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琴心劍魄今何在23
不過大漢卻不敢因為他那看起來有些單薄的身形而小看他,就憑剛才陸明琛所露那一手。
大漢的視線落在那匹倒在地上的駿馬腿上,目露忌憚之意。
那力道之大,下位之准,絕非常人所能及。
他不敢多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抱拳道:「少俠所說有理。」
「車夫魯莽無知,有勞公子了。」馬車內,一個輕輕柔柔的女聲傳了出來。緊接著,一隻完美無缺的玉手緩緩地拉開了帘子,一股香氣從車中飄了出來,那是比鮮花的香味還要更香的香氣,當帘子拉開,玉手的主人露出了真容,對著黑衣青年嫣然一笑。
那是一張令大多數男人能夠窒息的臉,尤其是在她綻放笑容的時候。
她身穿一身樣式簡單的素衣,然而這身簡樸的素衣並不曾折損她半分的美貌,反而因為她一頭烏髮披散,雪膚紅唇,平添了幾分美艷。
只可惜,她面前的青年不在那大多數之中。他出身不俗,京城又是各方出色人物聚集之地,美人對他而言,早已司空見慣。因此只是面無表情地掃過,並未停留多久。
馬車很寬敞,車廂里堆滿了五色繽紛的鮮花,素衣少女坐在花從里,就像是一朵最珍貴,最美麗的花朵。除卻素衣少女一人,還坐著兩個丫鬟貼身伺候著她,丫鬟的容貌比起一般人,出色許多,甚至可以稱得上「美麗」二字,然而放在素衣少女面前,就猶如隨處可見的雜草遇到了嬌艷尊貴的玫瑰,低微到了塵里。
素衣少女見黑衣青年毫無反應,目光微沉,美眸中閃過一絲不悅。她目光微不可察的打量著面前的黑衣青年,確認這的確是個極其出色的男人後,才把這絲不悅壓了下去。不僅如此,她反倒對這個男人起了興趣。
她向丫鬟只輕飄飄的送去幾分目光,丫鬟便立即拿起了早就放在一旁準備完畢的油紙傘,遞給了黑衣青年。
她臉上保持著令人著迷的笑容,柔聲道:「公子,夜色深重,雨寒風大,你我雖是素昧平生,但像公子這樣的好人,理應保重身體,福泰安康才是。」
聽了這話,似乎想到了什麼,黑衣青年一怔,抬眸看了素衣少女一眼,清稜稜的目光在她的身上停了一刻,便又低垂下眸,竟沒有拒絕丫鬟遞過去的傘。
素衣少女眼波流轉,笑吟吟地望著他,有借必有還,她的東西可不是那麼好拿的。
「明琛。」正在黑衣青年即將接過傘的時候,一把油紙傘撐在了他的頭頂,為他擋住了以連綿不絕之勢落下的雨水。
陸明琛一怔,不必想也知道身後為他遮雨之人是誰。他輕輕嘆息一聲,原本冷硬淡漠的眉眼像是冰雪融化一般,一下子生動了起來。他伸出手臂攬住執傘人的肩頭,自然而然的接過對方手中的傘,眼底的神色既像是無可奈何又像是把人捧在心頭的寵溺,低聲道:「外面風大,你怎麼出來了。」至於丫鬟遞過來的傘,早就已經被他忽略。
執傘人的視線掃過素衣少女,只是輕飄飄的一眼,卻讓她產生了一種被毒蛇盯上的錯覺,脊梁骨甚至都竄起了一股寒意。
他的面容氣質也是上佳,但因這一眼,素衣少女升不起半分好感,她默不作聲的打量著面前的兩個男人,猜測著這兩人的身份與關係。
斷袖?她的眼中閃過一絲厭惡,原本存在引誘的心思頓時消散的一乾二淨。
「既然已有人來迎接公子,小女子便先走一步,兩位有緣再見。」素衣少女放下帘子,語氣冷淡道。
馬車只在路上停留了一刻,很快就又換上了另一匹健壯的駿馬,連帶著那匹傷馬,一同離開了人們的視線。
油紙傘並不大,陸明琛怕太子長琴淋濕,便傾斜了大半的傘面過去,至於那個少女,只不過是一個無關緊要的路人罷了,誰會在意她的去留,至少傘下的兩人都不曾在意。
