴的面容下的滿意,瞬間便明白皇帝這次要拿孔家開刀,不管誰來說情,孔家這次也難逃一劫。很快地,他們的想法便被證實了,有和孔家交好的官員出列為孔家說情,反而被御史彈劾私德不修、不忠不孝時,再也沒有人敢吭聲。
孔家是京中的大族了,孔家仙逝的老太爺以前還做過帝師,得承平帝敬重幾分。而孔家的弟子也多在朝中為官,雖然近些年來已經不如以往,但因為其中孔家尚了位公主,皇帝對孔家依然寵愛有加,多有拂照。只是沒想到,安陽長公主會突然病逝,孔家相當於少了一層保護傘。
眾人的腦子也轉得極快,從皇帝對孔家出手這件事情可以看出,定然是先前安陽長公主之死有什麼內幕,不然皇帝也不會在安陽長公主去逝后,直接將安陽長公主留下的女兒昭萱郡主接進宮裡養病,且也聽人說,昭萱郡主病得極重,如今都過了兩年了,仍是纏綿病榻,說沒內情誰信?
接著,很快大夥就不再關心孔家的事情了,因為江南鹽政的黑幕暴發后,朝堂上諸位皇子的支持者紛紛發動起來,互相陷害傾軋得不亦樂乎,而端王也首當其衝地成為了眾人仇視的對象——因為這位力主要改革江南鹽政,肅清風氣,涉及人員眾多,導致很多官員落馬,世家傾覆。
妥妥的拉仇恨對象,使得原本的主張者——皇帝,反而成了穩坐釣魚台幕後的那位,操控著朝堂的走向。
鳳翔宮裡,安貴妃難掩焦急之色,手中的帕子快要被她揉成了抹布。
「安母妃身子不舒服么?」十八公主體貼地問道。
安貴妃勉強笑了笑,說道:「是啊,病還沒好呢。」她可沒忘記自己現在還是「病了」,不出宮門的事情。只是過三天便是孫子的滿月之日,安貴妃此時哪裡再坐得住?
她的親孫子終於出生了,她不僅不能到處炫耀,還要因為朝堂上的事情躲著閉門不出,可真將她憋壞了。而隨後發生的事情,更是教她驚恐,若不是聽了皇后的勸,她都坐不住要去找皇帝求情了,為懷恩侯府求情。
只是皇后說,懷恩侯府這次的手確實伸得太長了,若是她求情反而不美,讓皇帝更不待見懷恩侯府,繼而會連累到端王,方才歇了那心思。對於女人來說,比起娘家,自己的兒子自然更重要,只有保住了兒子,娘家將來才有起複的可能。
皇后看了眼安貴妃,對十八公主道:「十八去玩罷,母親和你安母妃有些事情要說。」
十八公主眼睛轉了轉,笑嘻嘻地道:「好吧,十八去慈寧宮找表姐玩~~」
等宮女帶著蹦蹦跳跳的十八公主離開,安貴妃迫不及待地道:「皇后姐姐,過兩天就是端王世子的滿月日了,不知現在有個什麼章程?而且現在朝堂上的事情亂糟糟的,端王府到底還辦不辦這滿月宴?」她第一個孫子自然是希望這滿月宴辦得轟轟烈烈的,但想到朝堂上的事情,安貴妃忍不住脖子發涼,打從心底有些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