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嬰靈
第二天，我起床的時候，引靈燈已經滅了，鬼推磨也停了，趙德也就完了。
起床后，先往鞋子裡面點了兩張黃紙，然後拿出了爺爺的一件外套穿在了身上。
勾人生魂，這可是大因果。
從今天開始計算，接下里的七七四十九天，我都得小心。
這鬼推磨練了趙德的生魂之後，生魂就離了體，而且回不去了。
我沒有打算養著趙德的生魂，所以生魂就成為了遊魂。
遊魂在陽間遊走不上三日要麼就被收了回去，要麼就散了。
關鍵還得看，誰給趙德下葬。
要是沒人葬，生魂鐵定要散。
不過，因為勾生魂這事，我可是破壞天地陰陽，惹了因果，所以得腳踏黃泉紙，身披亡者衣。
今天得去一趟四維灣子村。村東頭的德眾老漢家出了點事，我得去看看。
一路來到了灣子村，卻趕上了人家辦喪事。
辦喪事，這可是我的吃飯活兒，怎麼沒叫我？
當然了，這也不奇怪。九灣十八官也不只是我一個人會送葬。
死的人倒是蹊蹺的很，是陳太爺。
之前，我是見過陳太爺的，而且還受了陳太爺的恩惠：要不是陳太爺提起，我壓根就沒想起給楊忠寶死去的老爹重新查八字。
陳太爺對我有恩，他死了，我從他門前過，得進去上一炷香。
陳太爺家院子不窄，但布置得井井有條，而且看樣子就是經過風水調劑過的。
陳家是灣子村的大戶，家裡有錢，布置豪華，來的也都是當地的地主，鄉紳。
我不聲不響的走了進去，給陳太爺上了柱香，正準備走，卻被一個老頭給攔住了。
「你就是張啟雲的孫子？」那老頭眯著眼睛盯著我看了半響，說道。
「是！」
我點了點頭，這個老頭是離九灣十八官十里路比較出名的風水先生高先生，三川九灣十八官有些大戶人家辦紅白事，偶爾會請此人來主持，我跟隨爺爺見過幾面。
「你爺爺啊，有兩把刷子，但可惜啊，不精！」
高先生搖著頭一臉可惜的看著我說道。
我一聽頓時火冒三丈，心中暗道：「你未必強過爺爺，就算強過了，我爺爺已成故人，對死者連最起碼的尊重都沒有，就憑這點我便看不起你！」
強忍著怒火轉身出了陳太爺家門，一路來到了楊德眾的家中。
德眾老漢正好在家等著我，見我來，滿臉恭敬，趕緊讓老伴給我倒一碗紅糖油茶來。
我雙手接過，抿嘴吹了吹，將紅糖有茶喝乾凈。
這是來應違（解決鬼神之事）所以端上來的茶，第一碗一定要喝乾凈，表示高功一出手，處理得乾乾淨淨。
而給人被喪屍，送葬之所以要留三分之一，是為了表示對死者的緬懷。
這其中的講究，爺爺在世的時候，是給我說得清清楚楚。
喝了油茶，算是受了人家的禮，得給人家好好辦事。
「大約每天什麼時候聽見聲音？」
我得先問個清楚。
「半夜，每到半夜就能聽見一個孩子的哭聲！」
「半夜？孩子的哭聲？是在竹林這邊么？」
我問。
「差不多，起來一看，什麼也看不到，什麼也聽不見！」
德眾老漢臉上露出一絲驚恐之色。
「嗯！今晚我守在這裡，你們放心睡就是！」
德眾老漢老兩口聽得我這麼一說，沉沉的點點頭，一顆高懸著的心兒似乎這才放了下去。
爺爺說，干我們這一行掙錢不多，而且一不留神，說不定會給自己的惹下大禍，但是有的時候，看到別人那種需要的眼神，和對我們那种放心的眼神，就是我們這一行無盡的樂趣。
看著德眾老漢那對我堅定的信任，我似乎漸漸的體會到了爺爺所說的那種樂趣。
吃過晚飯德眾老漢收拾了便早早的睡了，我則一個人靠在德眾老漢家的那棟老柴房的牆上。
