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第四十章

阿竹傾聽了會兒,轉頭對他道:「這民間的小調聽著頗有野趣。」

他笑著點頭,大抵是這明媚春光讓人心情大好,他笑道:「你嫁我這麼多年,也沒聽過你唱個曲兒給我聽,連琴都沒伺弄一下,莫不是君子六藝,十竅你通了九竅吧?」

這男人意思是指自己一竅不通了?

阿竹又想咬他,不過想想也笑了,對他道:「那我唱首你一定沒聽過的歌兒給你聽,聽了不許太激動,更不許咬人。」

陸禹見她這模樣,倒是有些期待起來,湊到她耳邊輕笑道:「好啊,一輩子只許唱給我一個人聽。」

她的臉噌的一下紅了,聽著甲板上傳來孩子們歡快的笑聲,突然覺得只要日子如此過下去,唱一首算什麼,就算唱個千首百首都行,只要他不嫌棄會漏歌詞或者跑調就行。

如此一想,自己都忍不住笑起來。

坐在有些搖晃的花轎里,大紅色的蓋頭擋住了她的視線,只聽得外頭一片噼哩叭啦的鞭炮聲,轟得她耳膜都有些生疼生疼的,腦仁同時也抽疼起來。

她手裡捧著一個玉如意,花轎有節奏地搖晃著,即便昨晚一個晚上沒睡好,卻沒有什麼睡意,只是有些茫然地看著眼前一片紅色。隨著鞭炮聲過後,外面傳來了各種議論紛紛的聲音,她豎起耳朵,但因為周遭鼓樂之聲一路過來,根本聽不出個大概。

「……不是說只是公府的庶女么?看那嫁妝單子……怎捨得搭那麼多嫁妝?」

「雖是庶女,但是聽說端王妃和這庶妹自幼姐妹情深,嚴老太爺和嚴四老爺看在端王妃的面子上給添的。」

「怨不得,這鎮國公府也賺到了,原本以為迎個庶女娶低了沒臉,可瞧人家的嫁妝,就是不差的。」

「呔!同是公府,人家雖然是庶女,卻是依著嫡女的規格來教養的,配那鎮國公世子還是被糟蹋了。」

「可不是,那鎮國公世子不過是仗著皇上寵愛罷了,私德不修,哪家閨女嫁他誰倒霉。」

「就是啊……」

紛紛的議論在鞭炮響起時,又蓋過去,再也聽不到分毫,她的心也沉下去。直到花轎停下,她的身體也跟著一頓,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眼裡一片平靜。

既然選擇了走這條路,那麼她會繼續走下去。

接下來,她被喜娘扶下轎,跨火盆,進喜堂,拜堂,然後送進新房。

當紅頭蓋被一支金色的喜秤挑起,她半垂的眼睛抬起,便對上一雙冷戾的眸子,嚇得手指下意識地揪緊了抱著的玉如意,然後才看清楚面前男人的模樣。

一襲大紅色的新郎官服,襯得人精神熠熠,那張臉上若沒有那條疤,絕對可以稱之為英氣俊朗,十分端正,可惜現在給人的感覺便是兇惡狠戾,讓人不敢直視。

她看了一眼,又趕緊垂下頭,看起來就像一個新嫁娘般羞澀,讓旁邊看著的人也不知道這是真羞澀還是因為對方的長相而害怕。

新房的氣氛有些僵硬,喜娘、丫鬟們個個噤若寒蟬,喜娘對著新郎官那張臉,饒是平時舌燦蓮花,能將死的說成活的,此時實在是覺得自己是個嘴拙的。而那些丫鬟們手裡捧著象徵吉詳的物什,細嫩的胳膊卻在發著抖。

一時間,新房的氣氛更怪異了。

穿著一身喜氣衣裳的丹寇等陪嫁丫鬟心裡也急得不行,使勁兒地瞪著喜娘,都什麼時候了,竟然出這種差子。

喜娘被她瞪了好一會兒,趕緊擠出笑容道:「恭喜世子爺,兩位該喝合巹酒了。」

紀顯看了眼抖著身子端著托盤過來的丫鬟,眉頭擰起,似乎有些不耐煩,不待喜娘說什麼,直接抄起托盤上的兩個酒杯,自己端著一杯酒直接飲盡,另一杯遞給了坐在床上有些傻眼的新婚妻子。

嚴青菊被他盯著,硬著頭皮伸手接過酒杯,也學他的樣子喝盡。這種喜酒並不烈,但喝進肚子里仍是覺得有些不舒服,女人極少會喜歡喝酒,特別是她這種從小隻喝花釀酒的閨閣女子,更不會沾這種酒了。

