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端王府極為賺錢的冬季蔬菜,嚴青菊知道那是阿竹自己琢磨出來的,至於出海的船隊,嚴青菊同樣知道是阿竹自己拿嫁妝銀子投進去的。因為這大膽的嘗試,沒人知道會不會成功,所以阿竹不敢下太大的血本,才會舍下自己的嫁妝銀子投進去,世間可沒有多少婦人有這迫力,畢竟嫁妾銀子是一個女人的夫家的立足根本,沒人敢冒那風險。
這其中的事情,嚴青菊知道的比外界的人還多,也同樣知道這些都是阿竹自己琢磨的,端王不過是對外的個擋箭牌罷了。這世俗對女人的限制太大,若是知道這些都是端王妃的主意,還指不定會傳出什麼流言了。
聽著嚴青菊的分析,阿竹突然發現這妹子的眼光也不一般,並沒有局限在內宅中,心裡也有些欣喜,或許以後她想幹些什麼大膽的舉動,可以拉她入伙,說不定這妹子還能揚長避短,將計劃更加完善。
「這次出海,鎮國公府也投了份子進去,得了個名額。」嚴青菊呷了口茶,對阿竹道:「若是這次船隊能平安返航,收穫不錯的話,估計朝廷會出台更加完善的政令,以後應該不會再限制私人船隊出海了。」
阿竹聽得心中微喜,只有一次成功其實並沒有打動那些老狐狸,所以這次承平帝組織出海,是以朝廷的名義出海,這算是一次試水,為了集合出海的資金,承平帝從自己的私庫出了一些,然後便讓那些有意向出海的勛貴們出資獲取一個名額,屆時等所獲按名額及投入的比例分成。
方法十分粗糙,但因為是在試探路線中,有些人也怕打了水飄——並不是誰都像阿竹這般財大氣粗的,所以這一次是以朝廷名義出海,參與進去的人並不多,投入的也不多。
說了這些事後,話題很快便又轉到了在外頭平亂賑災的陸禹身上。
「我從世子那兒得了消息,隋河那一帶的情況已經穩定下來了,軍隊不日將會撥營回京。」嚴青菊說道。
這是個好消息,阿竹雖然沒想到紀顯的消息會這般靈通,但依然高興。
嚴青菊卻沒有那般高興,暗暗皺眉,想起先前紀顯說的話。
陸禹平亂時的血腥手段雖然極為有效地控制局勢,但是很多人不喜他這般鐵血,特別是朝堂中並不是人人都支持端王的,其他皇子的支持者更是彷彿抓到了把柄,紛紛參端王一筆,說他無視祖宗家法、殘暴不仁,雖有功,但過大於功。
紀顯回來時和她說這件事情的時候,明顯笑得不行,對她道:「你看著罷,叫囂得最凶的,怕是最早被收拾的。皇上心中恐怕早有決策,即便不喜端王這次手段酷烈了些,但效果卻極好,皇上沒理由再說什麼。而且,一個有缺點的皇子,遠比一個完美無瑕的皇子更讓人放心。」
嚴青菊無話可說,她發現紀顯雖然表面上看著沒有站隊,但他其實挺欣賞端王的。
「而且,端王的這一手,雖然很多人不喜,但見過血的將士恐怕極為欣賞他的血性。他憑藉雷霆之勢鎮壓了關中一帶的平亂及那些趁機叛亂的府軍,倒是使他在軍中站穩了腳跟。恐怕這些人以後會是他的助力。」
聽著紀顯的分析,嚴青菊在心中琢磨了一陣,便也放下心來。
端王若是出事,最不利的便是阿竹了,嚴青菊對端王的事情可是十分上心。
想到這,嚴青菊又看向阿竹,見她眉眼喜悅,心裡也跟著歡喜。
嚴青菊在端王府留了半日,阿竹留她用了午膳,方著人套車護著她回鎮國公府。
陸禹平亂后賑災所花之時日並不多,他這次手段雖然急進暴烈了一些,但是卻將情況控制在一定範圍內,即便那些當地被迫舍了銀糧的豪紳暗恨他不已,卻奇特地贏得了當地百姓的感激。
待賑災結束后,陸禹上摺子,皇帝看了摺子后,口頭上嘉獎了一翻,便命他回京。
聽聞這消息,宮裡的皇后、貴妃皆高興不已,陸禹出征時兩人也是極擔心的,現在終於能平安回來,心裡的高興就甭提了。
就在阿竹盼著陸禹回京時,不想又有事情發生了,倉州八百里加急,報說長陰山一帶的長陰山人作死,南下入侵倉州一帶,倉州節度使被殺,戰爭又起。