陸明琛和太子長琴踏入了身後的建築物。
事出之時,他正與太子長琴兩人坐於這座江南極富盛名的酒樓里,吃著這裡最有名氣的松鼠桂魚。一月有餘,兩人已將江南大大小小遊覽得差不多了,本該啟程去往別處,太子長琴卻
說自己想多停留幾日。
江南人傑地靈,名醫眾多。
陸明琛又哪裡不明白太子長琴的心意,只是每日看著他尋醫問葯,奔波勞碌,心裡又酸又痛,最後只得拉住了他的手,溫聲軟語勸慰了一番,才讓太子長琴停了下來,不過這也只是暫時的。
陸明琛此時並不明白,這便是所謂執念。
酒樓上,有兩人正看著陸明琛和太子長琴走進大門。
「陸小鳳,美人已走,是時候收回眼睛了。」坐於酒樓之上的白衣青年出聲提醒,臉上帶著令人感到溫暖又親切的笑容,只是那原本應該有著明亮光芒的雙目,一片黯淡。
花滿樓,這個全身上下連頭髮絲都彷彿散發著溫暖的人,正是出自於那個就算騎著快馬賓士一天,也還在他們家的產業之內的江南花家。
同樣的出身不凡,同樣的天資聰穎,與原隨雲一樣,他同樣是個目不能視的瞎子。
但他與原隨雲也不一樣,他不曾因為自己眼盲心生黑暗,縱使有片刻的茫然無措,他也很快能夠調整過來。
聽到男童脫險,沒有命喪馬蹄,他的心情很好。就算是平常人,目睹了好人好事也會感到開心的,更別提身為瞎子的花滿樓。
作為一個熱愛生命,熱愛生活的人,他比起平常人,更要樂觀,更要善良。
陸小鳳摸了摸自己唇上的鬍鬚,他將他們修剪得和自己眉毛的形狀一模一樣,又加上他在江湖上頗有名望,因此就被人叫做了「四條眉毛」的陸小鳳。
與花滿樓輕鬆閑適的心情不同,陸小鳳的神情很凝重很嚴肅。
花滿樓微笑道:「你看起來好像很煩惱。」
陸小鳳摸鬍鬚的動作一頓,轉而伸手去勾了一杯酒,「吸溜」一下全進了他的肚子。
「那個駕車的車夫我見過,不是什麼阿貓阿狗,是個很有名的江湖人。」陸小鳳重重地放下酒杯,就如同他的心正在重重的沉下,「他被人叫做勾魂,是江湖上擅使雙刀的四大高手之一。這樣一個人,願意當別人的車夫,而且還是個容貌非凡的女人的車夫,他們行色匆匆,即便是在這大雨的天氣也要趕路……我的直覺告訴我,有不好的事情正在發生。」
花滿樓唇邊的笑意淡了幾分,陸小鳳絕不是一個無中生有的人,在江湖打滾摸爬多年,又能有所成就,這樣的人本來就不簡單。更別說陸小鳳還是個事故體,常年麻煩纏身,卻到緊要關頭又能夠次次脫身,這顯得他更是不凡。除去對方身為自己好友的身份不算,光憑「陸小鳳」這三個字,花滿樓他也願意相信對方的直覺。
「最近這附近的新面孔多了不少,聽說附近酒店的生意更是火爆得不行。客人絡繹不絕。」陸小鳳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近日江湖上,關於前朝寶藏的消息甚囂塵上,據說盜了藏寶圖的人,就出現在這附近。」
花滿樓臉上的笑意消失了,沉默片刻,道:「財帛動人心。」一張藏寶圖,攪得江湖腥風血雨,花滿樓並不願意見到這樣的場景。何況涉及前朝,這消息是誰傳出,是真是假,目的為何,實在是難測。
陸小鳳道:「何況傳聞中,這前朝寶庫還藏了一本絕頂的武功秘籍,有人說,只要得到這本秘籍,就能夠稱霸武林。」財帛動人心,然而對於江湖人來說,還是後者的誘惑更大。陸小鳳對藏寶圖沒有興趣,但他對這件事情背後的事情感興趣。
藏寶圖,眾多武林高手。前後加起來足以形成一件危險神秘又好玩的事情。
神秘危險好玩,三樣只要有一樣,陸小鳳就會被吸引,更何況三種都有的事?
