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情到深處拒還迎

第二天一早，霞光剛升起在普濟禪寺琉璃瓦沿，荷衣而睡的羅雄，就從一個禪房的床上，蹦了起來。昨夜，他被一個開門的和尚領到了這個禪房。林雪芝則被領去了另一處。羅雄雖然感覺怪怪，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會再次上了人家的當，但也沒辦法阻止林雪芝離去。他醒來時，突然感覺這寺廟怎麼這麼冷清啊，會不會那些和尚都跑了？或者自己又被林雪芝騙了一次，她和那女教主說不定當夜就走了？

羅雄有點著急地推開房間的門走出來，就看見一個胖胖的中年和尚站在廊下天井裡，似乎正在等自己。羅雄懸起的心，稍稍安定了下，見那中年胖和尚向他施禮，也趕緊雙掌合十回禮。

「施主請到膳房先用膳，而後，方丈師兄請施主一敘。這邊請！」

羅雄見這寺廟裡的和尚並沒跑光，倒也沒敢造次，就跟著那胖和尚去用早餐。用完早餐，他被領到一個類似講經說法的禪房。羅雄一眼就看見了那個白袍女子的背影，她和那女教主一起，各自跪在一個蒲團上。堂前高台上，正端坐著一個銀髮斑斑的精瘦老和尚，慈眉祥目，在縷縷青煙繚繞中，誦著佛號經文。

「施主，你來的巧，今日是本寺方丈上慧下凈老法師開示之日。請施主在這邊稍坐。法會之後，慧凈法師將與施主共同參詳。」中年胖和尚在羅雄旁邊解釋道。

羅雄看了看這個大教室似的禪房，門裡兩邊都豎排著類似課桌一樣的念經台，已經有十幾個和尚坐在那裡，有老，有少，都端正肅穆。這時，大概是一個經文誦完了，羅雄看見那白袍女子和那女教主都從蒲團上起來，在香案前繞圈，接過旁邊侍候小和尚的一枚短香，敬禮，然後插入香案前的香爐。那白袍女子的臉上，依舊蒙著黑紗。羅雄只看見了她星月般的眉目，但已經夠了，羅雄心裡已經百分之百地肯定，那白袍女子正是徐麗姿。

羅雄抬腿走了進去，走到側面的課桌最後一排，坐下，安靜地等在那裡。前面，徐麗姿和那個女教主伍月玲，敬完香，也走到前排的課桌前坐了下來。徐麗姿面向羅雄這面的時候，目光有意無意地掠過羅雄的臉，卻沒敢碰羅雄火熱的目光，低頭，轉身，背向羅雄，坐了下來。羅雄正面看那白袍女子，看到她光潔的額頭，嫵媚的髮絲，精緻的眉目，璀璨的目光，既使是清冷如冰，拒人於千里之外，他也感覺自己的靈魂好象找到了溫暖的巢穴。

羅雄激動地想，沒錯，是徐麗姿，她肯定也在小學校的樓上認出了自己，所以才會急著走掉。為什麼她要走掉呢？難道她不願意再見到我？難道她還在氣惱自己沒有在東海大酒店裡陪著她？還是她死過一回，想遁入空門，不再答理人間俗事？如果那樣，她們幹嗎還要弄什麼白蓮教啊？

羅雄正胡亂想著，那邊普濟禪寺的慧凈老法師已經開始宣講。羅雄開始並沒有仔細聽，聽著聽著，慢慢也聽了進去。

「……萬物即人心，人心既萬物。世有無窮之劫難，皆由心生。心生之象，遍及宇宙。佛曰恆河沙數。佛又曰，末法時代，其象更烈，誠不欺也。觀此世間，群魔亂舞，屍橫遍野，非科技之亂也，實仍人心之象矣。……」

「…….欲正此亂，撥亂反正，導萬世道統者，必順其自然，大而愛之，方能正萬物之本心，還人類萬靈之長，終不墮六道輪迴，阿鼻地獄，受無盡苦難。……」

羅雄慢慢也聽明白了，老法師的意思是，這場遍及整個人類的災難，不是科技發展帶來的後果，而是人心萬惡生出來的結果。但羅雄不明白，這喪屍病毒明明是人類生化科技發展的產物，怎麼和人心有關係了？要說有關係，也就是製造研究這些病毒的人或組織，才有關係，難道那些人可以代表全人類的人心？

羅雄雖然對慧凈法師說的「非科技之亂，實仍人心之象」滿是疑惑，但聽到「必順其自然，大而愛之，方能正萬物之本心，還人類萬靈之長」這幾句，心裡還是生出了認同的感觸。羅雄想，確實，要應對目前的危機，不能一味地殺戮，喪屍的變異或進化也有自然之道可循，如果能規範高級喪屍的行為，不再戕害人類，就像林雪芝那樣的，那麼人類為什麼不可以「大而愛之」呢？以大愛之心，面對那些喪屍，正視他們的存在，至少可以將喪屍的危害性降到一個可控制的範圍以內。

