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我說出來,你可別罵我!
陸昕言接起電話,老太太和喬依然的心都跟著提了起來,但是看他臉色還好,並沒什麼凝重的表情出現,心裡稍稍寬了點心。
掛掉電話,陸昕言伸手溫柔的摸了摸喬依然的發頂,哄著她說,「乖,你先在這裡躺著,乾爹陪著你,我帶奶奶過去一下,等忙完了小叔那邊,我就抽時間過來陪你。」
喬依然就算再不懂事,再大小姐脾氣,在這種人命關天的時候,她也懂得退讓。
乖巧的點點頭,她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沖著陸昕言擠出一個笑臉,「好,那我和寶寶在這裡等你,你可別再隱瞞我小叔的病情了。」
「知道了!」
陸昕言站起身,扶著老太太走了出去。
在路上,陸昕言就把老太太這次過去的任務跟老太太詳細的說了一遍,老太太一直點頭,只是聽著。
進到陸建凌的病房,看見陸建凌雖然躺在病床上,但是眼睛已經睜開了。老太太的心可算是安全歸了位,不等陸昕言扶著她過去,就鬆開陸昕言的手,邁著小腳,急急的走過去。
「建凌。」老太太眼底染上淚花,看著陸建凌就哭了出來,「你可嚇死媽了……」
陸建凌勉強的扯出一絲微笑,虛弱的抬起手,陸婷婷忙識趣的讓開床邊的位置,老太太順勢就坐了下去,握住了陸建凌的手,哭哭艾艾的樣子,看著讓人心疼。
「媽……」陸建凌想要抬起另一隻手去幫老太太擦眼淚,可是抬了抬,卻抬不起來,只能放棄的任由自己的手放在床邊,「我沒事,我還能再陪你一段時間。」
「我呸!」老太太忙向著地上唾了一口,「什麼一段時間!?你怎麼可以扔下老婆子我,自己就先走了,我告訴你,我不允許,否則我到了下面怎麼像你爸爸交代?」
陸建凌艱澀的笑了一聲,卻說不出一個字。
命運這種東西,可不是你說想活多久就能活多久的,跟病魔抗爭了這麼久,陸建凌早就看明白了,有些事,人的力量是不可以抗衡的,老天說讓你今天死,決不會留你到明天。
「建凌。」老太太抹了一把眼淚,苦著一張臉看著陸建凌,慢慢的說,「我聽小言說,你這種病也不是一定就無藥可救,可以換一顆電子心臟啊……」
陸建凌本來嘴角還牽強勾起的弧度,在聽見這句話后,漸漸僵硬,視線下意識的就看向了陸婷婷,眸底閃過一抹難言的痛楚,抿著唇不吭聲。
老太太早就知道陸建凌的想法,但她卻裝作不懂似的,又說,「既然有辦法,咱就做手術吧,反正專家什麼的,小言可以搞定,你也不用擔心,絕對會讓你安全的活下來的。」
陸昕言聽見老太太最後一句話,還真是在心裡捏了一把冷汗,大家都知道這個手術的危險性,老太太居然還這樣說,萬一……如果萬一陸建凌真的死在了手術台上,會不會變成鬼也要來找他?
「建凌!」
陸婷婷見陸建凌聽到這些話后,只是看著她,一點反應都沒有,她走過去,蹲在老太太的腳邊,伸手握住了老太太抓住陸建凌的手,將他倆的手一起包在掌心。
她眼底滾動著晶瑩的淚花,微微的笑了一下,「你是不相信醫生,還是不相信你自己?」
「我……」
陸建凌欲言又止,他並不是不相信醫生,也不是不相信他自己,他只是害怕如果真的有個萬一,那他連僅剩的能夠跟陸婷婷在一起的時間,都沒有了……
「建凌!」
陸婷婷更加用力的握住了他的手,陸建凌現在手心是老太太的溫度,手背是陸婷婷的溫度。無論是誰的溫度,都讓他無法掙脫……
「你就為我想一想好不好,我真的想你能夠好好的陪著我,如果你真的就這樣走了,我會不甘心,我會活不下去的,我求求你,給我一點希望吧,好嗎?」
陸建凌真的很想說,「我就是因為你……才不想去冒這個險。」
可這樣的話他說不出口,感覺很殘忍,真的對陸婷婷是一件極其殘忍的事,他只能看著陸婷婷那張淚流滿面的臉,慢慢的流下了眼淚。
「小叔。」陸昕言鎮定的喚了陸建凌一聲,走過去,一手搭在老太太的肩膀上,一手搭在陸婷婷的肩膀上,就像想把自己的力量傳給她們一樣,用力的按了按,「我知道你心裡的擔心,但是你現在已經這樣了,說不定那一天再倒下,就真的再也醒不過來……」
聽見這話,坐在一旁的方蓉一下撲進陸建勛的懷裡,傷傷心心的哭了起來。
陸昕言也不想這麼殘忍,可他必須殘忍下去,他必須要讓陸建凌看清楚現在的事實,「你覺得還有什麼情況是比現在更遭的嗎?反正都是死,何不拼一把,萬一手術就成功了呢?那你至少可以活下去啊,可是你現在這樣,你能保證你自己還可以陪著婷婷多久?」
「哥……」陸婷婷「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你不要再說了,我求你不要再說了,我接受不了,我真的接受不了!」
陸建凌看著陸婷婷哭得這樣傷心欲絕的樣子,心裡不忍,眼角也跟著滾下眼淚……
「是啊,建凌!」老太太附和著,「做手術失敗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你連想要活下去的勇氣都沒有,難道你真的忍心扔下我們這一大家子走嗎?」
陸建凌已經被他們幾個說的有點動心,只是……只是,他還是怕……
「奶奶,婷婷,爸媽,你們先出去,我單獨跟小叔聊一會兒。」
陸昕言話音剛落,幾個人從站起來,依依不捨的看了眼陸建凌,轉身走出了房間,就像是事先說好了一樣,不哭不鬧,也沒有任何質疑!
