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應該都知道出現的是誰吧
楚漓望著聿凜的面容,終於發現現在的他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清減了許多,臉色也不若從前。也許早就是這樣了,只是以前他在她面前一直裝作若無其事,以至於她一直沒有注意到。
這一年以來,他大約也是獨自承擔著巨大的壓力,一邊要擔心齊妃隨時有可能出事,一邊又要擔心被她發現納側妃的事情,一邊還要一直尋找給齊妃治病的辦法。但是她什麼都沒有看出來,因為他偽裝得很好,讓她無憂無慮地過了這大半年。
她為他的隱瞞而感到憤怒,但他的隱瞞其實也並不能說是錯誤的選擇。如果他一開始的時候告訴她這件事情,她離開,他一個人面對著更加糟糕的情況,而她離開的時候也同樣痛苦無奈。
他們之間發展到現在勢同水火的地步,誰是誰非其實從一開始就說不清楚。只有他一怒之下強行把她帶回北晉,那的確是打破了他的承諾,這是他第一次真正的錯誤。
但是如果她冷靜下來換位思考的話,換做她看見他一離開自己就去調戲美少女,她也會火冒三丈,只是她的做法是立刻一腳踹了他,而不是把他硬綁回來。
這大約也是因為她愛他的程度,沒有他愛她那麼深。
她把她的原則排在他之前,而他卻為了留下她而不守承諾,不擇手段;她喜歡把一切都光明正大地坦白攤開來,而他卻習慣隱瞞,把壓力都攬在他自己一個人身上,用他認為最合適的方式來解決問題。
他們的觀念不同,行事方式不同,感情程度也不同,所以現在才會有這麼多矛盾,並且不知道該如何消除,因為沒有正確的標準答案。
「先去見母妃吧。」聿凜低聲說,「莫秀容的事情不要讓母妃知道,等過了這個年再說。」
如果沒有辦法的話,這也許就是齊妃能過的最後一個年了。
他瞞了齊妃這麼長時間,就是為了齊妃能儘可能過得安心,到最後才讓她知道發生了這麼多糟心事,齊妃最後的這段日子都不得安寧。
楚漓沉默地點點頭。
等回去之後,她還是必須跟聿凜好好聊聊,哪怕能找到一條妥協折中的路,雙方各自退一步也好。他們總不能像這樣一輩子一直擰下去。
這時候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到了年夜宴應該開始的時候,再不去見齊妃就是出事了。聿凜幫楚漓稍微收拾一下,找了條毛皮圍脖來遮住她脖頸上的掐痕,兩人便進了玉漱宮的正殿。
因為剛剛發生的事情,楚漓對聿凜不像之前那麼冷淡排斥,做做樣子還是能做得出來,只是兩人間的氣氛仍然有些僵硬。
齊妃只以為夫妻小兩口剛剛吵完架,還沒有完全恢復過來,也不甚在意,年夜宴上一直在幫兩人活絡氣氛,緩和關係。
年夜宴過後,第二天大年初一是北晉皇家慣例的祭祀天地祖宗的儀式。聿凜身為北晉太子必須去主持,但楚漓已經跟他和離,從皇家玉牒上除名,自然不能再在儀式中出場。齊妃反正現在病重不用再參加儀式,也不知道這些事情。
聿凜還跟以前一樣住在宮中,但楚漓的和離身份不好在宮裡留下來,聿凜便派了劍衣先送她回太子府。
已過午夜,大年三十最熱鬧的時候已經過去,守歲的人們都安歇下來去睡覺了。鄴都街道上一片靜悄悄的,一個人影也看不到。
皇宮距離太子府不遠,只需要走過一條街道,街道兩邊都是王公權貴的高門大院。這個時辰所有的門戶都是緊閉著的。路邊掛著一排排大紅燈籠,光芒比平時更足,照亮了滿地煙花爆竹的紙屑,雖然是一片喜慶的顏色,但在這空無一人的半夜裡卻顯出一種狼藉的冷清。
