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第二日,便換嚴青菊進宮來了。
很久沒見這妹子了,阿竹也甚是想念,拉著她的手問這問那,嚴青菊一一笑著答了。
「怎麼不將你家藿兒帶進宮來?也好和豚豚有個伴,一起玩耍。」
嚴青菊眼睛一轉,便道:「等天氣暖些再帶進來。」然後有些小心地道:「三姐姐一直在宮裡,覺得無聊么?」心裡卻有些不是滋味,阿竹喜歡往外跑,即便條件不允許,但以前未出閣時,她也曾經幻想過,等以後有錢有閑了,便要去江南逛逛,吃遍大江南北,玩遍山川河流,賞遍人俗風情。這麼個深宮,她會不會自在?
「挺好的,並不算無聊。」阿竹含蓄地道,她天天忙著八卦太上皇和皇太后,加上十八公主這個報馬仔,日子還真不算是無聊。
嚴青菊看她很久,方笑道:「三姐姐過得好,我便高興了。」她低首認真地看著阿竹的肚子,「就是這幾天要臨盆了吧?三姐姐放心,我去枯潭寺里問過住持了,你這胎定能平平安安的。」
阿竹聽得高興,主要是感動於這妹子的心意,說道:「那就承你吉言了。」
接著姐妹倆又說了會兒話,話中從閨閣時期到兒女經,都有說不完的話,直到看天色差不多了,嚴青菊方告辭離去。
可能是因為嚴青菊的到來說了很多話,到了晚上時,阿竹難得精神不錯,在殿內轉了幾圈后,依然沒有睡意,便坐下來掐指算著自己大概會在什麼時候生。
正算著,陸禹踏著月色進來了。
現在已經正月中旬,月亮還未圓滿,缺月清冷孤寂地掛在寒春的天空,使得整個月夜都透著一股寒冷。
陸禹進來時,見她在算著什麼,笑道:「怎麼了?」
阿竹有些興奮地道:「阿禹,過幾日便是元宵節了,你說我肚子里的這個會不會在那天出來呢?如果剛好是元宵節出生,以後就叫他元宵好了。元宵這小名兒宜男宜女,都不錯。」
陸禹摸著下巴,然後促狹地道:「以後就叫胖元宵好了!」
阿竹一頓,然後趁他走近時,一腳踢過去,剛好踢到他的腿肚,然後怒道:「你在嘲笑我胖么?」
胖竹筒、豚豚、胖元宵,這男人到底有多愛胖這個字眼?!
陸禹被踢得不痛不癢,將身上的龍袍褪下,漫不經心地道:「胖也是一種特色,挺好的,你生什麼氣?你小時候本來就胖嘛。」將衣服隨意地丟到一旁的箱籠上,也不管它,反正明日有宮女會自動收拾。
可能是孕婦真的是一種情緒化的動物,脾氣一來,真是控制不住,阿竹踢了他幾下后,發現他根本不痛不癢,又有些鬱悶。
「行了,別鬧,小心摔著自己。」陸禹扶著她上床睡覺,躺下后道:「先睡吧,距離元宵還有好幾天呢。」然後摸摸她的臉,笑道:「聽說今日鎮國公世子夫人進宮來看你,你們聊得似乎挺開心的。」
「對啊!我四妹妹是個很好的妹子,真的很貼心呢!她擔憂我,所以今兒特地來探望,順便開導安慰我的!你瞧,這才是好妹妹的典範。」一個高興,忍不住跟他賣弄起來。
陸禹啞然失笑,捏了捏她的臉道:「聽說鎮國公世子夫人對你真是好得沒話說啊……」聲音輕輕的,捏著她臉的手往下移,在她胸口上不輕不重地捏著。
這話似乎有些醋吧?
阿竹狐疑,忍不住道:「那是自然,她是我四妹妹!」
「哦……」
行了,這位皇帝真的是醋了!
阿竹哭笑不得,你用得著跟個女人吃醋么?況且還是個已經成親的女人!
笑笑鬧鬧,又是一天過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阿竹真的想要在元宵生個孩子,所以剛好到了正月十五那天早上,她正和胖兒子一起用早膳時,突然手中的湯匙不穩,直接掉在了地上,臉也開始扭曲起來。
「皇后!」娥眉等宮女瞬間有些慌了。
「別慌,我、我可能要生了,將我扶起來。」阿竹吩咐道。
一群宮人急哄哄地將她扶進內室,整個鳳翔宮都熱鬧起來,請太醫的請太醫,通知各宮的通知各宮,一時間,人人忙得腳不點地。
只有胖兒子懵懂地看著母親被扶走了,感覺到周圍人緊張的情緒,突然哇的一聲哭了,叫著要「母后」,宮女奶嬤嬤們忙抱著他哄,不過怎麼也哄不停后,有個機靈的小內侍道:「太子殿下,娘娘正在生小皇子,很忙呢,太子殿下可以去尋皇上,順便告訴皇上這件事情。」
皇上=父皇!
