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搞事,搞事,搞事(1更)
北晉,鄴都,楚宅。
深夜時分,一場小雪剛剛停下,街道和屋頂覆蓋上了一層微松的新雪。楚宅的後門亮著一盞小小的燈籠,黑暗寂靜的長街上只有這一暈微弱的燈光,朦朧地搖曳著。
一輛樸素平常的馬車停在後門門口,車夫正將最後一件行李搬上馬車,馬車旁邊只跟了兩個丫鬟。
楚漓自己沒有武功特別高的男性護衛,這兩個丫鬟都是跟了她很長時間的,會武倒是會武,不過只能對付一些混混匪徒之流。但她現在不可能再用聿凜派給她的暗衛,也顧不得這許多了。
這短短兩三天里,她已經把自己在北晉的產業處理了一大半。那些店鋪大都十分紅火,她又不為了賣個好價錢,轉賣出去眾人搶破頭地要。
還剩下一部分沒有處理完的,她也不賣了,直接留給江氏和楚湘,她們兩人已經決定留在鄴都。她現在手頭上有的財富已經夠她十輩子用不完,沒必要計較剩下的這點。
這兩天里她還沒有發現聿凜派人來跟著她,但那可能是因為他們和離的事情還沒有傳出去,以後就不好說。她不想讓聿凜知道她去了哪裡,能儘早離開就儘早離開,免得再被他盯住。
「你們回去吧,外面冷,不用送了。」
楚漓站在馬車前面,對出來送她的江氏和楚湘說。
「漓兒,你真的要回東儀去?」
江氏的語氣里透出掩飾不住的惋惜之意。那可是太子妃啊,以後穩穩噹噹能坐上皇后的位置,太子對楚漓又那麼好,其他女人一個也沒收,這份尊榮和獨寵是多少女子一輩子夢寐以求但求破了腦袋也求不來的。楚漓怎麼就好好的突然跟太子和離了呢?
她這兩天里一直想知道楚漓到底是出了什麼事,但楚漓什麼也不說,一直在外頭忙碌著轉賣產業的事情,她連細問楚漓的機會都沒有,現在還是一頭霧水。
楚漓點點頭:「以後我不會再回北晉了,你們如果一直住在這裡的話,自己小心些。」
她跟聿凜也算是好聚好散,江氏和楚湘留在鄴都,聿凜不會為難她們。因為跟她和聿凜的關係,其他人對她們大約也會相讓三分,她們兩個婦道人家,只要踏踏實實過日子,在鄴都應該還是能好好住下去的。
楚湘走上前一步:「漓妹妹,我們也不一定一直留在北晉,以後要是回東儀的話,還能不能去找你?」
「當然可以了。」楚漓勉強笑了笑,「我又不是跟你們斷絕關係。我在東儀崇安郊外東南方二十多里的地方有一座莊子,位置比較偏僻,這次去東儀大約就會先住在那裡,以後再看情況決定到底定居在什麼地方。」
然後又補充道:「這座莊子聿凜並不知道,如果我走了之後他來詢問你們我去了哪裡,你們別告訴他,只說你們也不知道就行了。」
東儀不是聿凜的地盤,只要聿凜開始的時候不知道她去了哪裡,東儀那麼大一片國土,聿凜沒那麼容易找得到她。
「好。」
楚湘答應了,但江氏猶豫了一下,沒有說話。楚漓也沒注意到她的反應,見車夫已經把馬車準備停當,上了馬車。
「我走了,你們保重。」
楚漓向兩人道了別,車夫甩動馬鞭,馬車轔轔朝前駛去。
這時候正是半夜,鄴都城中的街道上一個人也沒有,街道兩邊覆蓋著積雪的建築物,在地面上投下一片片黑色的暗影。一片幽深的闃靜,和夜空中的星月光芒一同籠罩著整個黑沉沉的城市,萬物寂然無聲。
只有車輪碾過青石板路的聲音,伴隨著車上懸挂的那盞風燈,暗淡的光芒搖曳著照亮周圍一小片地方。像是一個夜半時分離家的孤獨旅人,在一片黑暗寂靜的空城裡,形單影隻地穿行過去。
楚漓在馬車上給自己化了裝,變成一副跟她原先判若兩人的容貌。以前聿凜為了方便她出行,專門給她做了幾套人皮面具,但這些人皮面具的容貌他都是認得的,她現在在外面已經不能用了,只能自己化裝。
鄴都城門入夜之後關閉,但會有禁軍士兵徹夜看守,以保證半夜有急事必須出城的人能及時出去。
楚漓手裡有出城的令牌,守門士兵給她打開了城門,馬車駛到城門之外。
城外更是萬籟俱寂,冬日裡廣袤的銀白色雪原,蒼茫無際地從眼前鋪展開去,在遙遠的天地盡頭,與灰濛濛的夜空交融在一起。夜空中還有尚未散去的鉛灰色雪雲,但是雲層間已經露出一輪上弦月和些許細碎的星光,映照在雪原上,一片白茫茫的雪光月色,像是籠罩著一層縹緲的霧靄紗帳,一切反而看不分明。
楚漓近似茫然地望著眼前這片朦朧而寒冷的雪原,想起來在去年這個時候,大年之前,她剛剛嫁給聿凜,整個太子府張燈結綵,紅燭高照。聿凜穿了一身跟他的風格截然相反的大紅色喜袍,俊美的面容終於不像往日里一副冰山模樣,被她調戲得面紅耳赤手足無措,倒像他才是那個羞不可遏的新嫁小媳婦。
恍如大夢三生。
……
東儀,崇安皇宮,浣衣司。
「劉公公,再帶雪兒出去走走嘛……」