花滿樓搖了搖頭:「我就不和你一起了。」再過幾日,是花家家主花如令,也就是花滿樓父親的生辰。這兩年來,花如令的身體並不大好,又是難得的整壽,花滿樓並不願意在這個時候參合進這件事情里。
陸小鳳點點頭,「好。」花如令大壽,身為花滿樓多年好友,又是小輩的他自然不能錯過。陸小鳳盤算了一番,心裡已經有了打算,等大壽后再去調查此事。
「對了,剛才那位少俠,我看著似乎有些眼熟。」回想起剛才的那一幕,那個身穿黑衣的男人,陸小鳳皺了皺眉。
眼見著面前兩人就要打起來,陸明琛眼皮一跳,上前一人一個手刀,劈暈了兩人,然後連忙去追之前四處散開的其餘人。
剩下的人,離得不遠的都被陸明琛及時救了下來,而剩餘的,則是和落得了趙副將他們一樣的下場。
陸明琛目光掃過新增的屍體,面色沉凝似深潭,沉默著回到之前的地方,彎腰叫醒了劉三。
「……將軍?」劉三摸了摸後腦勺,一臉的迷糊,「我怎麼在這呢?」
陸明琛:「剛剛發生了什麼事情?」
劉三皺著眉頭,「霧……我們跑進了霧裡。」
陸明琛:「……霧?」
劉三點頭:「對,一進濃霧中,我就看見了蠻人。」他看了一眼四周,見到躺在地上的同伴,急忙爬了過去,抬手探了探對方的呼吸。
陸明琛嘆了口氣,「他沒事。」
劉三頓時放下了心,滿臉疑惑道:「將軍,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啊?我剛才明明正和蠻族廝殺,怎麼現在這裡卻沒有一個蠻族。」
陸明琛沉默了一下,才道:「應該這霧有問題。」
劉三有些惶恐的望著四周繚繞的霧氣,他聽過南疆有毒霧,卻沒有想到南雲這地界的霧氣比南疆那邊的,還要古怪百倍。
「將軍,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我要不要叫醒地上這傢伙。」劉三不安地問道。
陸明琛點了點頭,看來迷霧的影響只是一時的,只要人再次清醒過來就不會受到迷霧的影響。
不過,為什麼自己沒有受到影響?
陸明琛沉思片刻,問道:「你有沒有發現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劉三叫醒了地上的同伴李寒,聽到陸明琛的話,搖了搖頭,道:「沒有。」
「剛才好香的味道。」李寒迷迷糊糊的醒了過來,沒說別的,先是冒出了這麼一句話。
陸明琛很敏銳的感覺到了什麼,目光轉向了他,「味道?什麼味道?從哪裡來的,」
是什麼樣的香味?李寒很是糊塗,摸了摸了腦袋,看陸明琛正盯著自己,猛地想了起來,「那味道正是大人你身上的!」說罷,還點了點頭,彷彿在肯定自己的話一般。
「將軍,李寒這麼一說,似乎剛才暈過去的時候,我也聞到過!」劉三急忙補上。
陸明琛聽得緊擰眉頭,「我身上?」他低頭看了看自己,尋找片刻,將目光落在掛在脖頸
上的那根紅繩上,這個紅繩上掛著的正是之前太子長琴送給自己的護身符。
放著護身符的錦囊是有香味,卻與兩人話中的濃香不符,陸明琛心有疑惑,然後把護身符解了下來,拿到了兩人的面前,「可是這個味道?」
兩人對視一眼,點點頭,「是這個味道沒有錯,不過和之前的比起來,淡了好多。」
陸明琛眼中劃過沉思的神色,告訴了兩人其餘眾人的方位,並囑咐道:「你們去問問他們有沒有聞到這個味道。」目送兩人離開,陸明琛的視線落到手中握著的錦囊上。
如果猜測沒錯的的話,自己和劉三幾人能夠脫險,不是運氣,而是靠了自己妻子給的錦囊。
可這個錦囊,不似俗物,她又是哪裡來的?
