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虛驚一場
「你說我凍了這麼長時間,有點基因變異什麼也正常是吧?」楊雷面色平靜,心裡卻想:真背,醒過來就讓人牽著鼻子走,總算能搬回一城了。
卓雅卻能看出他平靜背後的得意,恨不得給自己兩巴掌,提這個幹什麼?這下給自己找麻煩了!
「是,是有這個可能。」卓雅無奈,卻只能順著他說,本來是想讓他承認血型特殊后再想辦法……想不到他自己把自己添溝里了……這是冷凍中心的地方,鬼也難相信這兒沒監控設備。
「那能不能放開我了?」找到解決問題的辦法,楊雷也隨之高興起來,看你們再找什麼理由拒絕?
他沖卓雅真打眼色,不自覺地露出活潑地本性。
部隊是集體,是大家庭,活潑愛玩愛鬧都不是什麼問題,不合群的悶罐子才是異類。調皮搗蛋更是挑選特種兵的不二標準——特殊的任務就得有特殊的思維!特種部隊的建軍思想就跳出了一貫的條條框框。
在這樣的大環境下,時間一長再內向的人也會變得活潑起來。
「不行,」卓雅苦笑,「基因變異,不比生化人好多少。」變異人?虧他能誤打誤撞自己圈進去,可說實話這還真是解決問題的有效方法之一!那個血液病的借口其實也不錯,起碼離開冷凍中心后的去向是她說得算。
「什麼意思?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讓我怎麼相信你?」楊雷毫不客氣地質問。
卓雅知道那一點點剛出現的進展算是徹底縮回去了,她用商量的口氣說:「這樣吧,檢查一次DNA,生化人的基因和正常人的基因天差地別,很容易對比。」
生化人的DNA有二十八對!最後的五對完全沒有用處,單純是為了與普通人區分開設置的後門兒,對付生化人的專用病毒就是通過這五對基因起作用,因為普通人沒有這幾對基因,所以生化病毒對普通人沒有任何效果。
「你剛才怎麼不出這個主意?」楊雷擺明了是不再相信她。
卓雅無話可說,白帆找到她一說出問題她就亂了方寸,哪還想得到那麼多?
「你還想不想解決問題?對比DNA也得花錢,知道不知道你。」卓雅火氣上涌,好說好商量就是不行,非得她拿出茶壺架勢擺出潑婦臉譜!
這是個好機會!她有點拿不定主意是不是應該把他弄出地球,處在聯邦的監視之下幹什麼都放不開手腳。
「行,你說的算。」楊雷沒辦法不答應,輸入他腦子裡的知識里就有冰凍復甦價格一項,俗話說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這個女人就樂意白白花那麼多錢救醒他,肯定有所圖謀,總不能是為了改良後代的基因吧?楊雷惡劣地想。
卓雅扔下楊雷,出門找到白帆問:「你們這兒能鑒定DNA嗎?」她這是明知故問,冷凍中心的醫療水平相當於中型醫療單位。
全程「參與」了卓雅與楊雷對話的白帆立即回答:「能,沒問題。」
「那好,檢查他的DNA,能確定是不是生化人了吧。」
「當然,請您稍等。」白帆應承道。
不怕不知道,就怕想不到,生化人從人類世界絕跡的時間超過七千年,冷凍中心根本沒這方面的經驗。
白帆清楚這位姑奶奶的火氣已經很足了,不想被當成出氣筒的他趕緊安排,卓雅則跑回去陪楊雷等結果。
兩個人呆在一起不說話太尷尬,卓雅沒話找話茬兒:「你今年多大了?」
楊雷看她一眼,氣笑了:「你想套我的話嗎?」說到底還是不相信她。
卓雅破罐子破摔,也不爭辯:「問你多大了也算套話嗎?你說是就是吧。」她算是明白了,這小子屬牛的,越和他爭論他越來勁。
「二十三。」這個不是保密範圍,可以說。雖然他很想嗆一句對外保密。
「你多大?」卓雅頭一回懷疑自己的耳朵,「才二十三歲就當兵了?還是個中尉?」
「那有什麼?有比我還小的呢。」楊雷理直氣壯地說。
天哪,還是個孩子!卓雅想到這兒就忍不住呻吟,這個世界是怎麼啦?
也不怪卓雅誤解,人類的壽命越長,成長的時間就越長,原始人壽命不足二十歲,若以十八歲成年標準結婚生子,人類不早早地滅絕了才怪。
楊雷那個時代十八歲成年,他十六歲參軍入伍雖然早了點,卻不是偶然現象。
而現在,成年的年齡是在三十五歲,二十三歲的楊雷連個青年都算不上,頂多算個少年,相當於從前十歲的小孩,卓雅怎麼能不驚訝?
同時她也為楊雷的執拗找到了解答——孩子么,當然是喜歡耍賴的!
