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寶瓶博士的猜想

羅雄站在葉敢後面，看著這個受傷戰士蒼白而年輕的臉，他心裡再無一絲波動，那張臉上彷彿有一種終於放下了一切的平靜，使他突然明白生命意味著什麼。

羅雄轉身走了出來。活著，變強，努力做自己認為應該做的事情，直到死去的那一刻。這就是現在的一切。沒有人不會死，徐麗姿，劉繼武，老爸，還有那麼多同事，都死了。在這一場空前的劫難中，所有活著的人，沒有一個不曾經失去了他們身邊的親人，朋友，同學或戰友。

羅雄走到二樓的電梯走廊上，拿出煙抽了一根。煙霧繚繞中，他彷彿看見了徐麗姿那張清麗嬌美的絕世容顏。

不一會兒，葉敢也出來了。看他那黑著臉的神情，那戰士估計已經沒了。他接過羅雄遞過來的煙，點上后狠狠地抽了幾口。喉結上下蠕動，終於把那口煙咽了下去。咽下去的，自然還有哽在喉嚨里的那股濃濃的悲傷。

這時，羅雄沉默了一整天的手機響了。羅雄拿出來一看，是郭班長的電話。

「羅雄，你們怎麼樣？有部隊來救援嗎？」手機里傳來郭班長沙啞的聲音。

「有。你們怎麼樣？出去了嗎？孩子們怎麼樣？」羅雄關心地問。

「我們從超市出來了。是你原來的同事帶著隊。」郭班長也弄不清楚鄧士恩和羅雄的關係，就籠統地說：「我們現在被圍困在仙霞路的一個小賓館里。我們武警中隊的侯中隊和基地的徐上尉，帶著我們守在這裡。整整打了一天。這幫喪屍都是不要命的，太瘋狂了，打得我手都軟了。唉，好多都是以前的戰友啊！」

羅雄聽出了郭班長複雜的心情，是啊，對郭班長來說，對面的敵人以前可都是一個部隊的戰友，有些甚至是老鄉，朋友。面對這樣的敵人，你要冷靜冷靜再冷靜，然後扣動扳機，一個個把他們射殺，這實在是一種心理上的殘酷折磨。怪不得郭班長要打電話給羅雄，這也包含著一種無處發泄的傾訴**在裡面。否則，郭班長真有可能把自己憋瘋在那裡。

「你們的傷亡怎麼樣？」羅雄知道這時候得轉移郭班長的注意力，於是問道，其實他根本沒必要去操這個心。

「倖存者都好好的，孩子們也好。戰士有一些傷亡，但總體還好，就是彈藥數量不多了。徐上尉正在聯絡基地，請求支援呢。」郭班長道。

羅雄這邊和郭班長通著電話，那邊葉敢也在聯絡基地指揮部。葉敢彙報了這裡的情況。他已經得到吳子超的報告，說頂樓無法降落大型運輸機，只能降落普通武裝直升機。所以葉敢只能要求指揮部派遣武裝直升機來運輸倖存者。

「葉敢，今晚恐怕不行了。」孫兆麒在通訊頻道里說：「我先派一架直升機，送一些食品和水來。這次行動雖然救出了上千名倖存者，但是損失很大，30支小隊，有四支犧牲三支失去聯絡，退回來的只有17支小隊。你們分區情況最糟糕，有四支小隊被困，兩支犧牲。當然我們了解到你們這個區是喪屍警備部隊的核心區域，喪屍部隊火力很強，你們能夠在不利的情況下，隨機應變，保護住這麼多的倖存者，是有功的。明天我會集中力量派遣直升機過來，把倖存者接走，然後你們搭乘直升機去救援大慶路的那兩支小隊。另外，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軍部派遣來的「勝利」號航母已經抵達港口，機載飛機已經在下午有力地打擊了企圖圍攻基地的喪屍部隊。請轉告戰士們，勝利永遠屬於我們人類！」

「是。明白。請孫總指揮放心。堅決完成任務。」葉敢立正，說道。

葉敢與指揮部通完電話，立即召集各隊指揮官開會，布置任務。第一個任務，讓魯山帶隊，掃清大樓周圍的喪屍，擴大防禦範圍，然後布防在一樓，同時開啟電梯，以便運送倖存者到頂樓。其次，是安排人員到頂樓接應送食物和水的直升機。

