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嚴青菊聽罷,便道:「我這作兒媳婦的,怎麼說都得去問候一下。丹寇,去庫房裡取些藥材出來,給公公送過去。」
丹冦笑著應了一聲。
紀山有些不解,等他捧著裝著藥材的盒子給鎮國公送去,盒子被震怒的鎮國公打翻后,露出了裡面的藥材,再看鎮國公一臉心疼又死鴨子嘴硬、憋屈得不行的模樣,突然悟了。
夫人她,是不是都算計好了?
從端王府回來,嚴青菊的心情顯然很好,不過在鎮國公府的管家紀忠帶來了潘姨娘要生的消息時,心情便沒有先前那麼好了,笑容也斂淡了不少。
自從她將硯墨堂整頓后,硯墨堂規矩了不少,再也沒有那種窺探主子行蹤的事情發生,自然也沒人能再在硯墨堂隨意走動,硯墨堂的消息也不會再輕易泄露出去,紀老太君就算再不喜她,想要拿捏她的把柄,也因為硯墨堂透不出消息而作罷。
這會兒,潘氏要生,管家卻火急火燎地跑過來稟報,嚴青菊不免多看了管家一眼。
潘氏原本是紀老太君身邊伺候的得意大丫鬟,紀顯從西北回來后,見他身邊沒個貼心的人伺候,便從她那兒派了兩個大丫頭到硯墨堂里伺候。紀老太君此舉為何,不用說便知道了,在曾孫身邊安插眼線什麼的,鎮國公府里隨處可見,並不奇怪。後來聽說潘氏使了手段,終於讓紀顯收了房,想來是手段了得。所有人都知道潘氏原是紀老太君身邊的丫鬟,代表的是老太君的臉面,不說硯墨堂的下人對她巴結,府里的僕人們也多是巴結的。
現在紀忠過來稟明這事情,也是看在老太君的面子上。當然,紀忠也覺得潘氏九個月就生了,所以想看看其中是不是有什麼問題。而且,紀忠作為管家,自然知道紀老太君和硯墨堂的鬥法,老太君她們都想要捉住硯墨堂的把柄,這潘氏提前生產,正好有個借口。
嚴青菊自然不會給他們這個借口生什麼事情,直接將紀忠打發了去尋紀顯稟報,而她自己直接回了硯墨堂,連紀老太君那兒都不去請安了。
嚴青菊也不管眾人的反應如何,不過是個姨娘生產罷了,還要她這正頭夫人去坐鎮不成?就算是紀顯的第一個孩子,一個正妻未進門就懷上的庶長子,實在是沒什麼臉面。而且,說什麼是有人在潘氏膳食里動了手腳導致她提前生產,嚴青菊意思意思地問了下,便沒有什麼動作了。
所以,潘氏生產,雖然暗中牽動的人極多,嚴青菊卻老神在在。
回到硯墨堂后,嚴青菊叫來丹霞叮囑了一翻,便該幹嘛就幹嘛了。
傍晚紀顯回來后,嚴青菊和他說了潘氏要生產的事情,得到他一句「我一個大男人去幹什麼?又不能幫她將孩子拽出來?不去!」后,嚴青菊心裡滿意,面上卻不顯,讓人去準備晚膳時,同時將那些通房都打發回她們自個的院子里。
這些天來,大概是因為自己掌控了硯墨堂,嚴青菊發現這些通房竟然由原本懼怕紀顯改為了對他懷抱有幾分期盼,嚴青菊聽丹霞提過,金姨娘曾和她們一起做綉活時嘮嗑了幾下,心裡便明白了什麼。
雖然她並不愛重這個男人,但是她也不會為自己弄些威脅在身邊,若是他能這般乾淨地呆著便好,若是不能……
第二日午時,潘氏產下一子。
嚴青菊剛用完午膳,聽罷便就著丹寇端來的水漱了口,便讓人給她更衣,她要去看勞苦功高的潘姨娘。
丹寇道:「夫人何必巴巴地看她?沒得讓她以為你怕了她!」估計那潘氏見到夫人過去,還以為夫人擔心她生了庶長子,心裡指不定怎麼得意了。
嚴青菊面上含笑,襯得柔美的臉越發的小巧精緻,眉宇間含著一種嬌憐之態,越發的讓人心軟。她對丹寇的話不置可否,穿戴好后,便去了潘氏居住的院子。
嚴青菊也沒進房裡探望潘氏,而是直接去瞧了潘氏生下的孩子。
她到的時候,奶娘正抱著孩子喝奶,等奶娘喂完奶后,嚴青菊湊近看了下,這孩子長得壯實,實在看不出是未足月出生的。這讓她對紀顯那句帶著不屑語氣說的「什麼提前發動,虧他們說得出來!」產生了疑惑。
這麼說來,這孩子估計不是紀顯的。
想罷,嚴青菊唇角露出一抹笑容,心裡對鎮國公府這地方越發的覺得骯髒,對於紀顯也產生了一種類似於不屑的情緒。他到底要有多寬的心,才能允許一個給他戴了綠帽子的小妾放在身邊給名份?
