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沒想到她剛進殿時,便見首位上太上皇也坐在那裡,臉色看起來僵冷僵冷的。皇太后坐在一旁,神色清淡,而其他的太妃們圍坐在下方,個個皆靜聲不語,與以往來慈寧宮時的那一片歡聲笑語形成強烈的反差。
而造成這一結果的,自然是坐在上首位置的太上皇。
阿竹敏感地覺得,那群太妃看太上皇的眼神十分幽怨,彷彿在怪他跑過來打擾了她們與皇后在一起的歡樂時光,他應該是哪邊涼快呆哪邊去的。
阿竹為自己這種腦補囧了下,忙收斂起自己,帶著胖兒子過去給太上皇和皇太后請安。
「琛兒過來,給皇爺爺瞧瞧!」太上皇臉色微緩,朝胖孫子招手。
阿竹正推著胖兒子上前時,便聽到皇太后平淡的聲音:「太上皇身子還未好,還是離太子遠些,萬一將病傳染給太子就不好了!」
「……」
殿內頓時一片安靜,只有外頭的北風呼嘯而過的聲音。
阿竹也低下頭,不敢看太上皇的臉色。
「皇太后!」
「臣妾在這,太上皇有什麼吩咐?」
太上皇因為生病而有些乾瘦的臉漲得有些紅,呼吸也十分急促,他瞪著皇太后,彷彿要吃了她一般。就在所有人提著顆心,以為他們要吵起來時,太上皇卻沒吭聲。
「好了,皇后的身子重,別站太久,來人,給皇后賜坐。」皇太后若無其事地道。
所有人看向皇太后的目光宛若看著英雄,甚至有些已經是星星眼了。
阿竹被扶著坐下了,但是坐得極不自在,因為這宮裡的氣氛也太詭異了。直到十八公主到來,才緩解了幾分。
這時,慈寧宮的內侍總管過來稟報臘八粥已經煮好了,皇太后便道:「都呈上來罷。」
「太上皇,喝臘八粥么?」皇太后問了句。
太上皇氣得臉色發黑,終於暴怒了:「不喝了!」然後直接起身,王德偉趕緊過來扶住他,擺駕回了仁壽宮。
皇太后十分平靜地看著他離開,然後對殿內眾人道:「好了,太上皇走了,你們都喝吧,在本宮這裡,不必拘束。」
所有人:「……」
不過得了皇太后的話,確實不拘束了。
然後皇太后又吩咐綉姻道:「太上皇什麼都沒吃什麼離開了,你呈一碗過去給他,加些蜂蜜,不要弄得太甜。」
綉姻笑著應了聲是。
回到仁壽宮的太上皇氣得下顎一陣陣抽緊,周圍伺候的宮人噤若寒蟬,連呼吸都放得極輕。
直到有名內侍飛快地進來稟報道:「太上皇,慈寧宮的綉姻姑姑過來了。」
太上皇的臉色才好一些,故作平淡地咳了聲,說道:「宣她進來。」
一會兒后,綉姻拎著食盒過來了,先是恭敬地給太上皇請安,然後方道:「太上皇,奴婢奉太後娘娘之命給您送臘八粥過來了,裡面加了些蜂蜜,並不會太甜。」
太上皇的臉色更好了,王德偉機靈地上前接過。
太上皇的口味確實是喜歡伴一點蜂蜜,但是也不能太甜。看來皇太后還是上心的,雖然她言語上有些兒不敬。不過王德偉覺得,皇太后今兒還算是客氣的,大概是當時有那麼多的宮妃在,難得給太上皇面子。
臘八粥是放在特殊的保溫食盒端過來的,拿出來時仍是熱騰騰的,太上皇用湯匙勺了一口吃下,味道正是他每年喝習慣的,不由得有些發怔,先前被皇太后弄出來的氣一下子沒了。
見綉姻還在殿內等著,太上皇道:「你退下罷。」
綉姻應了聲,福了福身子便下去了。
等她離開,太上皇慢慢地吃著臘八粥,吃到最後粥已經涼了,但仍是將它喝乾凈。
接過王德偉遞來的帕子擦拭嘴時,太上皇忍不住道:「王德偉,皇太后怎麼會變成這樣子呢?朕已經如她所願禪位於禹兒,她還有什麼不滿?」
王德偉低下頭,這對帝后之間的事情自然不是他一個奴才能說的,還是保持緘默比較好。
幸好,太上皇也沒想要他的回答,只是望著殿外廊前還未掃乾淨的雪發著呆。
在皇太后這裡喝了臘八粥后,阿竹便起身去偏殿探望昭萱郡主了。
胖兒子被安貴太妃抱著不放,阿竹也沒帶他過去,不過十八公主卻屁顛顛地跟著阿竹過去,說道:「十八也去看看錶姐!表姐不能吃臘八粥,好可憐哦,十八今天多吃一碗,幫表姐吃。」