「葉大隊，倖存者中好多年輕人要求發給他們武器，讓他們參加戰鬥，你看怎麼樣？」李鼎問道。

「可以。」葉敢毫不猶豫地答應道：「把他們編成十人一組的除喪小隊，稱編1編2好了，就是武器不夠。暫時把會用槍的，編成兩個小隊。恩，羅雄，你來帶隊！」

「我？」羅雄詫異地看著葉敢說。

「對。你！你把他們組織起來，先讓他們維持倖存者的秩序。等下，李鼎，你安排一下。」葉敢不容置疑地說。然後他又說：「接下來，我們討論一下晚上如何把對面公寓樓里的倖存者救到這裡來。許傑已經和那個黃曉茵，撤到了那裡。羅雄，你的意見呢？」

許傑，就是那個和黃曉茵一起留在外面的狙擊手。

「那些女孩子體力都還好，行動都沒問題。」羅雄想了想說：「只要我們能夠不讓喪屍部隊察覺，應該可以繞道從後面進來。這裡地形我熟，我可以帶人去。」

「這樣，魯山，你和羅雄半夜出發，帶一支精幹小隊，去把她們接過來。」葉敢決定道。

「是。我看沒問題。我總覺得喪屍晚上和白天的戰鬥能力相差很大。」魯山道。這魯山還是一個粗中有細的傢伙，很善於觀察。

晚上的行動，果然很順利。羅雄和魯山帶領一隊特種戰士，在夜色中，從新大樓的後面翻牆而出，繞行至公寓樓，接出了那些女孩子，都安全返回。喪屍部隊似乎都安靜地冬眠了，連一個普通喪屍都沒有出現。

事實上，喪屍組織內部已經出現了不同的聲音。由於秦政和趙向北的部隊都遭受了打擊，損失慘重，而且眾多喪屍首領終於想起國家武力的強悍，可不是他們這樣幾支步槍所能抗衡的。當晚，在眾多喪屍首領的強烈要求下，黑鐵召開了長老院全體大會。

作為長老院的主席，黑鐵看到秦政和趙向北的失敗，心裡雖是喜憂參半，但還是裝作心情沉重的樣子，和寶瓶博士一起，在會前與秦政、趙向北進行了溝通。

在麗景大酒店的總統套房裡，黑鐵端著一杯紅酒，對站在他身邊，看著落地窗外城市夜景的秦政，不慌不忙地問：「秦將軍，按照您的經驗和估計，如果國家海軍力量完好無損，我們還有機會嗎？」

「機會，肯定會有。」秦政揮了揮手，滿臉嚴肅地看著黑鐵說。他看起來似乎比以前年輕了許多。他接著說：「機會在哪裡呢？機會在戰爭中。這是一場以前從來沒有打過的一場戰爭。誰都不知道究竟會怎麼發展下去。所以我們的機會很多。但是，要看我們怎麼去把握。」

秦政看其它兩人也被自己這番深思熟慮的話，吸引住了，就打開了話匣，繼續說：「這是一場超限戰。已經模糊了國家、民族和正義與非正義的概念。只要我們夠強大，全世界都是我們的。但是怎麼強大呢？武器裝備，科技力量，我們都不是掌握著國家武力的人類的對手。組織形態，部隊戰士，雙方比較，我們不可能比人類做得更好。什麼才能比人類更強大呢？」

「只有身體。」秦政停頓了一下，突然爆發似的，大聲說：「只有身體，我們的身體比人類強大。但是，強大得還不夠！我們的身體還是太脆弱。我們的戰士還不是真正的生化戰士，所以我們會害怕飛機和大炮。如果我們擁有真正的生化戰士，那麼人類的國家武力就不會那麼可怕了。」

秦政說著說著，聲音就低了下去，最後只能無奈地嘆息。他知道自己沒辦法，憑空造一個生化戰士出來。

「說到超限戰，我想到一個問題。」趙向北皺著眉說：「海軍士兵和陸軍士兵一樣，都是人，為什麼海軍士兵沒有像陸軍士兵一樣受到感染呢？如果我們能找出陸軍士兵為什麼感染，然後滲透進海軍里，讓海軍士兵也感染上，那麼海軍不是也能讓我們控制嗎？」

「其實，兩位將軍的問題都是同一個問題的兩個階段。」黑鐵突然笑著說：「我相信人類的病毒研究部門也在拚命研究這個問題。我和寶瓶博士也經常討論這個問題。按照寶瓶博士的猜想，全球在如此短暫的時間內，大規模地爆發病毒危機，首先要問病毒源在哪裡？唯一能夠滿足條件的就是空氣，也就是全球共有的大氣層。所以博士猜想，也許是美洲國的生化研究部門把原液帶到了繞地空間站。結果發生泄漏，造成了這次生化危機。根據最初危機發生的次序，由西向東蔓延，也從另一個側面應證了博士的猜想。所以，我們要強大我們的身體，就要去找到原液。我想原液肯定在美洲國。最近他們那裡已經在組織強力武裝，重新控制各州局勢，軍事帝國的樣子，我看不會太遠。」

