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22]少女情懷
從少年手心傳來的溫度牽引著她的心弦。
理名極其不安地抿緊了薄唇,她回想起剛才對野田真希大言不慚的話語,越發心虛,如果知道赤司君會跟出來,她是絕對不會說出那樣的話的!
悄悄抬眸打量著少年清雋秀氣的側顏,理名試探性地往回抽手,被赤司以不至於抓疼她的力道驟然握緊,不讓她抽身而退。
「那個……赤司君。你要帶我到哪裡去?」被赤司牽住手往樓上帶去的理名差不多已經猜到赤司的目的地了,但她還是不死心地問了一聲,並心懷僥倖,希望赤司沒能聽見她剛才說得那些話。
然,她的祈禱並無意義。在房間門口停下了腳步的赤司將門打開,他偏了偏頭,目光平靜地望了她一眼,以不容置喙的語氣命令道:「我們談談,理名。」
無從拒絕。
門在她身後靜默合上,房間里窗戶拉開了一絲縫隙,雨已經停了,窗外柔和的陽光照亮了乾淨整潔的房間,風中飄散著嫩葉抽芽和樹下泥壤的清淺氣味。每間房的布局都相似,房間的空間充裕,除了基本的床、書桌和衣櫃,還有沙發和茶几。
「赤司君,就這樣把我帶入你的房間,那個,會有……不太好的影響和傳聞吧。」被引導到沙發前後,理名站在原地,糾結了半晌,還是聲音軟糯地開了口——因為要維持自己「大和撫子」的人設不能崩,她也沒辦法拒絕得太明顯,到頭來只能這樣委婉地提出自己不想談的心意。
「我以為並不會有影響,」他看了她一眼,不徐不疾地反問,「理名不是已經承認了我們正在交往嗎?」
「剛才是……!」理名頓時一噎,她自覺理虧,只能說,「我只是不想野田桑繼續纏著我而已,給你添麻煩了,抱歉。」
「理名,任性也要適可而止,我已經給過你不止一次的機會了,」赤司並不打算接受她的道歉,他態度強硬,音色清冷地道,「無論你承不承認,我們的關係都不會改變。但既然你主動認可,我就更沒有要再放你走的理由。」
「我應該有說過——你該回到我身邊了。理名。」少年一金一赤的眼瞳里流轉過暗色的光,冰涼又耀眼,如陽光下晶瑩剔透的琥珀,語氣更是倨傲。
理名終於被赤司高高在上的口吻激怒,她本來就不是她所表現出來的那種溫柔恬靜的女孩,接二連三地遇見不順心的事情,她微微皺眉,第一次在赤司面前展露出了不耐煩的一面,強調道:「我也說過,我們已經分手了。赤司君如果沒有別的事,我就先離開了。誒——?」
強硬的話音未落,理名就被赤司撐著兩肩壓倒在了身後的沙發上,突然被赤司按倒,她有些懵。赤司雖然強勢而獨斷,但是良好的教養讓他在對待異性時一向溫和有禮,更不用說在她面前了……理名印象里的赤司,從來都是冷靜而理智的,就連她當初說分手時,他也不過是淡淡地開口說了聲「好」。
從來沒有……這樣過……
他低頭俯視著她,兩人的距離一下子被拉近,光影在他身上錯綜複雜地焦距又錯開,曖昧不清的氣息縈繞,雙手撐在她肩上的少年不自覺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赤司君……生氣了嗎?
「赤司君……」被捏得有點疼,她微微蹙起了眉,輕聲喚道。
赤司才有所覺地鬆開了手,他瑰麗的眼中一閃而逝的是陌生又晦澀的薄涼,已經恢復了平靜的赤司神色冷淡地質問著:「因為我不是他嗎?」
什、什麼?