胖兒子抽抽噎噎地表示,要去找父皇。
宮人們頓時鬆了口氣,忙抱著他出去,磨磨蹭蹭地往乾清宮行去。
剛出了門,便見皇太后帶著安貴太妃過來了,眾人忙上前請安。等皇太後知道孫子是要去乾清宮,便笑道:「皇上應該也快回來了,便讓太子去接他罷。」
宮人們聽到皇太后語氣里沒有絲毫的責備,忙笑著應了聲是。
剛出了鳳翔宮不久,便見到皇帝的儀仗,走在前面的是穿著明黃色龍袍的男子,大步流星走來,雖然天氣冷,但是可能是他走得有些急,白晰的臉龐染上紅暈,更添一種難以言喻的俊秀之色。
所有宮人看了一眼,眼睛都有些轉不過來。皇帝原本就是京里有名的美男子,現在這般急促地走來,更添幾分顏色,著實讓人心動。也不知道等太皇太后孝期過後,又有多少宮女春心蕩漾,欲要上那龍床了。
「父皇……」
含含糊糊的聲音響起,打斷了那些人的思緒。
陸禹大步走過來,直接抱起朝他伸出胖手的胖兒子,勉強笑道:「豚豚怎麼了?別哭,咱們一起去看你母后。」
胖兒子將臉埋到他懷裡,嗚嗚兩下后,才點點頭。
胖兒子腦袋上柔軟的毛髮蹭著他的下巴,有些兒癢,讓他忍不住又抱緊了懷裡的孩子,繼續往鳳翔宮行去。
阿竹這次生產因是第二胎,已經有了經驗,加之懷孕末期身子也養得好,中途並未有什麼事情發生,所以進產房后四個時辰,終於在下午酉時平安誕下一子。
嬰兒的啼哭聲響起時,外殿守著的所有人皆聽到了,很快接生嬤嬤便將用明黃色的襁褓包著的新生兒抱了出來,皇太后和安貴妃忙過去圍觀起來,兩人皆笑得合不攏嘴。
現下皇帝膝下已有兩個皇子,算是有后了,於他的帝位也更牢固,那些大臣們也不能再嘰嘰歪歪了。
陸禹沒看新生兒長什麼模樣,直接進了內室,來到床前。
宮女和嬤嬤們正在收拾,見到他進來,吃了一驚,趕緊上前行禮。陸禹擺了擺手,沒理會她們,直接撩起袍子坐到床前,看著床上已經陷入沉睡的女人。
室內還縈繞著淡淡的血腥味,宮女正燃著清淡的香驅除味道,兩種味道混合在一起,並不好聞,陸禹卻並未理會,伸手輕輕地撫著床上的人蒼白的面容,問道:「皇后情況如何?」
剛為皇后清理完身子的娥眉道:「皇上放心,皇後娘娘只是產後脫力昏迷,醫女剛才看過了,睡幾個時辰便全醒來。」
陸禹聽得放心了幾分,又道:「廚房裡熬著的湯怎麼樣了?等皇后醒來端過來給她喝。」
「早已經備著了,皇上放心。」
陸禹又問了幾個問題,娥眉一一答了,等他不敢詢問后,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見他目光沉斂地看著床上昏睡的皇后,微微斂下眼睛,恭敬地退到一旁。
娥眉是陸禹提撥上來的女官,管著鳳翔宮整個宮的宮女,自然是忠心可靠的。只是以往娥眉在別的地方做事,並不太了解這剛登基不久的皇帝,現在被他幾句問話,句句都是與皇後有關,心裡隱隱有些明白帝后之間的感情,恐怕是容不得第三者插足,後宮恐怕要形同虛設了。
如此一想,便又有些高興,若是皇后的地位鞏固,於她也有利,指不定她以後也能像慈寧宮的綉姻姑姑那般威風。
陸禹伸手為阿竹理了理頭髮,又忍不住摸摸她的臉,然後執起她的手為她把脈,確認她的脈搏平穩舒緩,無甚大礙,方才鬆了口氣。見她睡得正香,全然不知曉他的擔憂,心裡又忍不住有些生氣,輕輕地掐了下她有些圓的臉龐,掐完后又心疼了,忙又安撫性地摸了摸。
他坐在這裡的時間有些長,直到外頭宮人來稟報,皇太后和安太貴妃要離開時,方起身去送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