羅雄邊聽邊想，意念叢生。等聽完慧凈法師的開示課，那些僧眾都站起來恭送法師魚貫而出。徐麗姿和伍月玲，也在一旁合掌，送至門邊。羅雄站起來，眼睛一直圍著徐麗姿的背影轉。伍月玲送走一干僧眾，回頭看見羅雄，微一點頭，然後也走出了禪房。禪房裡，只留下了徐麗姿一個人。

羅雄走上前去，心情激動地看著徐麗姿蒙著面紗的臉。徐麗姿低著頭，垂著花瓣似的眼瞼，幾乎看不出表情。只是身子似乎在顫抖，白袍像是有微風拂過，如吹皺一池清泉。羅雄突然感到語塞，不知道怎麼開口，彷彿有千言萬語，一時卻找不到任何一句。

「你，辛苦了！」羅雄艱難地說出一句，連他自己都不明白的話。他心裡很想說，徐麗姿，我愛你，當我失去你的這一段時間裡，時時刻刻都想著你。但他說不出口，他想也許是這禪堂的氛圍，讓他失去了說的勇氣。

「沒什麼。一切都過去了。」徐麗姿好象突然清醒過來似的，抬起頭來，眼睛看著羅雄，很平靜地說。

羅雄看到徐麗姿如此平靜，感覺心裡有點失衡般地受不了，突然他急切地說：「徐麗姿，看見你沒事，我很高興。但是你為什麼不和基地聯繫呢？你不知道你們整個家族的人都在為你擔心，和傷心嗎？」

徐麗姿看著羅雄的眼睛里，恍惚有一剎那的獃滯，然後她垂下眼瞼，側身對著羅雄說：「劫後餘生之人，沒什麼想不開了。該放下的，在那一刻，都已經放下。你回去吧，不要再來找我了！」

羅雄實在沒想到是這一個結果，還沒說兩句，徐麗姿就像拒絕一個陌生人似的要打發他走。他一路來想過無數次，如果那個白袍女子是徐麗姿的話，那還不激動興奮，擁抱痛哭，歡天喜地啊，哪裡會想到竟然是這樣一個冷清平淡而又殘酷的場面。

「徐麗姿，你難道不愛我了嗎？你不是說過，如果可能，你要為我生兒育女，過一種平凡而幸福的生活？你都忘了嗎？」羅雄咄咄逼人，激動地喊道。目光熾熱得就像要燃燒起來。

「羅雄，你清醒點好嗎？」徐麗姿見羅雄言語激烈，看著像要發狂似的，連忙轉過身，出聲阻止道：「這是禪堂，佛門凈地。你不會聲音小點啊？」

羅雄看到徐麗姿轉身看過來的眼光，有一種熟悉的溫柔和嫵媚，最後那句「你不會聲音小點啊」也透著親昵和嗔怪的曖昧，頓時感覺心裡舒坦了許多，想到徐麗姿畢竟是真心愛過自己的，雖然她現在想拒他於千里之外。

「小點可以啊。」羅雄耍賴道：「那你說，你到底愛不愛我？」

徐麗姿的目光，彷彿被羅雄的目光粘住了似的，無法掙脫，彷彿羅雄的眼睛里有一道黑色的漩渦，正在吞噬著徐麗姿的靈魂。徐麗姿好一會兒也沒說話，只是痴痴地看著他。最後她嘆了一口氣，說：「羅雄，你清醒點，我已經不是人類，病毒發作起來，連我自己都不認識自己。我現在在這裡，去除魔心，皈依佛門。我們是不可能再在一起了。你就忘了我吧！努力做自己的事去。我徐麗姿喜歡過的男人都是最優秀的，我相信你一定能成功。然後去找一個你自己喜歡的女孩吧。我知道是我逼迫你的，你心裡並沒有百分之百的愛我，但我現在知道了你的真心，有你的真心，我死得也值了。現在，我很滿足。你做到了你的承諾，以後你也不需要再想著這個承諾，所以你可以走了。」

「徐麗姿，你在說什麼？」羅雄被徐麗姿這一通話說得，彷彿心像是被她縴手整理過的抽屜似的，坦白無遺，不由得急急強調道：「我羅雄一生一世都會愛著你，這是永遠也無法改變的事實。」

「我知道。」徐麗姿悠然地說道：「可是，這並不妨礙你再去找一個喜歡的女孩，結婚成家，走完一生。」

「徐麗姿。」羅雄徹底無語了。「你真的是這麼想的？」

「我真的是這麼想的。」徐麗姿很平靜地看著羅雄說。「繁華落盡，塵埃落定。應該謝幕的時候，沒有必要繼續賴在這舞台上。我真的是這麼想的。羅雄，如果你真的愛我，請尊重我的選擇。說實話，想忘掉你，真的是很難，但是你會幫我，對不對？」

