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當然,阿竹也知道他為了自己好,所以她改得心甘情願。
陸禹見她聽話地放下茶盞,眸色不禁有些柔和,站到她面前,捧起她的臉打量她,手指摩挲著她的面容,這唇色仍有些白,臉上的血色也不多,看來得繼續補著。
見他看得那般認真,阿竹毛骨悚然,忙道:「不用看了,我很好!還有,時間差不多了,王爺也準備準備吧。」忙抓下他的手,將他拉了出房門。
用過早膳,天色仍黑著,馬車已經準備好了,兩人登車進宮。
到了宮裡,阿竹坐在宮裡的轎輦上,透過帘子看了看皇宮,雪還未融,很多地方都覆蓋著一層厚厚的雪,通向各處的道路上的雪已經被清理到了一旁,方便行走。
很快便來到了鳳翔宮,阿竹看到了很多過來請安的宮妃和王妃,看來今日可真是熱鬧。
與平時一般沒什麼不同,到了鳳翔宮裡,行完禮后便坐著說話喝茶。皇后見阿竹和秦王妃都出了月子,特別地詢問了幾句兩人的身子,也問了孩子的事情,兩人皆簡單地提了些,皇后聽完后,點點頭,說了幾句育兒的注意事情,兩人一一記下。
說了會兒話,見沒什麼事情,皇后便讓大伙兒散了。
阿竹見安貴妃沒有走,自然也留了下來。
等其他的宮妃都走後,十八公主蹦過來拉著阿竹的手,仰起可愛的小臉問道:「十皇嫂,小寶寶呢?十八想看十皇嫂家的小寶寶。」
安貴妃在旁捂著帕子笑道:「他還小呢,天氣冷,不好帶進宮來。等他大一點,天氣也暖了,就讓你十皇嫂帶進宮來陪十八玩好不好?」
十八公主拍著手笑得歡快,對阿竹笑道:「十皇嫂到時候一定要帶小寶寶過來哦?騙人的是小狗。」
阿竹被她逗得不行,多摸了幾下小公主帶著肉漩渦的小胖手,點頭答應。
等說了會兒話后,皇后拍了拍手,讓人將十八公主帶下去吃早膳后,方看向阿竹,沉聲道:「先前你受委屈了,現在身子如何?」
安貴妃也關心地看過來,就怕上回早產時兒媳婦身子出什麼問題,以後的孫子可是指望著她呢。老人家喜歡多子多孫多福氣,她作母親的,自然也喜歡兒子給自己生很多孫子。但看她兒子的德行,她有心催他多生,現在也不敢隨便送女人進端王府,那麼只能寄希望在兒媳婦的肚子上了。
阿竹笑道:「多謝母后和母妃關心,讓你們掛心了,是兒媳不孝。你們放心,荀太醫說過了,只是傷了些元氣,以後補回來便是了,並無大礙。」
「怨不得這臉色不好,也瘦成這般。」安貴妃批評道:「看著倒是和以前沒甚兩樣。」一點也不像生過孩子的婦人,讓同為女人的安貴妃不免有些嫉妒。
阿竹笑得靦腆,說道:「母妃放心,很快便會好的。」
接著又和皇后及安貴妃說起自家的胖兒子的事情來,即便有嬤嬤隔三差五的進宮來彙報,但兩人依然聽得認真。對於皇后和貴妃來說,這個孩子的存在意義不凡,有了這個孩子,陸禹才算是有后。所以當初聽說了端王妃遇襲早產時,皇后和安貴妃都震怒不已,讓人去徹查此事。
皇后不動聲色地看著正被安貴妃拉著詢問關於孩子之事的端王妃,眸色黯了黯。
她想起端王前些日子過來請安時說的話,待得端王收齊了證據,這朝堂後宮可不平靜了。
想罷,皇後端起已經放得快涼的茶,抿著杯沿喝了一口,微苦的味道滑進喉嚨里,過後很快便回甘。這味道,便如同她的人生,只要她繼續堅持下去,再苦也會變得甘甜!