美貌女子在凌亂的床上,拉著劉公公的衣袖不依不饒地撒嬌,劉公公剛剛從床上起來,顯得有些不耐。
「今日皇上出宮檢閱軍隊去了,你出了浣衣司也不可能碰得到皇上,天這麼冷,平白在外頭挨凍幹什麼?」
劉公公身為太監總管,在宮裡本來想要什麼樣的宮女對食沒有,不過這個雪兒無論是容貌上還是外貌上都遠勝於一般宮女,劉公公也難得專一地跟她混了一年多,至今沒有另結新歡。
自從皇後娘娘懷孕以來,雪兒的心思就越來越多,換著法兒地讓劉公公幫她創造碰到皇上的機會。劉公公也覺得現在皇後娘娘懷孕了無法伺候皇上,說不準是雪兒接近皇上的大好機會,便經常以各種理由讓雪兒在宮裡多走動。
碰到倒是也碰到了幾次皇上,但皇上根本就沒有注意到她,雪兒當初又是被皇上扔到浣衣司來做下等宮女的,不可能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去皇上面前搔首弄姿。
時間長了,劉公公現在也不再對雪兒抱著那麼大的指望,現在雪兒要他帶她出浣衣司,他也沒有以前那麼積極。
「雪兒聽說御花園中有一片梅林現在開得正好,也想去看看,劉公公求您了……雪兒天天被關在浣衣司裡面,也實在是悶得慌嘛……要不,等下次劉公公來的時候,雪兒換個新的法兒伺候公公作為答謝好不好?保證公公滿意!」
雪兒抱著劉公公的手臂,媚眼如絲,滿是撩人的風情。她這麼撒嬌起來的時候,簡直就跟能勾人魂魄的妖精一樣,就連劉公公這種不完全算男人的都感覺招架不住,無可奈何地答應。
「好了好了,帶你出去便是……也不看看自己什麼身份,還要學著那些貴人玩風雅去看什麼梅花,這次就罷了,沒有下次了啊,咱家回回這麼幫著你也是有風險的。」
雪兒立刻眉開眼笑:「雪兒就知道,公公最疼雪兒了!」
浣衣司裡面的宮女其實也不是一步都不能踏出浣衣司,只是一般需要個正當理由而已,雪兒出去的時候,用的理由大部分都是為了給其他宮中送去遺漏的衣物。這次她想要去御花園,劉公公就讓她去給御花園深處的一處暖閣送東西。
雪兒提著一個籃子,在御花園裡兜兜轉轉地走了很長時間,但是並沒有往那片梅林的方向走,倒像是在尋找什麼一樣。
越靠近鳳儀宮那邊,周圍就感覺越暖和,別的地方地面上和草木上都是積雪,這裡卻還是跟深秋時節的景象差不多。
雪兒走到御花園裡一處亭子附近,亭子周圍的道路兩邊密密麻麻地擺滿了黃銅炭爐,足有數百個,裡面全都點著上好的烏金炭,所以這裡比皇宮中其他地方都要溫暖。
宮裡哪個地方這麼鋪張浪費地燒炭爐,就說明皇後娘娘正在這附近散心。果然,亭子裡面坐的正是水濯纓,挺著已經有七個月大的肚子,一身雪兔毛淺玫瑰色錦緞斗篷裹得嚴嚴實實,坐在亭子邊緣,給湖中的游魚餵食。
雪兒站在遠處望著水濯纓,望了大約有一炷香時間,看見水濯纓站起身,才朝這邊走過來。
還沒走近,就被一名暗衛攔住了:「皇後娘娘正在亭中休息,你過來是幹什麼的?」
雪兒朝那暗衛恭敬地行了一禮,從懷裡取出一封摺疊起來的書信:「有人托奴婢把這個給皇後娘娘,這位大哥可否幫忙轉交一下?」
那暗衛一臉狐疑地接過書信:「誰的信?」
雪兒搖搖頭:「奴婢不能說,大哥把信交給皇後娘娘,皇後娘娘看了之後自然知道是誰的信。」
暗衛更加狐疑,想要打開書信,雪兒忙道:「大哥使不得,這書信是給皇後娘娘的,只有皇後娘娘才能看。」
暗衛不知道雪兒是什麼來頭,主子的私密信件他自然是不敢隨便看,但更不敢直接把一個陌生宮女拿出來的東西轉交給皇後娘娘,自己做不了主,只能先拿著信件往亭子那邊走去。
在亭子附近的玄翼這時候也注意到了這邊,走過來問道:「怎麼了?」
暗衛把書信交給玄翼,低聲道:「一個宮女拿來的信,說是要轉交給皇後娘娘,不知道是誰傳來的。」
玄翼倒是淡定一些。皇後娘娘在外頭交好,而必須要避免被皇上知道的人不是沒有,那位五湖山莊的柳莊主就是第一個。如果是柳莊主的信,還就得這樣偷偷摸摸地傳進來。
他回頭一看亭子里的水濯纓,水濯纓卻並沒有看這邊,正怔怔地盯著湖面出神,像是有什麼複雜的心事一樣。
玄翼把那封薄薄的信仔細地檢查了一遍,沒有在上面發現任何下毒之類的跡象,這才朝亭子走過去:「皇後娘娘,有一封給您的信件……皇後娘娘?」
他叫了兩聲,水濯纓才恍然回神,轉過頭來。那樣子看過去就像剛剛從夢裡醒來一樣,目光焦距都是散的,一副恍惚失神的模樣。
玄翼覺得有些奇怪,但他一個當下屬的,總不能去問皇後娘娘您剛才在想什麼想得這麼出神,那就太逾越了。
他把信件打開,拿在手裡對著水濯纓:「謹慎起見,您還是別用手拿了,就在屬下這裡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