楚漓昏昏欲睡地坐在馬車裡面。前幾天晚上她光顧著折騰逃跑的事情了,一直沒有睡好,現在到了深夜,就覺得眼皮一個勁兒地往下沉。
「有刺客!」
外面侍衛的一聲叫喊,猛然驚醒了她。
拉著馬車的馬匹長嘶起來,帶得整輛馬車一陣劇烈顛簸,外面傳來激烈的兵刃相交之聲。
「奪奪奪!」
楚漓剛剛才清醒過來,就聽見馬車壁上傳來一陣密集的聲音,很顯然是一批射過來的箭矢釘在了馬車外面。幸而這馬車是太子府上特製的,車壁堅固厚實,一般的箭矢無法穿透。
「太子妃,外面有一批刺客襲擊,關好馬車門窗!」
劍衣掀開馬車車簾,給裡面的楚漓留下一句話,便反手關上了馬車車門。外面的兵刃碰撞聲越發激烈,箭矢釘入馬車車壁的聲音也絡繹不絕,估計整輛馬車都已經被紮成了一隻刺蝟。
「咴昂——」
突然又是一聲馬匹的慘嘶聲傳來,馬車猛地往前一衝,差點把楚漓帶得撞在後面的車壁上。隨即馬匹便開始拉著馬車瘋狂地奔跑起來,橫衝直撞地往街道另一端衝去,楚漓在車廂裡面被甩得滾成了一團。
「……驚馬了!快攔住馬車!」
太子府的護衛們大驚。劍衣躍上了屋頂,朝狂奔的馬車追過去,然而前面又出現了一批蒙面黑衣人,截住他跟他纏鬥在一起。
襲擊他們一行人的刺客並非什麼絕頂高手,只是數量不少,並且似乎也不是為了刺殺或者活捉楚漓而來的。見到楚漓的馬車逃走,也不去追趕,只是纏著太子府的護衛不讓他們追上去,倒像是故意要放跑楚漓一樣。
等到楚漓的馬車已經遠遠消失在街道的另一頭,看都看不見的時候,他們便不再戀戰,自己紛紛退去,隱匿進了鄴都城的黑暗中。
太子府的護衛們並沒有什麼傷亡,但也沒工夫去追捕那些黑衣人,最重要的是已經不見蹤影的楚漓。
「分頭去找太子妃!一定要把人找回來!」
……
鄴都城的街道上,一輛馬車正在往前狂奔,後面的車廂被猛烈地甩過來晃過去,楚漓在裡面連五臟六腑都快要被甩出來。
拉車的馬匹顯然已經不是普通的受驚,而大約是被那些刺客下了什麼能夠致使馬匹狂躁的葯,跟發了瘋一樣,半點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也絲毫不看到底往什麼地方跑。幾次險些撞上路邊的建築物,剛剛通過一座橋的時候,還差點衝到河水裡面去。
這樣跑下去肯定得出事。楚漓聽馬車外面已經沒有什麼人聲,估計那些刺客都被她甩在了後面,頂著車廂劇烈的顛簸搖晃,打開馬車車門,抓住馬車經過一戶人家大門門口的時機,看準了大門上方的斗拱,從馬車往上一跳。
「咔嚓!」
她的雙手雖然抓住了大門上的斗拱,但那斗拱大約已經年月久遠,承受不起一個人猛然吊上來的重量,斷裂了下來。
楚漓摔在地上,瘋馬拉著的馬車還在往街道另一端狂奔而去,馬蹄聲和車輪聲飛快地遠去,很快便消失在了黑暗中。
「哎喲……」
楚漓落下來的時候扭傷了腳,而且扭得似乎還不輕,腳踝上一陣鑽心的劇痛。她咬著牙,扶著大門門框,用一隻腳撐著身子站起來。
「姑娘怎麼了?」
後面傳來一個音色柔和悅耳的聲音,楚漓轉過身去,一個書生模樣的年輕男子站在她身後的街道上,手裡提著一盞光線朦朧的風燈。
這年輕書生穿了一身樸素的淺灰色棉袍,臉長得很普通,丟進人堆裡面就找不出來的那種類型,但是一眼看過去讓人十分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