理名茫然不知地盯著少年面無表情的臉,她無法從赤司此刻的表情中找到絲毫玩笑的跡象,下意識地道:「你是……誰?」
「我嗎?我當然是赤司征十郎,」聽到少女這樣問,他彷彿覺得可笑似地微微勾起了唇,他稍稍閉了下眼,重新睜開后,赤司毫無動搖地直視著她清澈如湖水的藍色眼眸,直截了當地說,「只是不是你所熟悉的那個赤司。」
「……哈?」理名依舊是滿臉困惑,她無法理解赤司的話——任誰突然來句「我不是我」都會讓人大腦一片漿糊,豐富的想象力在這個時候發揮了作用,她鬼使神差地問了句,「那麼,你是……重生了?」
「……」
他一語不發地撐著沙發起身,理名也跟著坐了起來。她疑惑的視線緊跟著赤司不放,原本隨口說出的猜想,在赤司沉默的態度里,她幾乎都要以為赤司是默認了,有些懷疑人生的時候,赤司突然反問道:「你腦袋裡平時都在想什麼?理名。」
對於赤司並不嚴苛的指責她反而鬆了口氣,嘟囔著「你突然說這種話誰都會被嚇一跳吧」,理名埋著頭,她有些不敢去看赤司的表情,但是冗長的沉默更是讓她如同置身於審判庭中等待法官宣讀判決的犯人一樣,進退維谷。
不想繼續處於被動中,理名深呼吸了一口氣,在赤司開口前,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抱歉,赤司君,我現在腦袋裡有點亂。」她悄悄地握緊了放在身側的拳頭,咬了咬唇,強迫著自己繼續說,「那個時候……說出分手那樣的話,我也不是一時衝動,考慮了很多,也糾結了很久。所以,事到如今,赤司君突然跟我說這些,我也沒辦法馬上做出答覆,給我點時間冷靜和思考,可以嗎?」
「……理名,抬起頭來。」赤司忽然說。
理名一怔,她慢慢地抬起眼眸,對上了赤司審視的目光,他已經恢復了慣有的理智,冷靜地判斷著她的言辭,隨後道:「這就是你現在的想法嗎?雖然毫無意義,但我可以給你考慮的時間,合宿結束前,給我確定的回答,理名。」
「誒?這麼快……唔,給我一周的時間……不行嗎?」合宿明天就要結束了吧。
「……」他有些無言地看著她。
理名心虛地移開了視線抿了抿唇,反思著自己剛才說過的話,是不是有點……得意忘形了?不不,錯的又不是她!
「可以。」他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面無表情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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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田真希在當天下午就乘觀光車離開了訓練中心,野田教練對於野田真希離開的詳細情況並不知曉,只說「這孩子真是被我慣壞了,想一出是一出的」,合宿在不久后,圓滿結束,最後一天晚上,籃球部的成員還在別墅里開了party慶祝。
返回京都的第二天,理名去了趟東京。
——為了好好地思考赤司君的事情。無論是為了他,還是為了自己。
「嗨~理名~」
大老遠的,理名就聽到了少女朝氣蓬勃的聲音,她抬頭望去,馬路對面,櫻粉色長發的女孩朝她招著手,另一隻手拽著滿臉不情願的青峰大輝。
等過了馬路,來到她面前後,女孩立馬扔下了青峰不管,拉起她的手,微微眯起眼睛露出了可愛柔軟的笑容說:「好久不見了!理名。」
「好久不見,桃井桑,青峰君。」理名微笑著回應道。
「嗯。」青峰聲線慵懶地應了聲,他因為夏季的炎熱煩躁地皺了皺眉說,「先進店裡喝點什麼吧,這外面熱死了。」