德眾老漢說，哭聲是在半夜。
他們所說的半夜，應該就是子時，不是上子時，就是下子時。
距離子時還有一個多時辰，我一個人靠著冰冷的牆。
冰冷的牆，伴著冷颼颼的涼風，我一個人開始瘋狂的懷念爺爺。
以前，和爺爺在一起，不覺害怕，也不覺得孤單。
像這種等的時候，爺爺就給我說一些他以前發生的故事。
那時候的時間，總覺得好快，過得沒有什麼感覺。
現在想來突然覺得好珍貴。
思念，總在離別後。
不知不覺間，我突然淚流滿面。
院子里，起風了，多希望風裡開始有爺爺身上那股煙草的味道。
只可惜，再也沒有了。
時間差不多了，擦了擦面頰上早已經乾涸的眼淚。
我在院子與竹林的交界處，點一盞引靈燈。
燈油是陰性油脂，裡面混著一點一點的黑貓血，這盞燈點著陰魂通常會聚攏過來。
點在外面的這盞燈，是可以熄滅的。
外面的陰魂並不在屍體的旁邊，它們會湊近引靈燈，靠近引靈燈，到了最後撲滅引靈燈。
燈點了約莫一刻鐘，四周的溫度，突然急劇的下降了，與此同時，小孩子的哭聲響了起來。
確實是個小孩子，我聽得很真切。
看樣子是個嬰靈。
我正思考間，引靈燈突然就滅了。
我一個縱步跳上，往前灑出一碗白麵粉。
黑暗中頓時出現了一個白色的影子。
影子被嚇了一跳，立即飛一般的往竹林中跑。
「想跑，沒門！」
我抽出了隨身帶著的桃木飛鏢射了出去。
桃木飛鏢一出，頓時帶著紅光向著那白影飛了過去。
白影鑽進了一叢竹林，立即就不見了。
桃木飛鏢找不到目標一下子落在了地上。
我緊隨在後面。
到了這裡就沒有了蹤影，看樣子陰靈的陰宅多半就在這裡了。
我將黑匣子放在了地面，然後從黑匣子裡面拿出來了一盞青銅燈點上。
竹林裡面是在太黑，陰氣太重，我需要一點光線來調解。
就算是嬰靈，只要它還在這個竹林裡面，我就用把握把他給逼出來。
一盞青燈點燃，環顧四周，找來了四塊碎石圍成一個正方形，我在青燈上面點一把香，八方插好，點成八方香。
一枚鵝卵石，一截筷子，一段黑線。
我用最快的速度，組成最簡單的鬼推磨。
黃紙三道，在青銅燈上點燃，往下一揮，黃紙立即又熄滅。
濃重的煙霧向著四周瀰漫。
本來，黃紙是要點燃的。
但這裡是竹林，遍地都是乾枯的竹葉，我若是在地面將黃紙點燃，立即便要引發一場火災。
所以，只有將點燃的黃紙的火苗弄滅。
火苗滅了，不代表火熄了。
帶著濃煙一截黃紙還是燃燒了一半。
我口快速的念咒，然後等著黃紙在濃煙之中燒盡。
我七遍咒語念完，黃紙儼然已經燒盡。
「起！」
我大喝一聲。
地面上簡易的石磨，開始出現了簡單的抖動，然後雖然出現了抖動，石磨卻並沒有轉動起來。
「好厲害的嬰靈！」
我心中暗道一句，當下默念咒語，再次催動鬼推磨。
「唰唰刷……」
竹林之中突然狂風大作，地面響起竹葉被掃動著發出的聲音。
好像天空下起了雨，又好像有一條大蛇在竹葉之中遊走。
隨著風聲響起來，竹林裡面再度傳來了孩子的哭聲。
哭聲越來越大，越來越慘。
「起！」
我右手食指與中指併攏，指著簡易而成的石磨大喝道。
一道冰冷的氣息，好像被一雙大手拉攏了過來。
然後這隻大手好像並不能完全壓制住這道冰冷的氣息。
兩股力量形成了拔河一般的僵持。
竹林之中小孩子的哭聲越來越大，越來越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