阿竹:「……十八真是個乖孩子!」
十八公主笑嘻嘻地表示自己很乖,一蹦一跳地走在前頭。
到了偏殿,進門依然是一陣藥味繚繞,極為難聞。阿竹有些不適,不過聞久了很快便壓下那股反胃感。
「表姐!表姐!十八和皇嫂過來看你啦!」
十八公主蹦蹦跳跳地跳進去,看起來活潑極了。
昭萱郡主坐在床上看著她們進來,臉上帶著微笑,說道:「你們是在慈寧宮喝了臘八粥過來的?」
十八公主像只猴子一樣猴過去,高興地說:「是啊!母后說表姐不能喝臘八粥,所以今兒十八幫你喝了,十八的肚子都有些撐得難受。」
昭萱郡主被十八公主逗得不行,忍不住將可愛的小公主摟到懷裡揉了下。
阿竹坐到床前,如同每一次,先是詢問了她的身體,知她這幾日都在吃藥,沒有再昏睡渡日,心裡也高興幾分。
過了一會兒后,十八公主將室內伺候的人都揮退到外頭,然後興奮地道:「表姐,十八昨日又聽到父皇母后吵當年的事情了喲~~你想不想聽?」
「想啊!」昭萱郡主笑得很爽快。
看著像小報馬仔一樣的十八公主,阿竹終於知道昭萱郡主為何會得知帝后之間的八卦了,因為她有個小卧底,而這個小卧底比現代的狗仔隊還要厲害。
阿竹也忍不住拉長了耳朵聽。
「……母后說,父皇自己眼拙,當年去參加武安侯府老太君的壽宴,在梅林中誤認了母後為其他人,母后當時以為父皇是登徒子,還直接用打馬球的棍子將他打得抱頭鼠躥,逃命而去。然後父皇就說:『蔣氏,你不要太過份了,朕當時以為你是武安侯府的義女,真是好大的膽子!』」
十八公主模防得惟妙惟肖,板著張小肥臉,拉著長長的語氣,故作威嚴地道,將阿竹和昭萱郡主弄得哭笑不得。
板完臉后,十八公主又學著皇太后平淡中諷刺的臉色說:「母后是這樣反駁的:『哎呀,誰告訴你臣妾是蔣府的義女了?是不是我那義姐?真不好意思,太上皇你又被騙了,真是活該啊!』」
「父皇又道:『是她騙了朕,那又如何?當朕問你是不是蔣府義女時,你自己卻不吭聲!怪得了朕么?』。」
「母后就道:『臣妾就奇了怪了,後來臣妾可不是一次表示自己不是蔣府義女了,為何你卻一直當臣妾是蔣府義女?不會是太上皇當時年紀輕輕的,便眼睛不好使吧?還是您就喜歡這調兒,以為臣妾和你鬧著玩的?』」
「然後啊,又吵得很兇,很多話說得太快,十八記不住啦!」十八公主如此總結道。
昭萱郡主聽得意猶未盡,絲毫不覺得自己這樣八卦親舅舅有什麼不對,這可是她無聊生活中的一項消譴了,比八卦其他宮妃今日穿了什麼衣服像只肥鳥、戴了什麼首飾炫耀有趣多了。
阿竹卻從其中聽出了些貓膩,好像太上皇也是個臉盲啊,所以年輕時和皇太后打打鬧鬧時,卻一直認不出皇太后,以為她是蔣府的義女,對她的身份耿耿於懷。一個男人對女人的身份耿耿於懷,在這個時代,只有一個原因:那麼就是他想要娶這個女人!
阿竹又聽了會兒兩個八卦幫的一大一小女人湊到一起八卦了會兒,兩人不明白真相,只覺得年輕時候的太上皇竟然認不出皇太后而笑得不行,說太上皇原來出有那麼笨的一面之類的,聽得她有些抽搐。
阿竹再次被弄得抓心撓肺的,好想知道當年帝后發生了什麼事情——看來八卦這種事情,真是人人都愛啊。
在昭萱和十八公主這裡挖不到真相了,阿竹決定今晚回去,去纏陸禹要帝后當年的真相!如果那個男人再敢忽悠她,她決定不將被窩拱暖讓他抱著睡了!握拳!
晚上,陸禹頂著寒風回到寢殿,發現某位孕婦竟然難得地強撐著睡意等他。
陸禹微微心驚,以為發生了什麼事情,蹲在她面前,握著她溫暖的手道:「發生什麼事了?」腦子卻在飛快地回想著今天有發生什麼事情,而且為何鳳翔宮的總管及女史都沒有過來稟報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