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他獨自在倉州走不開,但從京城傳遞過來的消息中也聽得膽顫心驚。心知這次若不是他遠在倉州,恐怕當時靖王也不會放過他,直接派人過來刺殺,他的下場只會比魏王還要慘。
直到過了兩月,十月時份時,又聽說他那皇父禪位太子的消息,秦王心中一時間百般滋味難言。雖然他脫離了那個吃人的地方,卻也失去了競爭資格。有得必有失,失去的同時,卻也避開了那次的刺殺,方能好好地站在這裡。
想到此,不禁有些噓唏。
新帝登基為帝,他一直呆在倉州,鎮守倉州的同時,也等著京城的新皇的旨意,是否會趁機將他招回京去,擼了他的兵權,然後將他料理了。可是等來等去,沒有等到聖旨,反而等到了他王妃拖家帶口往這兒來的消息。
「對了,王爺,王妃有說什麼時候到么?」柴榮想到關鍵的問題,肅然道。
秦王忙翻看信件,說道:「信里說,她們三月初五齣發,從京城到倉州,馬車速度是一個月,預計是四月二號到,今天好像正好是四月二號……」瞬間失語,額頭青筋也開始突突地跳著。
三月初五齣發,如果是出發前讓人捎信過來,就算信使在路上慢騰騰地跑著,也早就到了,可是!現在信才到他手裡,到底是鬧哪般?
柴榮幾乎不忍睹視,總覺得王爺原本這一年來經過血與火的歷練,性子已經足夠沉穩了,也堪當大任。但是,只要一涉及到秦王妃,也不知怎麼地,瞬間便像個炸藥筒一樣爆炸了。
「呃,王爺,估計王妃應該到了吧。」柴榮見他心情不好,也不敢太放肆,小聲提醒,「王妃的車駕估計很快便到倉州城了,您現在過去應該能接到她……」
秦王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不用他提醒,他都知道。
接著,秦王欽點了一隊親兵,直接出了倉州城。
剛出了倉州城,便有一名探候前來稟報道:「王爺,前方三十里的牙烏坡處,似乎發現有形跡可疑的靯韃人出沒。」
秦王眉頭微跳,牙烏坡是京城通往倉州的必經之路,他的王妃和女兒今日估計就要到了。
差點又腦溢血的秦王這一刻腦子快要發瘋了,眼睛眥裂,心裡只有一個想法:可惡的靯韃人,若是敢傷她們,我陸欒發誓,讓你們全部血償。
這一刻,腦子溢血的秦王十分勇猛,騎下的駿馬如雲,飛馳而去,身後的親兵追得快成了狗,苦不堪言,同時也不明白他們王爺這到底怎麼了,就像吃了什麼興奮葯一樣,整個人行動如怪獸,快沒理智了。
時間已經無法計算,等終於死趕活趕到達目地地,秦王一勒韁繩,馬的前蹄高高揚起,嘶鳴聲不斷。
空氣中飄來了淡淡的血腥味,秦王眼睛又開始眥裂,目光緊緊地盯著前面的牙烏坡。
「王爺!」
親兵們爆發了全部的潛能,方險險地綴在他後頭,此時終於趕到,已經累得像條狗了,說話都有些喘氣。不過空氣中飄來的味道也讓他們臉色有些沉重,想著莫非那些靯韃蠻子已經在這裡殺掠過了?
秦王又驅馬上前,馬躍過了前面的一條壕溝,躍上了牙烏坡。
牙烏坡之後,是個條山溝。
小山溝里,屍橫遍野,血腥味衝天,一隊車馬正靜靜地停在那兒。
馬車頂上,站著個身著騎裝的女人,剪裁得體的騎裝裹在她修長的身軀上,曲線畢露,頭上的烏髮高高紮成一束,一條鑲著寶石的石青色抹額勒著額頭,墨綠色的寶石襯得她修眉寒目,氣勢非凡。
不說女人看到那樣的英姿心馳神往,男人看罷也雙目異彩連連,得不得贊聲好一個巾幗不讓鬚眉的女子!
