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蘇醒
「又出事了?你們怎麼辦事的!」卓雅氣急敗壞地指責,積攢了一個晚上的好心情全沒了,不是明明說沒問題的嗎?睡了一個安穩覺就全飛了?
倒霉地不得了,又一次被同事推出來擋災的白帆唯唯諾諾,怎麼也不敢面對卓雅逼人的視線。
「說話,我要個合理的解釋。」卓雅就差沒指著白帆的鼻子了。
「哎,哎!」白帆趕緊解釋,「您知道,他冷凍的時間太長了,按聯邦的規定超過一千年的冷凍人復甦后需要做一次記憶修整,方便他們熟悉現代社會的方方面面。」
「怎麼?」卓雅心裡一驚,「他失憶了?」計劃里最重要的就是他的記憶,這可怎麼辦?
記憶修整,其實就是人為的向大腦輸入各種信息,如同往電腦硬碟上存儲資料,這種技術已經全面應用於聯邦的教育系統,只要把需要學習的知識一次性的輸入,就能免去花費大量時間和精力的學習過程,只是大腦一次性承受的知識數量有限,通常需要數十次輸入才能學習完所有的知識。
但輸入,僅僅是記在腦子裡,相當於死記硬背,如何靈活應用還需要不斷的練習和理解。
知識輸入也分為必須和可先選,必須學習的科目學習完畢后,學生會選擇一個自己感興趣的學習方向繼續輸入並理解應用,畢竟人類現有的知識體系實在太繁雜,即使擁有數百年的生命,能夠學習的知識也僅僅是滄海一粟。
若非如此從前幾十年的學習時間甚至能縮短到幾天!
當然記憶修整並不是萬能的,一旦輸入的知識量超過大腦的承受能力,輕則失憶,重則精神崩潰。所以卓雅才有失憶一問。
「您誤會了,請聽我說完。」
知道不是失憶,卓雅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怎麼就忘記叮囑他們暫時別做記憶修整了呢?幸虧沒出岔子。
「基本常識輸入結束后他問了很多奇怪的問題,聽他話里的意思,好像不怎麼樣信現在距離他的時代已經過了一萬多年。」
「這有什麼?」卓雅奇怪地打斷白帆,「眼睛一閉就一萬多年,換成是我我也不能接受,很正常。」
特別是一覺醒來不僅時代變了,腦子裡還多出一堆不知道哪來的亂糟糟的東西,記憶修整是三千年內才開始使用的技術,他出現不適應的情況也是應該的。
「是正常,我說的是後面!」白帆無奈地再次提醒卓雅聽自己說完,「相信您知道冷凍人蘇醒后必須做一次全面體檢,確定健康情況。他的肌肉爆發力是普通人的六倍以上,骨骼硬度是普通人的兩倍,神經反射速度是普通人的四倍,恢復力起碼是普通人的十幾倍……」
卓雅越聽眉頭越深,直接打斷白帆:「說重點!」搞技術的人都這麼神經兮兮的嗎?前幾天怎麼沒發現他還有搞研究的潛質?
「知,知道了。最重要的是他的血液根本沒有血型,我們試過所有的庫存血清,任何一種都不發生凝血反應。您確定他是一個正常人類而不是……生化人嗎?」白帆小心地問。
歷史上曾經有過一段時間,道德倫喪,生化技術流行,某些組織甚至國家為製造強大的戰士不惜以人作為試驗載體。
作為純戰鬥機械的生化人,是專門為惡劣的戰場環境設計的,在體力、耐力恢復力等一系列能力統統超出普通人幾倍至十幾倍,為了減輕後勤負擔,人造血液自然不會有血型之類的技術失誤。
聽他這麼說,卓雅也動搖了:「我也不清楚,應該不是吧?」生化人有相當明顯的缺陷,只流行了一個時期,後來全部用專門製造的生化病毒消滅了,但那個時期在「冰川人」進入冷凍后數千年,時間上根本不搭邊。
「讓我先見見他吧。」卓雅越想越覺得自己的判斷沒問題,答案應該能在那個人的嘴裡得到。
卓雅已經不能再用強硬的態度了,如果證明是生化人,那就需要聯邦秘密部門出面處理,她可不想讓那些蒼蠅般討厭的秘密部門盯上。但願冷凍中心看在錢的份上沒向上報告。
白帆早就等著她提出這個要求,樂得趕快把燙手的山芋扔出去:「沒問題,請隨我來。」
「冰川人」現在早不在復甦室里,因為懷疑他的身份,冷凍中心的工作人員給他打了一針大劑量的鎮靜劑,找了一把堅固的椅子,把他的手腳牢牢地固定在椅子上,看上去好像準備行刑的電椅。
卓雅一時間沒認出這個綁在椅子上的人就是「冰川人」,他身上是一套睡衣樣式的寬大衣褲,看起來穿著很舒服的樣子,短短的寸發透出一股精悍,讓卓雅不自覺地想起了他衣服下發達的肌肉。
想到這兒卓雅臉一紅,倒讓這邊的白帆看呆了!