「因為理名要問以前帝光的事情,所以我把阿大也一起拽過來了!如果哲君在的話就更好了啊……」這麼說著,桃井五月拉過青峰和理名往冷飲店裡去了。
十分鐘后,桃井點了冰沙,青峰大輝點了杯飲料,理名點了芭菲和草莓大福,幾人坐在了空調充足的冷飲店裡。
「……原來如此,理名在洛山當經理啊,那我們就能夠在兩個月後的冬季杯上見面啦!」
聊天的時候青峰基本上都裝石像,偶爾插上一兩句,基本上都是理名和桃井兩個女生在聊著現在的情況,而後,桃井在聽說理名去了籃球部后,立馬興奮地作出了評價。
「我說——你們到時候就是對手了好不好?五月。」青峰看向了理名問,「五月說你有事情想要問以前帝光籃球部的人,我才來的,那麼呢,你要問的事情是什麼?」
「阿大真是的!我和理名正聊得高興中呢。」桃井不滿地鼓起了腮嘟囔,她見理名眼神一暗,略微一怔,恢復了正經,溫柔地道,「理名想問什麼?告訴我們吧,我和阿大都會儘力回答的。」
「和赤司君有關。」她輕聲。
這幾天她一直都在思考赤司君的事情,從相識,到熟悉,再到分手,現在回想起來,從某個時期開始,赤司就像是突然間變了一個人似的。那個時候惹怒她的,也是赤司在性格忽然改變后做出的一系列決定,她……沒辦法接受和理解。
再加上,上次合宿的時候赤司君說得那些話,雖然她覺得不太可能,但還是禁不住疑問的擴大,最後確定詢問他過去的隊友。
「你們覺不覺得,赤司君……就像是……其他的什麼人一樣?」
隨著理名的話音落下,她很明顯地察覺到桃井五月咽了口唾沫,青峰也是愣了一下。
「你知——」一陣沉寂后,青峰漫不經心地眯了眯眼剛要回答,忽然「嗷——」的一聲彎下了腰。
「什麼啊,理名你是笨蛋嗎,突然說這種不切實際的話。」桃井嘆了口氣,她看著理名的眼睛,想了想然後說,「確實,赤司君的性格變得強硬了起來,但是,人的性格都是會變的,他畢竟是隊長,無論是以前帶領著阿大他們時,還是帶領著現在的隊友,同伴太過強大了,自己肯定會感到有壓力,做出改變。赤司君大概只是……壓力太大了而已。」
「是……這樣的嗎?」她回想起赤司說「我不是你所熟悉的那個赤司」時毫無玩笑意味的神情,一時不免遲疑。
「當然是!不信你問阿大,吶,阿大,赤司君只是壓力太大了而已,對吧?」桃井轉頭看向了青峰,露出了「燦爛」的笑容追問道。
「是、是吧。」青峰面對著桃井突然飽含威脅的笑臉,流著冷汗答應了。
等到華燈初上,用餐結束,理名禮貌地和桃井還有青峰道別離開后,青峰才按捺不住疑惑地問桃井:「五月,剛才的時候,你幹嘛要阻止我把赤司的事情告訴她?」
「雖然理名和赤司君分手了,理名還是喜歡赤司君的哦,兩人好不容易有重新在一起的可能性,在這個時候,讓理名知道了赤司君第二人格的事情,你是想要接下來怎麼收場啊?」桃井看了青峰一眼,指責道。
「哈?這兩者有關係嗎?無論是哪個人格,都是赤司吧。」青峰一副不能理解的表情,納悶地說。
「阿大你真的是笨蛋!完全不懂少女的心情!」桃井以為自己說得有夠明白了,沒想到青峰完全沒聽懂,於是她乾脆單刀直入地道,「阿大不知道理名主動和赤司君分手的理由吧。雖然我也只是隱隱約約有這樣的感覺……如果,理名和赤司君分手的理由,正是因為『赤司君變了』『已經不是她熟知的那個赤司君了』呢?這樣的話,再告訴她赤司君雙重人格的事情,她不是更要鑽牛角尖了?」
桃井五月看著前方車水馬龍的道路,儘管已經看不見理名的身影,她還是朝著那個方向,像是在對著什麼人訴說那樣,緩慢地道:「有的時候並不是因為不喜歡了才分開,而是,為了喜歡某個人,不得不分開。」
青峰:「……」
一句沒聽懂。
「阿大你聽不懂,還不是因為阿大你腦袋裡只有麻衣醬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