「幫你？」羅雄一時沒反應過來。

「你不來找我，就是在幫我。」徐麗姿微笑著說。

羅雄這才反應過來，想到不去找徐麗姿就是在幫助徐麗姿完成心愿，他真是有點哭笑不得，卻又找不出更好的說法打動或者反駁徐麗姿。羅雄想了想，實在是沒有更好的辦法勸徐麗姿回心轉意，只好退而求其次。

「好吧，我尊重你的選擇。但我希望我們還是要經常保持聯絡。你的手提電腦，我給你留下，儲物戒指里你還需要留下什麼，你自己拿。」羅雄拿出徐麗姿那台漂亮的紅色手提，然後又把儲物戒指遞給她。又解釋道：「我裡面有許多槍支彈藥，所以，儲物戒指我還不能還你。下次給你，好嗎？」

「不用了。儲物戒指是你的。」徐麗姿說著，想了一下，從儲物戒指里拿了些東西出來，放在一個包里。

「我給你發郵件，好嗎？」羅雄湊近徐麗姿的臉問。徐麗姿蒙著面紗的臉旁，肌膚潔白如玉，隱隱可見誘人的紅唇。

「好啊。」徐麗姿答應著，拿著儲物戒指就想遞給羅雄。近在咫尺的羅雄，卻沒接，而是抬起左手，張開手指，那意思就是讓徐麗姿給他戴上。徐麗姿也沒多想，很自然地伸手把儲物戒指戴進了羅雄的中指。

羅雄這麼近距離地挨著徐麗姿，鼻子里早就是徐麗姿身上那誘人的芬芳，看著徐麗姿那修長白皙的手指，拿著儲物戒指重新戴在自己的中指上，那彷彿是一個愛的暗示。羅雄哪裡還能忍得住，他右手摟抱住徐麗姿那隱藏在寬大袍子里的妖嬈身子，戴好戒指的左手迅速撩起徐麗姿的面紗，看見徐麗姿低聲驚叫中張開的，一排雪白的碎玉和紅潤的香唇，就吻了上去。

徐麗姿用手推拒著羅雄，身體在羅雄懷裡扭動，頭也想向後仰，以便躲開羅雄，但是，羅雄的左手已經托住她的後腦，而貪婪的嘴巴，已經肆無忌憚地佔領了她的唇齒。

感覺到掙扎無效，徐麗姿只好被動地接受了羅雄輾轉反側地品嘗。漸漸的，羅雄感覺到了徐麗姿從緊張中鬆弛下來的身體，如一朵攀援在自己身上的白色花朵，柔軟而芬芳地綻放。她的雙手也纏了上來，雖然還是那麼的若有若無，並沒有激情時的那麼熱烈。可是，羅雄已經體會到了徐麗姿那即將迷失在激情中的歡樂前奏。

徐麗姿柔嫩的舌尖被羅雄粗大的舌頭席捲的一瞬間，渾身麻酥酥的，一股火焰從心頭躍起，感覺手心腳心都熱了起來。就像是溺水的人感到窒息，徐麗姿緊緊地抱住羅雄的身體，鼻子里哼哼嬌吟著，承受著羅雄彷彿無休無止的擁吻。

這時，腳步聲從外面傳來。羅雄這才想起身在何處，他略一猶豫，徐麗姿也清醒了過來，慌亂地推開羅雄，紅著臉，低頭整理自己根本不用整理的白袍。

門口，走過來女教主伍月玲和那個中年胖和尚。那個中年胖和尚，看見羅雄，合掌道：「施主，方丈師兄請兩位移駕一敘。」

徐麗姿這時候已經放下了面紗，恢復了平靜，聽胖和尚所言，才想起正事要辦，連忙合掌說：「阿彌陀佛！師兄請。」

羅雄見徐麗姿已經幫他答應了，也說聲好，就昂首挺胸走出了禪房。剛才的這一番纏綿擁吻，著實讓他恢復了不少對徐麗姿的信心。走出去后，那中年胖和尚和伍月玲立刻在前面帶路，羅雄和徐麗姿跟在後面。三拐兩拐，羅雄和徐麗姿就拖在了後面。羅雄見胖和尚他們拐彎不見了，立刻抓過徐麗姿，低聲說：「麗姿，你是愛我的。你別想跑，你跑不了的。我愛定你了！」

徐麗姿看著羅雄霸道的神情，聽到他深情的話語，水汪汪的眼睛里滿是羞澀和喜悅，但卻拒絕道：「你別鬧了！這是寺院，佛門禁地。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