「他們不是都以聯邦的國家政府名義在行動的嗎？」趙向北很奇怪地問：「這跟我國政府不是一樣的嗎？」

「不一樣。」黑鐵笑笑說：「據可靠消息，現在的聯邦政府已經被軍隊中的鷹派強勢人物詹姆士將軍所控制。也就是說他派出去控制各州的武裝部隊都是像你我這樣受感染后復活進化的。」

「這個消息，已經得到證實。」一直閑坐在沙發上的寶瓶博士，插話道：「我美洲國的一個同行，現在就是他們生化研究部門中的一員。之前，我們一直在通郵件，討論這些病毒。最近斷了。顯然他們的組織機構開始運作起來了。關於那個詹姆士的情況，也是我這位同行提供的，所以，可以非常肯定地確定，現在每天在電視上出現的那個美洲國新的救世主，是我們的同類。」

「黑鐵先生的意思是我們要向美洲國靠攏？」秦政似乎有點明白了地問。

「不是。」黑鐵信心滿滿地說：「靠攏，肯定是要靠攏。他們是我們的天然同盟。但是，我們不能失去我們的獨立性。我們需要我們自己的原液。所以，寶瓶博士，已經在不斷地實驗，以便從那些感染者身上提取原液。已經小有成就。祝賀你，寶瓶博士！」

「不不不。」寶瓶博士連忙否定說：「那不是原液。只是一些活性劑。這些活性劑是在我們體內被感染後生長起來的，對普通人類有巨大的身體改造能力。」

「按照剛才趙將軍的想法，如果我們把這些活性劑注入那些海軍士兵的身體里，那麼不就可以達到我們的目的了嗎？」黑鐵興奮地說。

「也就是說，我們有把握可以把沒有感染的人類，變成我們的同類？」秦政這次聽明白了，非常震驚地問。

「還沒有100%的把握，型血人類無法感染，其它血型人類，成功率應該在0%以上。」寶瓶博士糾正道。

「太了不起了！」趙向北驚叫道。「博士，那麼對於已經感染的戰士呢？注射之後，會不會增加戰力？」

「當然會。」寶瓶博士微笑道：「但是，戰力提升效果不明顯，我正在想其它的辦法。」

「所以呢，我覺得我們的發展需要時間。我認為，我們不應該再和人類基地的軍隊，拼消耗。」黑鐵乘機提出了他的想法。「我們應該放棄這個城市裡的倖存者，轉而向其它城市和廣大的鄉鎮去發展。如果基地沒有能力控制這個城市，我們也要把這個城市建設起來，以便儘可能改變我們的形象，就像美洲國在做的那樣。我們要以和平共存為口號，換來我們發展的時間和空間。」

「以和平共存換來發展的時間和空間。」秦政重複了一句黑鐵的話，突然他醒悟過來似的，說：「好！黑鐵先生果然有智謀！我們需要趕快運作起來。」

「如果要運作起來，我們必須設立一個類似政府的常務管理機構，以便集中管理人員和資源。」黑鐵說。

「黑鐵先生，很抱歉，上次會議上沒有支持你的觀點。現在我全力支持你，請你盡最大努力去實現你的抱負吧。我和我的軍隊全力支持你！不過，我有一個建議，我希望把寶瓶博士的研究機構納入軍方，採取嚴格保護和保密制度。同時，我希望授予寶瓶博士終生榮譽長老的身份。」秦政也不愧是一個老狐狸，反應非常快，立即做出了決定，同時把那個寶貝一樣的研究所納入了自己懷裡。

黑鐵心裡縱有千不願萬不甘，也無法就此翻臉。當然，這個建議他心裡也早有準備，而且他也明白目前形勢下，只有大家合作才會有出路。所以，他馬上拍手，大笑著說：「好！是一個好建議。我贊同。寶瓶長老！你覺得呢？」

「我沒什麼意見。但是我希望，軍方要選一個秘密的地下基地給我們研究所才好。否則，一枚精確導彈，什麼都完了。」寶瓶博士其實最擔心的是這個。

「放心！」秦政一副拍著胸脯說的樣子：「這個我來安排，我會在最短時間內，讓你喬遷新居。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