馬車頂上的人聽到山坡上響起的馬啼聲,雙目如冰直刺過去,不過在看到坐在黑色駿馬上的男人時,目光微轉,臉上泛起了笑容。
「王爺!」
秦王就在高處俯視她,這女人即便笑著,也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氣質,那種英氣及傲氣彷彿從骨子裡溢了出來,笑容從來沒有這世間女子該有的謙恭柔順,只有坦然舒闊,即便被關在後宅之中,也無法泯滅她那種自在而堅定的姿態。
彷彿世間沒有什麼能讓她動搖。
秦王一拉韁繩,馬從山坡躍了下去,來到小山溝里。目光一掃,便發現地上的人雖然穿著大夏百姓的衣物,但五官比大夏人來得粗獷,臉龐肌膚也泛著一種生活在高山中的人才有的胭紅色。
後頭的親兵也終於來到了小山溝,看到一地的屍體,頓時有些咋舌,下意識地打量著這車隊,很快便發現車隊周圍護衛的侍衛不同尋常,有點眼力界的自然會發現這是宮裡訓練有素的大內侍衛。
「王爺,您來接王妃么?真是太好了!」王府的府吏高興地過來請安,順便稟報道:「王妃說,這些賊人是喬裝成大夏人潛入咱們大夏的靯韃蠻子,他們要搶劫咱們,幸虧有王妃護著,方能平安無事。」
聽到他的話,所有人的目光又望向從車頂跳下來的秦王妃,注意到她手中還有一把滴著血的,頓時覺得有些暈眩。
秦王嘴角抽搐了下,看了眼神彩飛揚,彷彿剛才只是捏死了幾隻螞蟻的王妃,頓時不知道說什麼好。
幸好,這時有小孩子的聲音響起來了:「娘,餓餓~~」
秦王妃將擲下,接過旁邊臉色泛白的丫鬟遞來的帕子擦了擦手,往另一輛馬車行去。
秦王循聲望去,便見那輛馬車中,一個可愛的孩子探頭出來,一雙靈活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著周圍,看到他時,還朝他露齒一笑,一點也不怕生。雖然已經近一年沒有見著女兒,但是秦王依然一眼便認出這是他的嫡女夏兒。
「夏兒!」
小蘿莉已經不記得父親了,歪著腦袋看他一會兒,見母親過來,便道:「臭臭的,娘,餓餓~~」
秦王妃摸摸她的腦袋,馬車車簾撩起,露出馬車裡幾個同樣臉色泛白的女人的臉,卻是馮側妃、沈側妃她們。
幾人見秦王過來,有些手軟腳軟地下馬車請安,請完安后,再也不理他,直接看向秦王妃。
「王爺,妹妹們都受了驚嚇,先離開這兒再說吧。」秦王妃又小心地將那些看起來就要暈倒的女人送回馬車裡,對秦王說道。
秦王有些不滿,那些女人眼睛看哪裡?他才是一家之主好不好?竟然連個正眼都不看他,只看著王妃?他養這群女人難道是為王妃養的么?真是一群不知所謂的蠢女人。
秦王看著揪著他王妃的衣擺、邊啃著果子邊好奇地探頭看著地上屍體的女兒,聽到她一臉開心地說:「娘,厲害~~」時,差點又腦溢血。
夏兒你是個姑娘家,這時候就應該像姑娘家一樣,躲在馬車裡讓人保護就行了!
秦王再次肯定了,他的女兒真的被王妃教歪了!腫么辦?
秦王留了幾個親兵在現場處理那些靯韃蠻子的屍體,便上馬護送著車隊回城。
路上,秦王掃了眼那群護衛,以他的眼力,如何看不出他們是大內侍衛,目光不禁微微一沉,一時間琢磨不透皇宮裡那位已經當了皇帝的弟弟的想法。
似乎從小到大,他從來沒有琢磨對過他的想法,有時候覺得他陰險之極時,他又會做出一些出人意料的事情。有時候覺得他如君子般風光霽月時,他又會做出一些小人之舉,簡直就是……秦王若是生活在現代,必然知道有個詞很好形容他心中的陸禹的形象:一個精分的神經病!
有秦王的親兵護送,車隊很平安地入了城。
入城后,秦王為難了。
「王爺如今落居何處?」
秦王有些不自在道:「戰事頻繁,素來是住在軍營中,城中的府邸極少居住,恐怕現在極是簡陋,不能住人。」然後又不禁埋怨道:「你是讓誰送來的信?本王今日才接到,這速度也特慢了!」
秦王妃眨了下眼睛,若無其事地道:「哦,因為臣妾一心惦記著來倉州與王爺團圓,便忘記提前修書一封告知王爺了,所以昨天想起時才寫的。」
秦王:「……」你特么的在逗我呢!
秦王目光如電般瞪向馬車裡的那幾個女人,她們眼觀鼻、鼻觀心,當作沒看到他,更沒將他的臉色當回事,更是心塞。敢情這群女人是將他當猴耍呢!王妃沒記住,她們不會提醒么?他到底養了多少廢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