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第72章
第七十二章:愛他清純不做作(三)
「雁昀,上次我和你說的事,你考慮的怎麼樣?」
司希玥不知何時端著托盤出現在客廳入口,葉景黎的話音入耳,他動作倏地一頓,下意識往後退了幾步,躲進了別人看不見的拐角陰影處。
他當然知道葉景黎口中要雁昀考慮的到底是什麼,端著托盤的雙手倏地握緊。
雁昀對他的情誼不是假的,那無人時眼神動作越來越露骨親近,這樣一個人,會為了自己做出什麼樣的選擇?
明言不喜歡他的司楚和自己,他會選擇誰呢?
司希玥後背貼緊了牆壁,渾身緊張地繃緊,下唇被死死咬住,雙眼下意識地閉了起來。
心跳略快,忽然而起一抹掩飾不住的期待。
雁昀皺著眉,臉上的心不在焉被盡數收了起來。
葉景黎仿若看不懂他眼底的暗示,修長細膩的手指把玩著顏色鮮艷的蘋果,一雙艷麗雙目中,滿是不得到答案不罷休的不耐和凌厲。
司北城和楊悅對視一眼,不知道他們這是打得什麼機鋒。
心中疑惑又好奇,兩人順著葉景黎的目光,看向雁昀。
視線的壓力一下子加大,雁昀眉心皺得更緊了幾分。
他不是衝動不顧後果的司楚,婚約的事並不單純,哪裡是說解除就能解除的?
如果這件事只是事關司楚和司希玥,那他會作何選擇根本不用猶豫,但事實是,這是一場聯姻,是司家和雁家的聯姻,事關兩家的世代交情和其後的深入合作,他不得不謹慎考慮。
至少……他得確定,對司希玥的愛,是否能讓他心甘情願地承受解除婚約帶來的損失。
頂著三人的目光,雁昀硬著頭皮看向葉景黎,眼神是一如既往的紳士溫柔:「司楚,你聽我說,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我們找機會深入談談,怎麼樣?」
雁昀話音剛落,客廳外什麼東西摔碎的聲音傳來,緊跟著就聽見誰的口中溢出一聲痛呼。
那是司希玥的聲音。
猛地站起身,雁昀幾乎顧不上掩飾,便焦急地往聲音傳來的方向沖了過去。
這一剎那的反應根本做不得假,葉景黎把玩蘋果的手指倏地停了動作,意味不明地抬高了一邊的眉毛。
他這算是,又做了一回助攻?
但他可不是司楚,不會在「命運的安排」下,只乖乖助攻。
既然這兩人遲遲不願戳破那層窗戶紙,那他就非要讓他們不能如願。
那層遮羞布,如果在不對的時間不對的場合,被當著所有人的面一把揭開,這兩人,又會如何反應?
他很期待。
幾不可見得勾了勾唇,葉景黎站起身,饒有興緻地換了個洗乾淨的蘋果,跟在同樣擔憂的司北城和楊悅身後,往客廳入口而去。
司希玥被雁昀扶著站起了身,抬起頭,也不說話喊疼,只看著他撲簌簌落淚。
剛才手中托盤墜地,剛泡好的茶在地上摔碎,滾燙的茶水四濺,燙傷了他的手和腿。
但這疼痛,卻比不得雁昀那句話帶來的刺痛。
剛才他話里話外都是要再詳細考慮的意思,根本沒有立時要和司楚解除婚約的打算,這讓滿心期待的他,心臟忽然沉入了谷底。
即便平日私下裡再如何舉止親密,但雁昀還是在他和司楚之間猶豫了。
多麼可笑,一個滿心滿意的他,卻比不上一個囂張跋扈心有所屬的司楚。
失望到絕望,司希玥滿眼是淚,眼眶通紅。
這副梨花帶雨的模樣,直讓雁昀心疼得不知該如何是好,可惜司北城楊悅和一干傭人也聽到聲響圍了過來,眾目睽睽之下,雖然他萬分想要將那滿臉淚痕的人兒好好擁進懷中憐愛心疼一番,但到底理智尚存。
雁昀咬著牙放開了摟在司希玥腰間的手,保持距離退了出去,讓匆匆趕來的家庭醫生進行檢查。
醫生的手指剛碰上司希玥的腳踝,他就疼得哆嗦了一下。
雁昀咬緊了牙關,控制住自己想要衝進去的欲.望,但動作沒有出格,眼底的心疼勁兒卻是怎麼也掩飾不住的。
楊悅看著司希玥腳踝上通紅的一片,眼中擔憂又心疼,回頭剛想吩咐身後的傭人去取燙傷的藥膏,卻不經意間瞥到雁昀直勾勾的眼神。
順著他的視線望去,楊悅臉色一變,心頭猛地打了個突。
渾然未覺自己露了餡兒,在聽到醫生叫人要將被燙傷小腿和腳踝的司希玥背上樓時,他動作極快地站了出來。
「我身體最好,我來吧!」
理由十足充分,雁昀在司希玥身前蹲下了身。
司希玥咬了咬唇,心中冒起一絲感動,但眾目睽睽之下也不敢做出其他曖昧的表情,只低眉斂目地趴上了雁昀的背。
