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你還要我嗎(十八)
全侯府的人誰不知道將軍是把主君捧在手心裡疼著的,生怕有一絲閃失。尤其是主君有了身孕后,連多走兩步路都是將軍抱回房的。
如今主君隱約有流產的徵兆全府上下皆提著心,連口大氣都不敢喘,生怕觸霉頭引來上面的滔天怒火。
尤其是貼身伺候的那幾個小侍更是在房門口的台階下跪成一排,連主君從宮裡帶出來的那兩個都沒能倖免。
楚寒冷著一張臉站在台階上,眼底的寒意就跟冰刀一樣從跪著的一干人等身上剮過。
屋裡的大夫還在給主君診脈,已經半個多時辰了,到現在依舊沒傳出任何消息,恐怕主君肚子里的孩子凶多吉少。
這麼一想,小侍們頭不由得垂的更低,而晚上做飯的兩個廚子在將軍冰冷的目光下更是抖成一團,心底拚命祈禱,保佑主君和未出生的孩子平安無事。
笑笑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挺直著腰跪著紅腫的眼睛直往屋裡看,似乎能透過那扇緊閉的門看到裡面的虞安一樣。
他一旁同樣跪著的小安也正扯著袖子默默地抹眼淚,只是心底卻隱隱有些不安。
虞安身體一向很好,胎象也比較穩,尤其是在楚寒的悉心照顧下孕期身子都養圓潤了。如果不是有人動了什麼手腳根本不會出現今天的這種情況。
小安眉頭皺起,可他還沒動手呢,虞安怎得就出事了?難道除了他還有別的人想要除掉五皇子肚子里的這個孩子?
他前兩天才接到皇上的指令,讓他想辦法除掉虞安肚子里的孩子,如果能連這個皇子一起除掉更好。
對於皇上來說她那幾個兒子都是可以利用的棋子,既然是棋子當然不能讓他們脫離了自己的控制。
每個皇子身邊虞雍都派了一個人監控。以便皇子將來嫁人後連他妻主也在她的控制之內。
小安是在自己五歲時被送到昔貴君身邊的,從小陪著虞安長大。這對父子對小侍很好,從來沒有隨意打罵過。
說實話,小安是真的不太願意下手去害虞安肚子里的這個孩子,但他的命是掌握在皇上手中的,如果沒有完成任務,他會活的生不如死,走到哪裡都無法解脫。
他是昨天才調出的葯,混在虞安的茶水中無色無味,喝下去不消一刻鐘孩子就掉了。
只是,楚寒對虞安的吃喝尤其小心,笑笑更是不讓虞安入口的東西離開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他一直都沒找到下手的機會。
而剛才正在吃晚飯,虞安突然臉色一變,伸手捂著肚子額角冷汗直流,平日里養的紅潤的一張臉頓時白的嚇人,身後的裙子上已經被血濡濕。
事發突然,小安有些發懵,想要上前查看一下虞安用過的飯菜,奈何人剛出事將軍就讓人把飯菜看好,同時將他們這群伺候的人連同廚子一起叫來跪在這裡。
現在他什麼都做不了,只能處於被動的狀態等著屋裡大夫診斷後的消息。
又過了半個時辰,大夫才出來,帶來一個讓眾人鬆了一口氣的好消息,「孩子沒事。我剛才也看了主君晚上吃過的飯菜,沒有任何問題。」
她這句話一出口,底下跪著的兩個廚子差點沒激動的哭出來,皆是感激的望著大夫,那眼神就跟這人是她們親娘一樣。
「只是,」大夫臉色嚴肅,對楚寒道:「茶有問題。」
「茶裡面被人放了一種無色無味的落胎葯,這葯狠毒無比,不僅能落胎還對人的身體有害,用後會使人無法再孕。」眾人剛落下沒多久的心又被她這句話給提了起來,她又接著說道:「好在主君喝的少,影響不大。」
聽到這話楚寒臉色一冷,沖著旁邊的李平吩咐道:「帶人搜查全府,一個角落也不許放過。勢必要找出是誰有這種東西。」
李平領了命令半刻也沒停留,轉身帶人搜查府里的屋子。
搜查結果沒出來,所有人都跪在主君房門口的院子里等著,大夫要驗葯自然也不能走,坐在一旁等消息。
一個時辰,兩個時辰……拖得越久小安心裡頭越慌,他隱約覺得楚寒的目光總是從自己身上掃過,彷彿看出了什麼一樣。
他仔細回想了一下,葯貼身帶著,屋裡什麼都沒有。再說這葯是他親手配製的,殘餘的東西已經都被他處理掉了,就是搜也搜不到什麼。