聽到關門聲,陸昕言才走到陸建凌的身邊坐下,看著他蒼白的臉上還留著眼淚。那樣子要多心酸就有多心酸,陸昕言輕輕的嘆了口氣,「小叔,有件事一直沒有告訴你,但是……現在,我覺得如果我再不告訴你,以後就沒有機會了。」
這話說的,好像陸建凌明天就會死掉一樣,讓陸建凌聽著,心裡就覺得很不舒服。
陸昕言才不管他心裡舒不舒服,嘲諷的笑了一聲,「你知道婷婷懷過孕嗎?」
「懷孕?」
上一次喬依然住院的時候,他就聽陸昕言罵過陸婷婷這句話,當時他雖然留了個心眼。把這話給記住了,可是後面發生了太多的事,讓他沒有時間,也沒有機會找陸婷婷或是陸昕言問個明白。
他搖搖頭,又點了點頭。
陸昕言抬起手,抓住陸建凌的手,慢慢的放在陸建凌的肚子上,「你可以感受一下,一個女人懷了孕有多愛惜她的孩子,你也可以試想一下,如果你是個女人,懷了你最愛的男人的孩子,她會多麼欣喜,多麼高興。」
陸建凌的手任由陸昕言在自己的肚子上轉了一圈。他用力的抿了抿唇,「小言,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想說的是……」陸昕言頓了一下,故意吊了陸建凌的胃口,看他眼睛都睜大了,才慢慢的說,「八年前,在你出國拋下婷婷的時候,她就懷了孕,懷了你的孩子!」
陸建凌的瞳孔驟然一縮,一股莫名的痛楚排山倒海般的向他壓了過來,他想起那天陸昕言罵陸婷婷的話,那個孩子……掉了!?
他的孩子……掉了?
陸昕言直視著陸建凌的雙眼,眼神就像要將陸建凌直接看穿一樣。凌厲又帶著滲透人心的洞察,「是的,那個孩子掉了,你知道是怎麼掉的嗎?」
陸建凌只是睜著一雙大眼睛看著陸昕言,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陸昕言冷冷的笑道,「就是因為你當年為了隱瞞你的病情,把婷婷一個人扔下,她才會傷心欲絕的每天都去酒吧買醉,就是因為你的那些不能說,和自以為是為了婷婷好,才讓她寧願活在虛幻的世界中,也不願意清醒的面對這個世界。」
「你知道婷婷嗑藥嗎?」
陸建凌本來就在流淚的眼底,眼淚更加快速的滾了下來,他就那樣看著陸昕言,就像是在聽一件死神的演講一般,讓他絕望的說不出一個字。
「那時候,婷婷去酒吧買醉,認識了很多買葯的人,她剛開始也只是因為心情鬱結,所以試了一下,可她就是試了一次后,就一下愛上了,因為她每次進入玄幻的世界時,都感覺你在他的身邊,你還像以前那樣愛她,你的手撫摸過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膚,這樣的感覺讓她漸漸沉醉。她愛上了嗑藥,無可自拔……」
嗑藥……
陸建凌想起那一晚,在廁所從那兩個男人手裡把陸婷婷解救出來的時候,她就是那樣的狀態,欲生欲死的表情……他竟然不知道,原來在那麼早之前,她就已經在嗑藥了!