這種疑問自然很快便解開了。
當紀顯下令將潘氏和那孩子送去莊子,再將潘氏按手印的證據丟到鎮國公面前時,嚴青菊挑了下眉頭,看著眼前混亂的一幕,不由看向站在大廳中央承受著眾人責難的男人。
潘氏肚子里的孩子是紀顯的二弟紀華的,而且紀顯明顯是拿住了把柄,至於他為何仍是留著潘氏在身邊膈應自己,不過是為了打擊鎮國公罷了。
鎮國公不喜長子,寵愛次子鎮國公府的人都知道,甚至也知道鎮國公一直處心機慮地想要廢了長子的世子之位,將二兒子捧上世子之位,百年之後讓二兒子襲爵。有什麼比讓紀華身敗名裂更能打擊鎮國公?一句私通兄長之妾,紀華這輩子便完蛋了。為了打擊自己的父親,紀顯竟然能容忍這種事情,讓她意識到這男人的心性之堅之韌,還真是與眾不同。
「孽子!孽子!孽子!」鎮國公氣得爆跳如雷,「難道為了個女人,你真的要置你兄弟不顧?你還有沒有兄弟情份?他是你的親弟弟!」
鎮國公夫人也怨恨地看著紀顯,紀老夫人皺著眉頭坐在一旁,紀老太君撫著胸口,顯然氣得不清,而且因為潘氏是她賜給紀顯的,沒想到紀華會這般不爭氣私通兄長的妾侍,甚至讓人捏住把柄對付他,更是讓她氣得心口疼。
紀顯對於這群人的臉色似乎很滿意,眼裡沒有絲毫的感情波動,冰冷一片,他道:「爹,你這話倒是錯了,若是真不顧兄弟情份,我早就踢死潘氏,弄死那孩子,將這事情掩下了。不過不管怎麼說,潘氏懷的都是二弟的孩子,所以我讓他平安出生了。」
鎮國公噎了下,跌坐在椅子上。
看著站在正中央的紀顯,他恍惚想起了幾年前,年少的他臉上還沒有那道疤痕,也是這般站在中央,倔強地看著他們,眼裡一片冰冷,然後被逼得離開了家門,一去幾年方回。現在,他依然站在這裡,卻從原本的無力反抗變成了掌控者,站在這兒看著他們所有人無力掙扎。
鎮國公心裡有些不是滋味,覺得自己作為父親的權威被挑釁了,偏偏鎮國公夫人又在旁邊哭哭啼啼地叫他一定要保下二兒子,更是煩得不行。半晌,他方問道:「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紀顯嘴唇勾了起來,他想要做的事情可多了,這些人不過是跳樑小丑罷了,他也懶得理會他們,只是不想讓他們再拖後腿煩人罷了。
等嚴青菊跟著紀顯回到硯墨堂,嚴青菊接過丫鬟沏來的茶放到他面前,瞄了他幾眼,見他坐在那兒沉思,便也坐在一旁拿起先前做了一半的衣服繼續綉了起來。
她原本以為紀顯經歷了這些事情,必然要感情脆弱一下,可是沒想到這男人的心不是一般的冷硬,而且自我調節這般好。或許是曾經被傷得太深了,所以現在才能如此硬下心腸,朝血脈至親動手。然後她又想到自己,這樣的男人不是她能駕馭的,幸好她也沒有想過要掌控他。
正想著,紀顯突然問道:「你做的這件是什麼?我的衣服?」
嚴青菊見他扯過那件衣服查看,這明顯是件男性外袍,覺得他是明知故問。不過鑒於先前他捅出了那樣的事情,現在心情必定是有些複雜的,所以她十分溫順地道:「是啊,雖然府里有針線人,不過妾身在府里閑著也是閑著,就給爺做件衣服了,希望爺不嫌棄才好。」
紀顯明顯有些愉悅,翻看著這件黑色的衣袍,上面用了青色的綉線綉了些紋路,看起來低調又顯格調,覺得自己這小妻子的手藝不錯。
心情大好之下,他又道:「那些通房你看著辦,若是不喜她們便將她們譴出府去罷。」
嚴青菊有些驚訝,她雖然不在意那幾個通房,不過最近她們被金氏挑唆,明顯從對紀顯怕得要死到鼓起勇氣想要貼上去,便知道這個男人雖然臉上的疤可怕了點兒,但有權有勢,還是有女人想要爬上他的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