卓雅走到「冰川人」近前,半蹲著仰臉柔聲問:「你是誰?叫什麼名字?」她特意蹲下,就是不想給他高高在上的壓迫感,那樣很可能把問題搞僵。
閉目養神的「冰川人」聞言睜開雙眼,卓雅幾乎覺得自己**裸地置身於冰天雪地,這是什麼樣的眼神啊?堅定不移,銳利得彷彿一支利箭!似乎沒有任何東西能夠阻擋他!
卓雅曾經見過的最逼人的目光屬於武冥,可高大的武冥給人的感覺更多的是壓力,而不是他這樣好像能看透了一切般無可遮掩的無措——他的個子起碼矮武冥一頭。
剎那間卓雅就能確定他絕不是沒有感情的生化人,只有心中充滿執著信念的人才能有這樣堅定的目光。
假如卓雅曾經上過戰場,她會明白這種眼神里蘊含的東西叫做殺氣,那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人才能擁有的氣息。
「人民解放軍中原野戰軍三十八軍團直屬65013部隊獠牙特種大隊中尉楊雷。」(我隨便編的番號,向萬歲軍的戰友們致敬)
「你是軍人?」卓雅吃驚地瞪大眼睛,白帆差點一屁股墩在地上。
楊雷冷冷地看著卓雅,一語不發。看得卓雅混身不自在。
卓雅定了定神,友好地說:「你好,我叫卓雅,我不是你的敵人。」
她曾經接觸過那個時代的資料,與現在不同統一的人類聯邦不同,那時的人類世界還處在分裂的戰國時代,丁點大的地球分出兩百個國家,互相征戰不休,很多情況下,敵對國家的軍人,甚至平民一旦見面都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如果楊雷把她當成敵人,他那具有極度侵略性的眼神就不難理解了。
「你說不是就不是了嗎?」楊雷沉聲問道,他一點也不因為自己窘迫的處境而收斂鋒芒,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刃。
卓雅知道如果不能消除他的警惕心,就得不到任何有價值的東西,必須取得他的信任,她強迫自己看著楊雷的眼睛說:「當然不是!現在已經不是那個戰火紛飛的時代了,地球早就統一了,國家已經成為歷史,雖然我不知道你是哪個國家的軍人,但現在人類只有一個政府。」她努力解釋如今的情況,雖然冷凍中心輸入他腦子裡的信息里也有這些資料。
楊雷突兀地笑了,同樣冷冰冰的:「你覺得我會相信你嗎?」他的眼裡充滿了玩味。
沒上過戰場的人永遠不明白從戰場上走出來是什麼概念,他這條命等於是在閻王爺百前走了三趟再翻三個跟斗。
死亡他見得多了,朝夕相處的戰友前一刻還活蹦亂跳,下一秒就變成一堆拼也拼不攏的碎肉,能怎麼樣?既然上了戰場就有戰死沙場的覺悟,只要死有所值,他不需要馬革裹屍。
就和他犧牲的戰友們一樣。
卓雅被楊雷問得尷尬非常:「我承認,設身處地的話,我也和你一樣不相信任何人,你也有理由不相信任何人,但事實畢竟是事實,無論你怎麼否認都不能改變這一點。」她站起來理了理耳邊的碎發,蹲的時間長了,腿麻得厲害。
「看看你身邊的一切,」卓雅指了指四周的儀器,「你覺得需要多少年人類才能發明它們?」
「我怎麼知道它們是不是真的?」楊雷不為所動,「有個叫荷里活的地方,專門搞以假亂真的東西,我不是專家,看不出是真是假。不管你們為了什麼把我弄到這裡來,我告訴你,你的目的別想達到。」他的聲音越說越沉,卓雅覺得自己好像被黑暗中的猛虎盯上了一般不自在。
媽的,該死的荷里活是什麼地方?卓雅忍不住在心裡開罵,表面上卻不能露出半點痕迹:「那我問你,你不相信我你又能怎麼辦?不說別的,你也知道你腦子裡多了不少知識吧?你覺得那是很容易做到的嗎?」
「我不知道。」楊雷確實想不通,但卻不影響他的堅持。
「客人,」白帆鼓起勇氣打斷兩人的對話。
「幹什麼!」卓雅惡狠狠地瞪著他,她早就忘記了還有他在一邊看著,幸好沒說出重要的話。
白帆咽了口口水:「您是不是先搞清楚他是不是生化人再說別的?」他還念念不忘。
「我告訴你,」卓雅說,「他、不、是!」兇狠的表情彷彿一隻惡狼,嚇得白帆忙不迭地跑開。
「別跑出去胡說,過後我給你們解釋。」卓雅遠遠地喊,白帆趕緊答應一聲,躲得遠遠的。
就算他真舉報了,估計那個女人背後的勢力也不會輕饒了他,還是安全第一。
「生化人,什麼意思?」楊雷難得主動開口。生化危機他很熟悉,生化人指什麼?
「他們覺得你是生化人,因為你比普通人強得太多,而且……」卓雅想了想還是實話實說,「你的血沒有血型。」
「不可能,」楊雷譏笑著頭轉向一邊,「想拿我做實驗,能不能找個好點的理由?」
「我……」卓雅是真撓頭了,這個楊雷,軟硬不吃油鹽不進!卓雅氣得直想仰天大叫。怎麼攤上這麼個愣頭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