消息傳來,滿朝文武俱是驚詫又驚慌。
戰爭自古以來便是讓人極其厭惡的一件事情,總是使人心頭壓抑。而且在查明是距離長陰山不遠的靯韃國在背後支持那些長陰山人南下搔擾邊境,殺害倉州節度使,輕易便激起了民憤,有點血性的人都對那靯韃國怒極。
但是,憤怒之後,卻不得不考慮現實情況。
這幾年西北那邊戰事吃緊,雖然風調雨順,稅收看著不錯,但因為承平帝年邁,手段綿柔,使得貪官污吏橫行,無力整治,雖去年皇帝借端王秦王的手整頓江南鹽政,但才過了個冬天,效果並不顯,眼瞅著國庫一年比一年稅收減少,漸漸地竟然不能支撐了,吏部尚書也開始抓急,天天過來哭窮,方使得承平帝打上海外貿易的主意,但那也不是一時半會就能見成效的。
所以,現在倉州又起戰事,承平帝雖然惱怒異常,但心裡也暗暗發愁,急得原本因為春天時又病了一場導致不好的身子也跟著敗壞了。
荀太醫被宣進宮時,敏銳地發現宮裡的變化。
王德偉在乾清宮門口親自接待他,見到他到來,便笑道:「荀太醫來了,皇上在裡面看摺子等你呢。」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睛瞄了眼周圍守衛的羽林軍。
荀太醫忙請罪道:「讓皇上久等了,是下官不是。皇上現在身子還好罷?」
王德偉邊領他進去,邊道:「荀太醫應該也知道,聽聞倉州那兒的消息后,皇上心裡十分憤怒,近日寢食難安。雜家恐皇上身子不適,方讓人將你宣進宮來給他瞧瞧。」
王德偉說得合情合理,荀太醫點了點頭沒說什麼。
等進了乾清宮內殿後,看到靠坐在床上形容憔悴的帝王,荀太醫便知道王德偉先前是撒謊了,恐怕是為了隱瞞住皇帝的病情,才會有先前那一翻舉動。
荀太醫面上沒什麼表示,跪下請安。
承平帝靠坐在床上,印堂有些發黑,雙眼眼袋極大,臉上的皺紋也多了許多,看著就是個身體不好的老頭子,尊貴華麗的明黃色龍袍也沒法改變他老了、病了的事實。
承平帝聲音有氣無力,伸出手道:「荀太醫過來給朕瞧瞧罷。」
荀太醫又躬身施了一禮,便跪著上前請脈。
他搭脈的時間有些久,荀太醫面上清冷,神色淡然平和,感覺到一道威嚴犀利的目光一直落到自己身上,他也並不在意,收回了手,沉聲道:「皇上,您的身子情況實在不好,須得靜養。」
承平帝素知這些太醫說話的方式,三分的病要說成七分,七分要說成病重,喜歡含糊其詞,就怕說得太明白掉了腦袋。荀太醫雖然未曾說他身體的病情如何,但那句「實在不好」,也是重了,沒有絲毫的隱瞞。
「朕現在無法靜養,以愛卿的醫術,也不能根治么?」承平帝還是有幾分信任荀太醫的醫術,心裡有幾分期盼的。
荀太醫卻是搖頭,「若是皇上再不愛惜聖體,連臣也沒法子。臣先開兩服藥佐著臣做的藥丸一起服用,能讓皇上精神一些。」
承平帝沉著臉點頭,其實病人最是知道自己的身體情況,心裡忍不住還是有些幻想罷了。
等荀太醫離開,承平帝坐在那裡不知道想什麼,王德偉小心地覷了他一眼,也不敢出聲。
正在這時,外頭傳來聲音,王德偉臉色一沉,便出去看情況,很快便回來了,說道:「皇上,秦王殿下求見。」
承平帝原本欲說不見,很快便換了主意,說道:「你給朕更衣。」
等承平帝被伺候著打理妥貼后,他便坐在內殿的長榻上,旁邊的小案几上還放著一堆奏摺。
秦王進來后掃了一眼,便馬上跪下請安。
「秦王今日來此為何?」承平帝身體不舒服,咳嗽了一聲,連語氣也不太好。
秦王自然聽得出皇父語氣中的不悅,但仍是硬著頭皮道:「兒臣聽聞靯韃國狼子野心,竟然掇攛長陰山人南下劫掠我朝邊境百姓,兒臣心裡憤怒非常,願為父皇分憂,請旨出征,以解父王之憂。」
承平帝卻沒有應聲,打量著跪在地上,抬頭仰望著自己的兒子,他的面上一片堅毅果決,顯然是心意已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