「將軍。」思考間,劉三和李寒他們領著一撥人很快的趕了回來。
一群人齊齊的向陸明琛請罪,臉上帶著濃濃的自責與內疚,「是我們大意了,擅離職守,我們一群人自請罰罪。」
陸明琛收回思緒,將疑問暫且壓在了心中,頷首道:「回去領軍棍五十。」一句敵軍來襲的話,竟然引得一隊人如同無頭蒼蠅一樣四處亂逃。即使其中有這古怪的迷霧在作祟,但這些人逃跑的事實卻無法更改。要知道,無論是哪一朝的軍隊,訓練士兵以及制定的軍規有所差異,但有一條卻是永不更改的鐵律,那就是臨陣退縮者斬。
只是這一次情況有些特殊,因此這些人是死罪可饒,然而這懲罰卻是不可避免的。
想到這裡,他有些感慨,果然是沒有受過磨礪的新兵,如果換了陸家培養出來的那些將士,這個問題絕對不會出現。
太陽高升,山谷中的霧氣漸漸散了個乾淨。
讓人把地上的斷肢殘腿收斂,陸明琛心事重重的帶著一群人回到了營帳。
主帥和一隊人消失了幾個時辰,永康安一人在營帳中等得心急火燎,前前後後,不停的走來走去,等陸明琛掀開帘子進來,差點兒沒迎面撞上。
「將軍啊!你可回來了!」永康安哭喪著臉,抱怨道。
陸明琛嗯了一聲,徑自往裡面走去,鋪開了安城的地圖,對湊近自己身邊,一臉探究的永康安道:「去請胡將軍他們。」
大景將士現今駐紮的地方,是蠻族攻佔安城的必經之地。而那迷霧遍布的山谷,可過可不過。
陸明琛現在想做的,就是把蠻族那些帶進這條溝里。
這件事情,如果策劃得當,不知會為大景省去多少麻煩。
這次景朝中戰場經驗豐富的幾位將軍也跟了過來,陸明琛不敢託大,這件事情還是得跟幾人商量一下為好。
這一商議,就商議到了深夜。
胡將軍他們同意陸明琛大體上的計劃,只是認為一些細節上還需要修改幾人商量著,以確保無誤,又用沙盤推敲了好幾遍,這才算結束了談話。
送走胡將軍,陸明琛坐在木椅上,手中拿著不久前剛送過來的信。
一封是妻子報平安的家信,一封則是手下向陸明琛彙報京城最近的動靜,末了還提到夫人正在找一把名為「焚寂」的劍。
焚寂……陸明琛微怔,這名字怎麼聽起來這麼耳熟?
陸明琛皺了皺眉頭想了想,無果。
想到姜清婉與自己夫妻三年,算起來,自己也未曾真正送過對方什麼東西,再過幾月就是對方的生辰,陸明琛思量片刻,在回信中最後添了一句「盡所能找」便把此事放了腦後。
時間轉眼到了八月中旬,丹桂飄香的日子。
南疆傳來大戰捷報。
景軍使出添兵減灶示弱之計,將蠻族兵馬騙至山谷,借用山上複雜的地形作為掩飾,設下陷阱,配合谷中迷霧出現的時機,不費吹灰之力,狠狠折殺了蠻族的元氣。
消息傳回京城,景雲帝龍顏大悅,下旨犒勞三軍,並且還在宮中宴請了群臣共賞丹桂,一掃近日憂愁之色。
夜色深沉,一燈如豆。
帳中只點了一盞蠟燭,因此顯得有些黯淡。
年輕的將軍坐在燈光下,手中拿著一卷書,難得的沒有穿著冷冰冰的盔甲,長眉入鬢,一雙桃花眼泛著猶如寶劍出鞘一般銳利的光芒,唇角攜著一兩分淺淺的笑意,昏黃的燭火投在他的臉上,像是柔光似的,化開了他身上近日來越發凌冽的氣息,將他整個人都襯得溫柔了幾分。
帳外燈火通明,人影幢幢,時不時傳來高聲談論的敬酒聲,伴隨著陣陣的歡聲笑語,烤肉的味道和醇厚的酒香交織著,香氣四溢,空氣中瀰漫著勝戰後的喜悅。
「陸將軍,你不和將士們一起慶祝嗎?」坐在將軍身邊的人小聲的問道。
那是一個生得唇紅齒白的小少年,一身青衣。衣服即便算不上華麗,然而衣服針腳細密,質地精緻,絕非一般。那在燈光下隱隱浮現的暗紋更不是一般綉娘能織出來的東西,更別提這小小年紀的少年在軍帳中的一舉一動,好奇之餘卻不顯失禮,處處彰顯著對方出身不凡。