看著他們順著樓梯漸漸往上的背影,楊悅皺緊了眉頭。
她回頭,看向站在身後不遠處的葉景黎。
察覺到楊悅的目光,葉景黎抬頭朝她一笑。
嘴裡還津津有味地咬著一塊蘋果肉。
看上去不僅完全沒有發現任何異常,還吃的十分歡樂。
楊悅沒好氣地橫了他一眼,視線重新回到樓梯上。
雖然不願相信,但直覺告訴她,雁昀和司希玥……看上去關係可能並不簡單。
心底有些發沉,楊悅皺著眉,打定主意平日里要多留幾分心眼。
倒不是她太過區別對待,司希玥十五歲到他們家,她自認這些年也是十分用心的,但她雖心中憐憫,又對司希玥的乖巧單純很滿意,但說到底,他不過是她丈夫的私生子弟弟,她可以關心可以憐憫,但當意識到這樣一個人會危及自己親生孩子的未來時,她下意識就會做出選擇。
無關殘忍與否,畢竟若真要論起來,司希玥竟然罔顧人倫對自己侄子的未婚夫動了不該有的心思,她就算是站在外人的角度,也是不太能接受的。
但一切還只是她的猜測,這種事性質畢竟太過惡劣,在沒有明確證據的情況下,她也不能貿然冤枉人。
將那讓人心驚肉跳的猜想壓回心底,楊悅勉強整理好表情,抬腿上了樓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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亓官隱發話,蘇秦根本連猶豫都沒有猶豫,直接將家中所有監控的錄像打包雙手奉上。
深邃的雙目盯著屏幕,亓官隱面無表情,指尖在輪椅扶手上有節奏地輕點。
昏暗的燈光和皎潔的月光,屏幕上的畫面並不是很清晰,亓官隱看著自己揮手打發走手下,剛走沒兩步,便仰面摔倒在地。
顯示的時間跳動,亓官隱暗不見底的眼神倏地一凝,指尖也停止了動作。
只見屏幕上有人忽然從樹上跳了下來,在他身邊蹲了好一會兒,畫面並不清晰,甚至看不清那人的臉,但看那人的動作,似乎對他並沒有惡意。
耳畔又迴響起那陌生又遙遠的聲音。
亓官隱唇角幾不可察地往上翹了幾分。
看來,不是夢啊……
負責亓官隱安全的保鏢和警衛卻並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在他們看來,這幾段監控錄像蛛絲馬跡疑點重重,尤其是那個突然從樹上跳下來的人,更是疑點中的疑點,一定要徹查!
亓官隱剛看完監控錄像,回過神便收到了警衛遞上來的一份詳細的報告。
打開一瞧,赫然是警衛部短短時間針對那神秘人調查得來的所有信息。
這人名叫司楚,是山南司家的獨生子,長相艷麗奪目,傳聞曾放話要得到他亓官隱的真心,甚至連這場宴會,都是打聽了他要去的消息之後,才臨時改主意,纏著父母一起來的。
警衛部不敢擅自做決定,只依照亓官隱平日的習慣,提出了兩個截然相反的猜測方向。
一個猜測是司楚與亓官隱被下藥一事毫無瓜葛,甚至他還可以說是他的救命恩人,監控錄像不是很清晰,那個位置正好被樹枝擋住了,光線也比較昏暗,但從他的動作和後來醫生的結論判斷,應該就是他對亓官隱進行了及時有效的急救,才讓他得以安然無恙。
另一個猜測則將所有矛頭都指向了司楚——是司楚給亓官隱下了葯,之後更是早有準備,躲在花園裡想對他圖謀不軌,但保鏢到來及時,他才沒有得手。
這猜測並不是毫無根據,畢竟縱觀查到的資料,司楚應該是不懂什麼急救知識的,而且根據大廳里的監控,在那個時間段,唯一一個靠近過亓官隱的杯子,有機會下手的,就是司楚。
雙眼深不見底,看不清任何情緒,亓官隱看完手下的兩種猜測方向,卻未置一詞,指尖翻動紙頁,一張放大的照片躍然眼前。
水是眼波橫,山是眉峰聚,眉眼盈盈,瀲灧秋水,亓官隱看著這今晚宴會蘇秦家請的攝影師拍的照片,指尖微頓,那一直在耳邊縈繞的模糊不清的聲音突然清晰了起來。
「亓官隱,你欠我一條命。」
從那罕見的剎那失神中回過了神,亓官隱看著照片中半舉著酒杯的少年,腦海中倏地閃過了一張明艷迷人的臉。
亓官隱還記得這個人,當時雖然被保鏢擋住了,但他也確實注意到了那個膽大包天想往他身邊湊的小傢伙,畢竟像這麼雌雄莫辯、顛倒眾生的長相,也確實讓人很難過目既忘。
當時心中毫無波動,但此時卻……
我欠你一條命?