喝完合巹酒,又在喜娘在唱答下完成了應有的儀式后,紀顯袍子一撩,便道:「我去敬酒,你們好生伺候夫人歇息。」

眾人:「……」

等紀顯離開后,喜娘同情地看了眼坐在新床上的新娘子,看著柔柔弱弱的,那雙眼睛盈盈地看過來,說不出的幽怨婉轉,連她都心疼了,覺得她被許配給這樣的男人真是糟蹋了,只是這些都是命啊,看著是她高攀,可是裡面那些門道兒,京城裡誰不知道,只是沒在嘴上說罷了。

喜娘和丫鬟們也依次下去守到門外,屋子裡只剩下嚴青菊和四個陪嫁的丫鬟丹寇、丹橘、丹霞、丹青。

京城的十月份已經進入初冬,天空灰濛濛的一片,眼看著就要下雪了,壓得人心頭沉甸甸的。新房裡雖然燒了地龍,但是人坐得久了,也會感覺到僵冷。

丹寇見嚴青菊木木地坐在那裡,忙扯了下身邊的丹橘,說道:「姑娘,奴婢去打盆熱水來給您洗臉,丹橘也去弄得暖手爐過來,還不知道要等多久,別讓姑娘冷著。丹霞、丹青,你們在這裡伺候夫人。」

嚴青菊看著兩個丫鬟,點了點頭。

丹寇先是幫她取下鳳冠,將上了頭油的發散下來,方和丹橘出去。

丹寇剛出門,便見著一個穿著嶄新褚紅色衣裳的小廝,個子矮小,但臉上堆著笑,看著也頗為親切。見到丹寇兩人出來,忙搓著有些發冷的手過去,說道:「兩位姐姐是夫人身邊的得用人吧?我叫紀山,是爺身邊伺候的小廝,兩位姐姐怎麼稱呼?」

聽到是姑爺身邊的小廝,丹寇知道自家姑娘想要在這府里立足,自然要先和紀顯身邊伺候的人打好關係,臉上也堆起了笑容,熱情地道:「我叫丹寇,她叫丹橘,正想去打些熱水給夫人凈臉。」

紀山聽罷,忙道:「這種事情只須要吩咐一聲便行了,耳房裡有小丫頭看著小爐子,應該有火。」

紀山帶著兩人去耳房,不過卻沒看到什麼小丫頭,小爐子上架著個水壺,壺裡有些水,卻不夠用來兌開洗漱。紀山有些尷尬,見兩個丫鬟都冷眼看著,忙道:「今天婚禮,硯墨堂的人手不夠,許是小丫頭被叫走了,你們等著,我去廚房弄壺水回來。」

等紀山忙不迭地跑開后,丹橘滿臉怒火地道:「丹寇姐姐,這分明是瞧不起咱們家姑娘。」

丹寇比較冷靜,這種事情她早有心裡準備,說道:「看來這硯墨堂的人心可不齊啊。」

等紀山回來后,丹寇見他陪笑的臉,也不惱,拉過水壺后又道:「天氣有些冷,爺也不知道何時會回房,咱們姐妹倆還想給夫人弄個暖手爐,要麻煩紀山兄弟了。」

紀山忙不迭地又點頭,勤快地去張羅了。

丹寇很快便端著一盆兌好的熱水進屋子伺候主子洗漱,將剛才的事情說了,見主子垂著臉慢慢地卸妝,不發一語,心裡也琢磨不透她在想什麼,不好說話。

等嚴青菊在丫鬟的伺候下凈好臉,換上一身寬鬆的便服坐著時,丹橘也回來了,不僅拿回了暖手爐,而且還有一個食盒。現在天氣冷,新房裡的八仙桌上擺著的食物早已經冷卻了,自然無法入口,而這食盒不用說,也是紀山的功勞了。

食物是一碗熱騰騰的湯麵,還有些小菜配著,對於餓了半天的人來說,不蒂於珍饈美味。嚴青菊自幼常聽她三姐姐說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她從來不會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也沒計較什麼,在兩個丫鬟的伺候下直接開吃。

「這鎮國公府果然是一群沒教養的,從這下人的態度可觀一二。」丹橘心裡有些惱火,抱怨道:「虧得這墨硯堂還是世子的居所,可是那些奴才僕婦們個個都向著東西院那裡,叫他們弄個暖手爐也說沒空,若不是紀山直接出面,這湯麵我也弄不來。」

丹橘冷笑道:「他們不過是欺咱們姑娘是新婦,抹不開臉,不好動手罷了。這下馬威也特掉份兒。」

嚴青菊慢條斯理地將一碗湯麵都吃完了,連小菜也不剩,端的好胃口,聽到兩個丫鬟的話,方道:「沒事,他們張狂不起來。」

丹寇和丹橘互看了一眼,知道自家姑娘心裡有底,便放心了。

吃完了東西后,嚴青菊抱著暖手爐在新房內開始轉圈圈消食,等消食得差不多時,便聽到外頭傳來了一陣哄鬧聲,不必說,定然是新郎官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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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妻入宅 卷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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