「你,多大到的部隊?」卓雅再次蹲在楊雷面前,柔聲問,她已過中年卻無子女,天性中的母性不自覺地爆發出來。
楊雷覺得她的態度奇怪,卻沒多想:「十六歲。」伸手不打笑臉人,沒必要保密的說了也就說了,人還掌握在她的手裡,別鬧僵了對他沒好處。
「你為什麼那麼小就要當兵?」在她的眼裡,十六歲是標準的「娃娃兵」。
她很想摸摸楊雷的頭髮,卻不能不忍住。
她還記得復甦楊雷的目的是什麼。
楊雷撇撇嘴:「還能有什麼,學習不好,沒文化,不當兵哪來的出路?」
「你父母呢?就放心你……」
「我是孤兒,沒父母。」楊雷說。
按孤兒院的規定,十六歲就必須離開了,他不知道自己能幹什麼,做個庸庸碌碌的民工渾渾噩噩的過一輩子嗎?他沒想過出人投地,卻也想過得更好。
就這樣,他以孤兒的身份申請參軍入伍獲得了批准。
「對不起。」卓雅道歉,在這個時代聯邦政府會為每個孤兒安排一個正常的家庭生活,在她看來孤兒院是不可思議的。
楊雷沉默不語,他早已經習慣了自己的出身,把部隊當成自己的家,所以並不避諱孤兒的身份。只不過每一次提起,心裡還是難過。
卓雅誤解他的沉默是因為提起他不願回憶的事,轉移話題說:「你想過怎麼在這個時代生存嗎?」組織要的是他背後的東西,不是他這個人,如果他願意,卓雅甚至能在組織里為他安排個職務。
「沒有,」楊雷皮笑肉不笑地說,「我現在還在你們手裡,哪想得到那麼多。」
看他這副模樣卓雅只覺得心疼,人都是在逆境中成長,這孩子吃了多少苦才有這麼強的戒備心?
「沒人想傷害你,請你相信我。」卓雅明知他不信卻忍不住說出來。
「但願吧。」楊雷心情不好,不想爭論。
卓雅輕輕嘆息,說了一句頗具哲理的話:「時間會證明一切。」
「客人!」白帆推開門興奮地小跑進來,「對比結果出來了。」
「怎麼樣?」卓雅急問,楊雷也支楞起耳朵。
「毫無問題,他的基因完全正常,鹼基對的位置也沒問題。」白帆說。變異人是從普通人變異來的,他們的基因也是二十三對,但鹼基對的位置與普通人大同小異,他這樣說就是證明楊雷不是變異人。
當然這裡指的是功能性的基因位置,那些至今人類仍不理解其功能的基因一樣不一樣沒人看得出,自然無從對比。
「能放開我了嗎?」楊雷問。
「這個……」白帆看卓雅。
「好吧,但你必須保證跟我走。」卓雅左右為難,好不容易下定決心。綁著他出門?開什麼玩笑?
「沒問題。」楊雷聳聳肩,沒提血型的問題。他也沒地方可去,雖然不知道卓雅有什麼企圖,可他對這個時代一點不熟悉,兩眼一抹黑,跟她走起碼是把她放在眼前。
反之自己一個人,即無背景又無組織,還是敵明我暗……凡是不利的因素都佔得差不多了。
而且還沒有身份!就算在他的時代沒有身份也很麻煩,這個時代只怕有過之而無不及。
白帆趕緊跑上前,解開層層的電纜,卓雅幫忙解另外一邊。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白帆也沒再提及血型。
冷凍中心不是警察局,沒有現成的束縛工具,只好找點電纜將就將就,把楊雷的整個小臂纏在扶手上……很牢固,楊雷試了很久也不見鬆動。
楊雷一邊活動著布滿勒痕的手臂一邊自嘲:「綁得還真結實!」
「很抱歉,我們也沒辦法。」白帆趕忙道歉,這件事情理上說得過去,但畢竟是冷凍中心的疏忽造成的。
「行了,我們走。」卓雅剛剛沒顧得上發火,現在有了時間,必須表示出不滿。
如果不是冷凍中心搞了這麼一出假生化人,她早就順順噹噹的領走楊雷,第一次見面也用不著鬧得和審訊似的,把兩邊的關係搞得這麼僵。
說句難聽的因為這個組織的計劃還不知道要出多少波折,她沒當場發飆都是看在楊雷的份上了,哪還有心思敷衍白帆。
白帆急忙送走兩個人,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不僅是他,冷凍中心全體上下都鬆了口氣,總算了結了!下次可別再出這樣的事,又是生化又是變異的,這麼刺激,多來兩回還讓不讓人活了?
走出冷凍中心的楊雷伸了一萬五千年來的第一個懶腰,卻沒看到熟悉的藍天大廈和滾滾車流,腳下是透明的道路,能夠清楚地看到下一層的行人,他的視力很好,下下一層或者再向下也能看到。
他心裡一動,抬起頭來卻看不清上一層的景象……這路竟然是單向透明的!想想也對,不然的話哪還有人敢穿裙裝上街?
這就是未來啊!他的心裡感慨萬端。
楊雷從腦子裡找到了與建築有關的資料,知道這種懸空結構是這個時代的建築特點,感嘆人口爆炸的同時不忘驚嘆設計師的驚人手筆。
「我們去哪兒?」楊雷問,他不斷設想著如何脫離幾個人的視線逃之夭夭,可顧及到是個黑戶又不得不壓抑自己的衝動心情。
「當然是醫院,你的血型還沒解決呢!」
「喔,」楊雷應和一聲,突然說:「其實也不錯,輸血都不用挑血型!」他純粹是從戰術角度出發,在部隊里時間夠長,思維已經習慣繞著戰鬥方向走。
卓雅聞言停住腳步,插著腰狠狠瞪著楊雷:「抽血抽死你!」轉身就走。
楊雷莫名其妙地問保鏢:「哥們兒,我哪得罪她了?」
保鏢似笑非笑地上下打量楊雷,心想:要是我受傷失血過多的時候,他在我身邊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