亓官隱指尖輕輕撫過照片上少年靈動的眉眼,雙目愈發深邃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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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告遞了上去,亓官隱卻遲遲沒有答覆,一眾負責他安全的保鏢和警衛頓時就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
出於職責和使命,他們理所當然地要守護亓官隱的安危,將危險分子解決,哪怕只有一半的可能,但這次情況特殊,讓他們不能主動動手,畢竟這人還有可能是亓官隱的救命恩人吶!
而且亓官隱如此反常,一眾忠心耿耿的人倒是更加縮手縮腳了,沒有命令下達,那這人是動呢,還是不動呢?
亓官隱並非不知道手下們心中的疑惑,卻沒有解釋的習慣,只吩咐了一件事——將邀請函往司家送去。
心中既然對那人產生了好奇,亓官隱便沒有壓抑的打算,直接寫了封邀請函,要請司楚吃飯。
原本按照他的身份地位,哪裡需要什麼邀請函?
這個人他要見,那便叫過來見一見就是了,能見已是榮幸,還想要什麼選擇權?
在他這個位置,足以讓他做出這樣的決定而絲毫不覺得有什麼出格。
但這一次,他卻忽然並不想那樣做。
或許是照片上的臉太過明艷動人,或許是那隱隱縈繞在耳際的迴音,又或許是,他源自靈魂深處那不知為何而起的悸動……
總之,身隨心動,亓官隱人生第一封親手寫就的邀請函,就這樣被三觀碎裂的手下恭恭敬敬地送去了司家。
好不容易從那筆鋒凌厲的字跡上收回視線,葉景黎抬了抬眉,下意識地想,難道自己當時上手摸臉的小動作被發現了?
指尖似乎還殘留著那細膩溫涼的觸感,葉景黎搖了搖頭,將那不靠譜的猜測甩出了腦袋,將手中設計感十足的邀請函遞給了表情奇特的司北城和楊悅。
一大早收到亓官隱的邀請函,這對司北城和楊悅來說簡直是□□裸的驚嚇,要不是送信的確實是一直跟在亓官隱身邊的心腹,他們都要以為是有人故意拿他們家逗悶子了。
但就是知道不是玩笑,所以心中受驚嚇的程度更甚。
司楚遠遠見過亓官隱一眼后就念念不忘,壓根毫不掩飾,他們當然有所耳聞,但一直以為那不過是少年人頭腦發熱的大話,完全做不得數,所以並沒有如何放在心上。
但亓官隱怎麼會突然給他們家遞邀請函,還點名要請司楚吃飯?!
夫妻倆面面相覷,在他們眼中,這世界忽然玄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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亓官家的莊園。
亓官隱坐在陽台的沙發上,手中端著溫度正好的白開水,視線卻凝在遠處亮起燈的大門方向。
不過是請人吃頓飯而已,他明明覺得自己並沒有將這件事太過放在心上,但不知怎麼的,隨著黑夜降臨,他看著那條通往大門的燈火通明的路,心中竟然破天荒地湧起了一層層期待。
期待啊……
要知道這種新奇的情緒,已經太久太久沒有在他的身上出現了。
敏銳的視線忽然捕捉到一道熟悉的車影——那是他派去接人的。
亓官隱捏緊了手中的玻璃杯,寒潭一般的眼底忽然湧起了點點瑩瑩的暗色火光。
唇角的弧度一點一點揚起。
「救命恩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