陸昕言看著陸建凌絕望的眼神,冷然的笑道,「想不到吧,就是婷婷她自己也想不到,就是因為她整天都沉迷在酒精和藥物製造的環境里,所以,她連她自己懷孕了都不知道……」
「就是那一晚,她在浴缸磕了葯,醒來以後,就發現自己身下全是血,然後被朋友送到醫院,她才知道原來她自己懷孕兩個月了,她卻一直都沒有發現。」
「小叔!」陸昕言用力的喊了一聲陸建凌,將他拉進了更加極致的悲哀之中,「如果當時你沒有走,如果你當時能夠自私一點,婷婷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你們的孩子也不會因為婷婷在悲傷中,就那樣無緣無故的流掉,小叔啊,你知不知道,這件事對婷婷的打擊有多大,為什麼婷婷會突然變成了這樣,你以為她是在鬧脾氣,你以為她將家裡鬧得天翻地覆,她是為什麼?」
「不要再說了。」陸建凌終於忍不住心裡的傷痛,痛哭出聲,「小言,不要再說了。」
「不,我還要說,因為還有一件事,你不知道。」
陸昕言搖搖頭,伸出手,將陸建凌的頭搬過來對著自己,強迫他的視線對上自己,他才一字一句的說道。「就是因為那次流產,婷婷失去了生育的能力,她……這輩子都不能再當母親了!」
「啊……啊……啊……!」
陸建凌就像一隻受了傷的狼一般痛苦的哀嚎出聲,他看著陸昕言的臉,和他眼中凌厲的眼神,感覺自己就是那個殺人兇手,是他親手將他自己的孩子送進了地獄,也是他,親手害的陸婷婷這一生都不能幸福。
他總是口口聲聲的說,要看見陸婷婷幸福,一定要看見陸婷婷幸福,可陸婷婷的幸福,卻是被他自己親手給毀了……
他毀了陸婷婷的一切,她的青春。她最美好的年華,她的孩子,她所有的所有,全部都被他給毀了!
「啊……啊……啊……」
陸建凌哭得幾近抽搐,心口的疼就像一把鋒利的刀子般,在他的心上割來割去,他從沒有覺得有什麼時候像這一刻這樣痛過,他從沒有覺得,人生居然這樣絕望!!!
比他馬上就要死了,還來得絕望。
陸昕言從床柜上拿起止痛藥,直接喂進了陸建凌的嘴裡,他知道陸建凌現在受不了這樣的刺激,可是……如果不刺激陸建凌,陸建凌又怎麼可能活著走上手術台。
人都需要一個夢想,需要一個念想,去跟不可能的事情抗衡,陸昕言現在就是要給他這種力量,讓他內疚,讓他想用更多的時間去補償陸婷婷!
「小叔!」陸昕言繼續殘忍的說道,「你覺得婷婷現在活在這個世上還有什麼希望?你告訴我,如果你死了,還有什麼動力能夠讓她活下去?」
「不能生孩子,即便她嫁人,又能嫁給一個怎樣的人家?難道那戶人不會嫌棄她,不會鄙夷她嗎?」
陸建凌用力的點點頭,只是哭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是啊,你也知道。所以你所謂的婷婷的幸福是什麼呢?是讓她的餘生在家人的嫌棄中渡過,還是要讓她一個人孤獨終老,只守著你一個人的墓碑?」
不得不說,這個世界上,說起狠話來,沒有人比陸昕言更狠了,他每一句話都直接戳進了陸建凌的心窩窩,戳一下還不夠,還要使勁的,沒命的戳!
看陸建凌的臉色都已經變成了菜色,陸昕言才緩了語氣,慢慢的吸了一口氣,「小叔,就當我求求你好嗎?你現在堅持的那一點點的時間。對於婷婷來說,不過就是一把刺進她心間的利劍,什麼時候死,那是你說了算的!」
「小言,小言,你不要再說了!」陸建凌用力的點點頭,他的心臟已經承受不下去,他感覺自己已經快要死了,如果這些事,他當初就知道,那麼,他一定不會讓陸婷婷孤獨這麼多年!