「不必,我去了,他們只會不自在。」想到這群大老爺們在自己面前扭扭捏捏的模樣,陸明琛不禁一笑,搖頭說道。
他翻了一頁書,看向坐在自己身側的小孩,輕而易舉的捕捉到了他臉上的倦色,「隨雲,困嗎?」他抬手摸了摸小孩的頭髮,放低了聲線問道。
原隨雲搖了搖頭,竭力忍住自己揉眼睛的衝動,聲音很輕地說道:「表哥,我想聽你講戰場上的事情。」他仰頭看著他,清秀的眉眼間是顯而易見的孺慕之情,只是那雙原本應該熠熠生輝的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層陰翳,透不出絲毫的光彩,讓人不由得心生惋惜。
少年依賴的模樣不禁讓陸明琛想起了自己的妹妹,又兼他目不能視,陸明琛心中憐惜更甚,抬手撫了撫了他的頭髮,溫聲道:「你先去床上躺著休息,表哥再和你說。」
原隨雲聞言矜持的頷首,走到床榻前,自己脫了靴子和外衣,躺到了裡面,雙手交疊於小腹前,一雙眼睛卻依舊「望」向陸明琛的方向,模樣極為乖巧。
昨夜皇帝批完奏摺,解衣脫鞋,正要休息時,有人送來八百里加急的公文。
八百里加急乃是朝廷情況危急採取的傳遞方式,一般在邊關告急或者某地有人造反謀逆的時候才可使用。
因此當景雲帝收到這份公文時,都來不及收拾,匆匆披上外袍,就讓人點起了燈,坐在了桌前。
這一看公文,他的臉就沉了下來。
蠻族舉兵偷襲中原,攻打了南雲八城。
八城之後,便是燕南關,燕南關乃是屏護中原的兵家重地。
蠻族一突破燕南關,那關內的百姓便要完蛋。蠻族一向野蠻,行事作風殘暴,所到之處哀鴻遍野,百姓痛不欲生。最重要的是,一旦突破了燕南關,那蠻族的鐵騎便可以直入中原。是以面對羌族,景朝絕不能退後半步。
滿朝文武面面相覷,皆是沉默以對。
文武百官可用的竟然沒有一人。
景雲帝氣得摔了奏摺,一雙虎目冰冷的掃過下位的大臣,幾位武將的身上。
有人猶猶豫豫的站了出來,表示近日江南水患,河道決堤,正是需要銀兩糧食賑災的時候,不宜大動干戈。
這話一出,竟然還有一些人附和。
景雲帝的拳頭攥緊,手指捏得發白,忍了忍,終究還是個沒忍住衝動將對方罵了個狗血淋頭。
那位大臣灰頭土臉退了下去。
見景雲帝動了大怒,能站在大殿之上的大臣那個不是聰明人,頓時明白了景。雲帝是決意出兵的。他們互相交換一個眼神,低下了頭。
景雲帝失望這泱泱景國,自己竟然無人可用。
他嘆了一口氣,「退朝吧。」
眾大臣伏身行了大禮,魚貫而出。
景雲帝想了想,對著身邊的人道:「陸統領如果回來讓他來見朕。」
景雲帝不放心江南的賑災之事,前些日子就派了陸明琛去守著,幾日前陸明琛回到了京城,只是景雲帝體諒他一路奔波勞累,特地免了他這幾日的早朝,讓人回去休息了幾天。
景雲帝摩挲著著指上的玉扳指,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只怕這次陸明琛是休息不久了,也不知道這小子會不會罵朕。
第二日。
景雲帝下了旨意,封陸明琛為鎮南將軍,平叛關外蠻族之亂,即日啟程。
陸明琛領旨謝恩,送走了讀旨的太監,轉身扶起跪在地上的陳氏。
陳氏抓住了陸明琛扶住她的手,眼中含著點點淚光,「琛兒,朝中武將那麼多不挑,皇上為什麼偏偏挑了你!我可……我可就你這麼一個兒子。」
永安侯也不復平日里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樣,眉頭緊成一個川字,沉聲道:「昨日皇上宣你入宮,為的就是此事?」
陸明琛點點頭,面上的神色很沉穩,攙住陳氏的手,低聲道:「母親,大景周圍強敵窺伺,幾位大將軍鎮守邊疆難以脫身,皇上朝中無人可用,我身為陸家子孫,大景子民,怎能置身之外。」
