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裂痕
嘩嘩的大雨不停地下著,一滴滴水滴砸在玻璃上,激起朵朵水花。
格雷背負雙手,怔怔地站在窗前。
與居住區不同,聯邦的辦公區是普通的地上建築。
「貝爾妮,局長在嗎?」格雷的辦公室門前,龐德小聲問,情報局是極為嚴肅的地方,無緣無故大聲喧嘩的後果非常嚴重。
格雷一頭金色長發的美麗秘書輕聲回答:「局長從下雨開始,在窗前站了半個小時了,您勸勸他吧。」她一雙海藍色的眼睛睫毛修長,撩得龐德的心裡痒痒的,只是礙於她的身份不敢下手罷了。
龐德點了點頭,走到近處敲了敲辦公室的門。
貝爾妮悄悄鬆了口氣,每次見到這位一臉橫肉的副局長她都心驚肉跳,好像被野獸盯上一般壓力十足。
敲門聲驚動了格雷,他淡淡地說:「進來吧。」聲音醇厚低沉,如果到電台主持節目肯定能迷倒不少女孩。
龐德打開一條門縫,閃身進到辦公室:「局長。」態度禮貌恭敬,嚴肅而不拘束。
他十分了解上司的習慣,一到雨天,格雷就會站在那個位置不知道發什麼呆,屋子裡也總是不開燈,昏昏暗暗的。
「喔,是你。」格雷聽出了龐德的聲音,頭也不回地問:「什麼事?是不是行動組回來了?」
「行動組沒回來,不過……」龐德猶豫一下,還是決定直說,「醫療中心來的消息,行動組的五個人死了三個,一個輕傷,還有一個昏迷。」
情報局是什麼地方?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保持對上峰的誠實是保住身家性命的基本要求。
卓雅其實並不清楚行動組裡的五個人里有兩個是組織的人,還以為只有一個。
「什麼!說清楚!」格雷急速的轉過身來,露出一張平凡的臉孔,他走在街上絕對是看完一眼就忘的典型。
情報局的普通成員都是精英里的精英,行動組更是萬里挑一,怎麼一次普通行動就損失了整整一組人?
「下午兩點十七分,星際通訊處監測到一組發送到火星的通訊數據,半小時后又收到了火星的回複數據包,通過解密發現數據中含有我們前段時間監測到的民主黨通訊暗碼。暫時我們還解不開加密的通訊內容,所以通訊處分析了接收地址后把地址通知行動處,行動處派出了五人行動組,到達目標一分半鐘后,行動組失去聯繫。」
「後來還是配合行動的醫療中心主任通過行動組的無線通訊裝置通知了我們……」
「夠了!」格雷一聲暴吼,一道閃電裂空而過,電光映在他扭曲的臉上恍若厲鬼,嚇得龐德一哆嗦。
格雷神色陰鬱,上一次損失行動組成員還是四年前的事,可那一次對付窮凶極惡的海盜團伙,一群亡命之徒也只死亡兩人,輕傷一個。
情報局的行動組由獨立於所有部門之外的行動處領導,各個部門在需要行動組支援的時候提出申請,行動處根據行動的強度派出適當數量的人員。
但行動中若出現傷亡則由具體提出申請的部門負責善後,格雷不在乎善後的那點錢,可他的部門申請的行動中出現這麼大的傷亡是他難以接受的。
「查到什麼線索沒有?」格雷暴怒地走來走去,急速地喘著粗氣。
「醫療中心走廊的監控器被破壞了,找不到任何資料,不過,行動組突擊的那間會客室的玻璃被砸碎了,據了解有個人從那扇窗跳到地上!」龐德也覺得不可思議,「那裡距地面有**米高,一般人跳下來不死也殘廢,這個人不僅沒事,還活蹦亂跳地跑了。現在我們的人正在尋找目擊者,但是……需要時間。」
龐德小心地解釋,隨即一個標準的立正:「卑職無能。」一副任打任罰的模樣。
「別在我的面前裝模作樣,我問你,多長時間能調查出結果來?」格雷根本不吃這一套,一樣米養百樣人,他見得多了。
龐德頭上一滴汗也不見,哪裡緊張了他?
「兩……不,一天,一天就行。」龐德見格雷面色不豫,急忙改口。
格雷兩步走到龐德面前,龐德趕緊低頭,他的頭皮清楚地感覺到格雷呼出的熱氣。
「我給你六個小時,如果六個小時還沒消息……哼哼。你下去吧。」格雷慢慢踱回剛剛的位置,繼續獃獃地看著窗外已經變得淅淅瀝瀝的雨。
「是!」頭也不敢抬地離開,辦公室里再次恢復寧靜,只有點點雨絲流落到玻璃上的輕響回蕩。
出了辦公室的門,龐德擦了擦並不存在的汗水,沖著貝爾妮一陣苦笑,急急忙忙地跑去安排去了。
貝爾妮心裡一個勁地笑,每次龐德被局長罵都是她最高興的時候,可笑過後又不由地暗暗擔心,局長很久沒這麼發火了!