阿竹留得不久,等安貴妃終於略微滿意后,便告辭離開,去了慈寧宮。
安貴妃雖然仍是想再問問孫子的事情,不過也知道阿竹接下來還要去慈寧宮。對於兒媳婦和昭萱郡主交好一事,安貴妃素來是贊成的,昭萱郡主現在可是皇帝和太後面前的紅人,兒媳婦與她交好有利大於弊,沒有阻止的必要。
待阿竹離開后,安貴妃方耷拉下臉,對皇后道:「皇后姐姐,懷恩侯府……真的不能求情么?」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娘家日漸式微,隨時可能被發落,那感覺真是太不好受了。特別是近來御史多次彈劾懷恩侯府大惡小惡,安貴妃每每聽得心驚肉跳,就擔心下一刻懷恩侯府也像孔家那般被抄家流放。
是的,前些日子孔家在刑部擺出來的眾多罪證下,終於被抄家了,雖然沒有傷亡,但是被貶為了庶民,被流放北地苦寒之地,子孫後代永世不得回京。雖然看似開了恩,但是那苦寒之地可是這般容易生存的?光是流放的路上就有得受苦了,更何況去了那兒這群錦衣玉食的老爺公子們如何受得住?下場可想而知。
安貴妃這些日子也琢磨出來了,她發現皇帝其實是不喜歡懷恩侯府的,所以才會任人揭發懷恩侯府的罪行,小罪也被放大,更何況其他的。現在皇帝還沒有吭聲,但誰知道他一個不高興,便讓懷恩侯府步上孔家的下場?
孔家是死有餘辜,連昭華郡主進宮來求情也無用,便讓人知曉其中的門道。但是懷恩侯府最多也只是小惡罷了,何以皇帝要對懷恩侯府出手?
懷恩侯府是安貴妃的母族,代表的是端王的臉面,這面子被如此折損,可不是生生打臉么?
皇后聽得心中一嘆,看了她一眼,心知皇帝對司恩侯府出手,不過是想要剪了端王的母族力量,讓端王明白他所得的一切都是作皇帝給的,他可以給端王獨一無二的寵愛及尊榮,也可以將所有都收了回去,讓端王明白自己的處境,這是個警告。
那位帝王,連對自己最寵愛的兒子也沒有耐心了!
「放心吧,懷恩侯府不會有事的。」只是,也不會像以往那般尊榮了。
安貴妃既管心裡仍是有些不放心,但皇后說到這程度了,自己再糾纏下去也無用,只得懨懨不樂地意開鳳翔宮。
阿竹到了慈寧宮后,太后此時正在歇息,所以她只在太后寢宮前行了禮,便由著宮侍引去昭萱郡主那兒了。
自從天氣開始變冷后,太后每日卧床的時間越來越長,總給人一種她老人家快要不行的不祥預感。阿竹心裡也是有些擔憂的,雖然說太后曾經意想天開地想要將昭萱郡主塞到端王府來,但是老人家所做的一切不過都是為了昭萱罷了。而且為了昭萱郡主,阿竹也希望太后無論怎麼樣,再多活個幾年罷。
到了昭萱郡主居住的偏殿,阿竹剛掀簾進去便迎面撲來一層熱浪,冷熱交遞,薰得她眼睫上起了一層霧。
寢殿里,昭萱郡主正窩在溫暖的炕上,見到她,臉上露出微笑,說道:「你來啦,過來坐!」
阿竹也沒和她客氣,將披風脫下給丫鬟,便脫了鞋上了炕,和她隔著炕桌而坐。
阿竹仔細打量她的臉色,雖然仍是蒼白瘦削,但看著精神極好,忍不住想著,或許是孔家的下場讓她心情變好了,所以精神也跟著轉好。阿竹琢磨了下,方道:「聽說孔駙馬被你姐姐接到了定國公府的別院里安置了。」
昭萱郡主不屑地道:「隨她,與我何干?」
見她不在意,阿竹便放心了。她擔心昭華郡主又為了這事兒來氣她,昭萱郡主現在身子虛弱,忌大悲大喜,不然心疾發作,一口氣喘不上來,輕則暈厥了事,重則有生命危險。
「前幾日她進宮來尋我,讓我去和皇帝舅舅求情,免了父親的罪,讓父親留在京里。然後我去求情了,皇帝舅舅應了姐姐。」她朝阿竹又是一笑,「有時候,活著會比死亡更痛苦,況且他得了癔症,據說情況不太好。」
這個據說自然是昭華郡主進宮來說的,昭萱郡主不置可否。比起她娘親當年受的苦,一輩子的欺騙,這種算什麼呢?即便她娘親也有不對,但是為人子女的,不向著她還能向著誰?有時候人就是這般偏心任性。
阿竹卻明白皇帝饒了孔駙馬的原因,明年昭萱郡主便出孝了,雖然她在佛前發了誓言終身不娶,但是皇帝並沒有在意,仍是希望昭萱有個好歸宿,如此才覺得對得起死去的妹妹。若是孔駙馬死了,昭萱又要守三年父孝,還不知道拖到什麼時候呢,女人這韶華一去,想要嫁個良人更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