陳氏怔怔的,看著兒子年輕又清俊的眉眼,身上卻透著一股與同齡人截然不同的沉穩,一時間竟然說不出什麼話來。
陸明琛對著服侍陳氏的彩雲看了一眼,彩雲很機靈的上前扶住了陳氏。
永安侯凝視著已經長大成人的兒子,腹中有千萬句話要叮囑,只是身為父親,一向擺著長輩的模樣,有些拉不下臉來,最終只拍了拍兒子的肩,鼓勵道:「好,好志氣!果然是我們陸家的好兒郎,陸家祖輩在上,定引你為傲。」不想兒子牽挂,永安侯將心中的擔憂掩去,哈哈大笑道,眼中儘是欣慰之色。
可陸明琛哪裡又看不出,這幾年相處,他早已經將永安侯夫妻當成了自己的父母。兩老不想讓他掛心,他又何曾想讓他們日夜擔憂。
只是外地入侵,朝中大臣無一人站出,無論是為了他的志向,一家人的平安,大景的安定,他都必須接下這差事。
「我不在家,父親母親就勞你多加註意了。」見太子長琴正望著自己,陸明琛幾步走到他的面前,低聲道。
人的感情都是培養出來的,陸明琛如今對姜清婉的感情暫且稱不上一個愛字,卻也是真心把他當成了妻子,放在了心上。
太子長琴點點頭,這大概是他生活得最為舒服的一世。錦衣玉食不說,永安侯夫妻兩人和善寬厚的性子,待人極好。
至於陸明琛,說來別人也不會信,兩人從成親到現在竟然也沒有圓房,讓太子長琴一度以為陸明琛身上有難言之隱。
陸明琛如果知道太子長琴是這麼看自己的,心裡只會無奈。
也許是展老爺子讓陸明琛所修行的功法問題,陸明琛這幾年過得很是清心寡欲,對於男女之事,並沒有太大的**。
何況姜清婉嫁過來的時候不過十四歲,年齡小得很。身為一個現代人,陸明琛要是下得了
手,那就叫做禽獸了。
至於納妾,這種容易鬧得家宅不寧的事情,他也沒什麼興趣。
兩人對視,沉默半晌,陸明琛又道,「我留了一些人,你有事,可以吩咐他們去做。」
陸明琛話中提到的人,指的是在自己身邊保護多年的侍衛。這些人是當年戰無不勝的陸家將留下的後代,到了永安侯這一代,人數不多,大部分也轉向了暗處不說,但無一不是忠心耿耿,武功高深。也只有留下他們,陸明琛才能放心奔赴戰場。
陸明琛還是有些放心不下,想了想,說道:「好好照顧自己,半夜如果身體不適,不要強撐。」他知道對方看起來溫溫和和,其實內里是個極為堅決執著的人,怕他再出現那次的情況,不免多說了一句。
太子長琴一怔,低聲應道:「好。」他忽而握住陸明琛的手,將手中的錦囊遞給了他。
「刀劍無眼,這是我求來的護身符,你貼身放置,不要丟了。」這護身符其實並非太子長琴從什麼寺廟道觀求來的,而是他自己製成的物件。太子長琴曾是天界仙人,即使現在修為全無,但知識淵博非常人所能及,用秘法製成一張這樣的護身符還不在話下。
陸明琛微微一笑,心中一片暖意,伸手接過了錦囊,果真按照太子長琴所說的,貼身放好。
「將軍,該準備了。」奉旨成了陸明琛副將的永康安小聲提醒道。
平叛之事十萬火急,一刻也耽擱不得,陸明琛自然明白,於是將未盡的話咽了下去。
目光轉向正看著自己的父母二人,他抿了抿唇角,掀起下擺,跪下對兩人行了一禮,陸明琛站起身,不再回頭,一腳跨出了門。
朝廷上的御史們還參了左相一把,說他教子無方,王清山在寧州任職期間徇私舞弊,縱容下屬魚肉百姓。
皇帝一看證據確鑿,就下了道旨意把王清山關進了牢里,然而後面怎麼辦,卻沒有說了。
左相位高權重,輔佐皇帝多年。他的女兒又是太子妃,可謂位高權重。
自從皇帝身體抱恙后,這朝堂就變得風雲詭譎,能當官的都是聰明人,哪裡會不明白王清山這是成了皇帝敲打太子一黨的犧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