「我……我同意做手術,小言……我求求你,不管我能不能從手術台上走下來。你都要答應我,好好的照顧婷婷,不要讓她再為了我……痛不欲生的活著!」
這一刻,陸昕言才真是長長的舒了一口氣,他說了這麼多,等的就是陸建凌這一句話,他只想聽見陸建凌說,「我同意做手術!」
他笑著搖了搖頭,伸手握住了陸建凌的手,「不要說,你能不能活著走下來,你一定要活著走下來,否則婷婷,我不會管她的。我們全家都不會管她的,她是生是死,我們都不會管,這是你的責任,不要推到我們的身上!」
一句話說的陸建凌的眼淚又忍不住的掉了下來,他反手緊緊的抓住陸昕言的手,抓著就很傷心的哭了起來,活了這麼久,快四十年了,他第一次知道,很多事,不是你為別人考慮,就一定真的是為了別人好。
相愛不易,相守更難,如果當初,他能夠選擇將這一切都告訴陸婷婷,說不定,他們會多偷來幾年幸福的時光,也好過他現在不明生死的期待奇迹來的強。
陸建凌又哭了一會兒,陸昕言安慰了幾句,等到陸建凌的情緒稍稍穩定下來,陸昕言才站起身走出去,打開房門,讓外面的人進來。
陸婷婷一下就抓住了陸昕言的手,伸著脖子擔心的看了一眼裡面,小聲的問,「哥,剛才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我聽見他哭得好厲害。」
陸昕言抬起另一隻手憐愛的摸了摸陸婷婷的頭,低聲笑道,「經過不重要,結果才重要!」
「結果?」陸婷婷皺起眉,「那結果是什麼?」
陸昕言得意的揚了揚眼角,「結果就是,他答應做手術了,而且比之前求生的慾望還要高了無數倍!」
陸家的人一聽這話,心裡都跟著高興了起來,不管怎麼說,他們都覺得這次手術一定會成功,他們從沒有想過失敗的可能,他們就是覺得,只要做了手術,陸建凌就一定可以活下去!
陸婷婷走進去的時候,還看見陸建凌哭得很難看的臉,心裡就心疼了,趕緊走過去,坐在了陸建凌的身邊,抽了一張紙巾就給他擦眼淚,「這麼大的人了,怎麼哭成了這樣?」
陸建凌一把握住了陸婷婷的手,溫柔的視線定定的鎖住她的臉,柔軟的嗓音添了一些低啞,卻格外的好聽,「婷婷,相信我,為了你,這次手術我一定可以活著下來,我要陪你一年,十年,二十年,直到你老了,我都要陪著你!」
陸婷婷感動的自己的眼淚就跟著掉了下來,她轉頭看了一眼陸昕言,心裡好奇陸昕言到底跟陸建凌說了什麼,居然讓他的態度發生了這樣大的改變,她真的沒有想到,陸建凌居然會有這樣溫情的一面……
回到喬依然的病房,陸昕言就像是累得脫了一層皮一樣的,攤在了沙發上,喬依然看著心疼,卻又不敢下床過去。就只能伸著脖子,擔心的看著陸昕言,「怎麼樣了啊?你別嚇我啊?」
陸昕言掀起眼皮睨了喬依然一眼,輕笑出聲,「你老公我出馬,怎麼可能會不成功?」
喬依然頓時紅了臉,沒好氣的嗔了一聲,「誰是我老公!?」
言梓橋坐在旁邊看著他們兩人鬥嘴,忍不住也跟著笑了起來。
所有的事,都不及喬依然的幸福來得強。
晚上的時候,陸昕言讓言梓橋走了,他自己留下來陪喬依然。
好幾天沒見,今天雖然見了幾面,但是都很匆忙。這時候病房裡沒有人了,陸昕言厚著臉皮爬上了喬依然的病床,卻又不敢整個人都挨著她,就只是輕輕的把她抱進了懷裡。
低下頭,他聞著她的發香,輕輕的喟嘆了一口氣,「想死我了,幾天不見,怎麼感覺就像過了好幾年了?」
喬依然抬起眼皮睨向他,「我以為你並不想見我!」
陸昕言皺眉,「怎麼會?」
「怎麼就不會?」現在沒人了,喬依然的小脾氣自然就上來了,前兩天的事,陸昕言可以懵住喬依然。可是昨晚那件事,喬依然又不是傻子,怎麼可能會被陸昕言騙住?
她抬起手,揪住陸昕言的領口,朝著自己用力一拉,兇巴巴的就瞪了過去,「老實交代,昨晚幹什麼去了?」
「昨晚……」陸昕言頓了一下,沖著喬依然寵溺的笑了一聲,「我說出來,你可別罵我!」
喬依然心「咯噔」一聲,臉上的表情頓時繃住了,「說!」
陸昕言也真的沒想隱瞞,白天沒說,是因為那麼多人在,他總不能當著言梓橋的面,把自己怎麼陷害言芷怡的事給說出來吧!?
於是,他伸手,將喬依然更緊的摟進了懷裡,又怕壓著她的肚子,小心翼翼的,「昨晚,我去做把言芷怡趕出言家的事了。」
「呃……?」喬依然愣了一下,不明所以的看著陸昕言。
陸昕言就把昨晚的事仔仔細細的跟喬依然說了,喬依然聽得一愣一愣的,忽然想到今早上自己被言芷怡推倒的事,她的心裡頓時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你就不怕你這樣做。言芷怡把所有的恨都算在我身上嗎?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