卓雅離開醫療中心,左拐右拐,確認沒人跟蹤才找了一處備用的住房鑽進去,這是一間典型的單身住房,不足二十平方的面積,各種設備統統安置在牆內節省空間,她用最快事度脫下全身的衣服,按動掃描開關,從頭到腳掃描一遍,確認身上沒有追蹤設備才從內到外換上一身新的衣服離開。
為了安全從此以後這裡就被放棄,狡兔三窟,同樣的隱蔽點她還有四個。
離開被放棄的隱蔽點后卓雅才有心情看火星傳回的報告,她一邊走一邊展開文件。
路上的行人好奇地望著她,電子業的興起使得紙張的應用急劇減少,如今除了正式的合同或重要文件外已經很少能見到紙張了。
血液分析推斷!
看到報告的開關卓雅就一愣,什麼時候火星實驗室也用推斷了?這次他們也被難倒!那群誰也不服的瘋子也有確定不了的事嗎?
她沒心情閱讀枯燥的報告內容,略過詳細的分析過程,目光直接掃到報告末尾。
變異人?卓雅看到報告結尾的結論驚詫異常,怪不得老費說楊雷和組織註定是兩條路上的,原來如此。
火星實驗室現在是武冥主持的,但他接手實驗室不過兩百年左右,實驗室成立的時間可以追溯到火星開發之初,那個時候實驗室的研究目標就是進入太空時代后,出現的各種變異人。
據說最初的登月行動中,過強的輻射甚至在宇航員的視網膜上應出了火花……
從此以後,對太空飛行的防護極為重視,但在改造火星的一系列工程中,對火星的惡劣環境估計嚴重不足,導致數萬人接受了遠超正常水平的輻射。
他們中的大部分死於輻射病,少數存活下來的個體基因也發生了不可逆轉的變異,其中一些人正常人的後代更是稀奇古怪,變異得連他們的父母也不敢相認的地步。
火星實驗室就是為了研究變異人的變異原因,找出變異的基因片斷,加強對突發變異的預防,不得不說他們的工作很沒成效,至今為止移民其他星球的普通人中還是變異不斷。
聯邦的法律非常健全,即使發生基因變異,在法律上依舊是享有人權的人類,最早火星實驗室只能在研究對象同意的情況下進行研究,但時間久了,即使實驗室感興趣的研究對象不同意,實驗室也會想方設法把研究對象弄進實驗室。
搞得好好的一座實驗室好像法西斯集中營一般,變異人談室色變,火星已經成為變異人的惡夢。
如今的火星實驗室早已經不再局限於基因變異的研究,武器、裝甲、病理、航天等均有涉獵,但對基因的研究水準卻依然是全星系首屈一指。
如果不是火星環境依然惡劣,每一年還不斷地有新的變異人出現,只怕實驗室的變異研究早就散夥了。
卓雅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楊雷竟然是變異人!至今為止基因變異后還保持人類外形不變的變異人怕是只有他一個!
武冥手下的研究人員看到這份血樣不知道該有多興奮,幸虧沒把那孩子送去火星交給那群瘋子!卓雅安慰地想。
聯邦內雖然也有一部分人歧視變異人,但大多數人對變異人的態度是同情,況且聯邦政府在變異人的問題上立場堅決,楊雷呆在地球上反而是安全的。
實驗室只是組織的一部分,大部分組織成員也不贊同火星實驗室的瘋狂行徑,不同意被研究就綁架恐嚇一起上,和強盜有什麼區別?
久而久之,實驗室被冠之以「瘋狂實驗室」的名字。
而聽聞此事的研究員們竟得意洋洋地以之為榮,不以之為恥!令人不得不感嘆科學瘋子的思維果然與眾不同。
可他們現在是什麼意思?這份報告也許只是那群瘋子把目標對準了楊雷吧!卓雅突然意識到,楊雷是不是變異人還是個未知數。
最少,分辨是不是變異人的主要標誌就是外形,楊雷與普通人根本看不出任何不同來,就是說除非精密儀器或者是他自己透露相關信息,否則他暴露的可能性低於零。
必須儘快找到他!告訴他不能泄露秘密!
卓雅下定決心保護這個孩子,不能再讓那些瘋子得意忘形了。
實驗室並不能代表組織,與實驗室過不去和背叛組織是兩回事。
她撕碎報告,扔進回收點,慢慢地消失在人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