小安一邊安慰著自己沒有露出任何馬腳,一邊又難以抑制的想要確保那葯他是不是真的貼身放著。
他這人太過於謹慎多疑,尤其是在楚寒的目光總往自己這看,連坐在台階上微闔著眼皮的大夫彷彿都在看自己……小安更是懷疑自己這葯沒放在身上。
一府的人都在院子里跪著,既然是人那就有三急。當笑笑爬起來要去茅房的時候,小安趕緊跟著也站了起來。
已是半夜,院子里跪著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瞌睡。楚寒在剛才已經進去陪虞安了,現在他們兩人站起來倒是沒什麼人注意。
小安趁著笑笑進茅房的時候閃身走到一旁沒有燈籠的角落,伸手探進懷裡將貼身放的葯掏了出來……
還好貼身帶著。他鬆了一口氣準備將葯放回去,只是這氣才剛吐出一半又猛的吸了回去。
楚寒連同差點流產的虞安就站在他不遠處,身後小侍們提著的燈籠瞬間將周圍照亮,站在角落裡手中還攥著葯的他一下子暴露在人前,無處可逃。
「你真的想要害小主子!」假裝去茅房給小安露出狐狸尾巴機會的笑笑氣的發抖,恨不得用眼睛盯死這人,「昔貴君對我們那麼好,你怎麼忍心對小主子下得了手!你的良心是被狗給吃了嗎?你還是人嗎!」
事到如今看著突然出現在面前的一干人等,小安才明白自己是謹慎反被謹慎誤被人輕輕一炸就露出了馬腳。
他苦笑著看向小安,說道:「我不是人……但你以為我願意?你覺得像我們這種人有選擇自己命運的權利嗎?
那時候我才五歲,我有選擇嗎?要麼生不如死,要麼聽話,我能怎麼辦?我還能怎麼辦……」他頹然跌坐在地上,無聲間早已淚流滿面。
笑笑說不出話了,他是從小就跟乾爹在貴君身邊伺候,小安是後來才送來的。他自然不知道來之前小安經歷過什麼,他依稀還記得的只有那時候比自己大一歲的小安卻矮他半頭,瘦的連貴君都心疼,性子乖巧的很,也不喜歡說話。
虞安聽到這裡不由得抬手撫著鼓起來的肚皮,垂下眼眸。楚寒見他情緒不穩,伸手扶住他的腰,將人攬到懷裡。
「主子,小安從以前到現在,只傳遞過消息,沒做過別的,」他垂頭抬手掌心捂住鼻子嘴巴,肩膀抖動似乎在抽泣,再鬆手時嘴角處卻突然出現一抹刺眼的紅色,虞安一驚,卻聽著他帶著苦笑說道:「小安身不由己,但從來沒想過要害您的性命。
今生是小安對不起您,若有來世定然做牛做馬贖罪……
……皇上對您已起殺心,您和侯爺還請儘快回金、金陵……」
說完才解脫般的靠在身後的牆上閉上了眼睛,只留下嘴角邊一道暗紅色的血痕。
到底是自己從小長到大最親密的夥伴,笑笑跑過去,等看清他嘴角的血后一下子跌跪在他身旁,抖著手伸過去探他鼻息……已經沒了。
小安從小就很乖,很安靜,睡覺時就跟現在這樣一夜都不會動一次,不像他,總是翻來覆去。
「你醒醒啊……你做錯了那麼多的事還沒跟主子認錯怎麼能死!你起來啊……」笑笑晃他的胳膊伸手拍他臉,手越來越抖力道越來越小,最後趴在他身上崩潰大哭,「你起來……」
虞安看的別開頭,伸手攥著楚寒的袖子,將臉埋在了她的懷裡。
小安的確不如笑笑討人喜歡,他太過於內向,不往人前湊,總是默默做事。
重生后虞安其實是恨他的,但他做那些事的根源在虞雍身上,他只是一個身不由己的棋子。
大夫過來,檢查了小安手裡的葯。藥性溫和,能讓人無痛落胎,雖對人身體無害,但到底是狠毒害人孩子的葯。大夫感嘆,是個學醫的好苗子,可惜了,可惜了……
虞安閉上眼睛,心底是說不出的酸澀苦悶,「其實剛才他說身不由己時我是想留他一命的,全當是給孩子積福了。沒成想,他不願意給自己機會……」
楚寒攬著他的肩頭,輕撫著他的背,柔聲說道:「這說明他還有良知,沒壞到骨子裡。」
她低頭在懷裡人頭頂輕柔的吻了一下,低聲勸道:「別難過,他這是解脫了,不會再被人利用逼迫了。」
虞安嘆息一聲,「我知道。」
……
虞安念著主僕一場將小安好好安藏了,挺著肚子摸著他的墓碑念叨著:我不是一個難為別人的主子,你這一死咱們也恩怨抵消吧。下輩子要是還來到我身邊,,我肯定不會為難你。你在下面,也別太自責……我不怪你了。
楚寒怕他孕期多愁善感,在這待久了又想起來別的什麼不開心的事,趕緊將人帶回去。
這兩天他得養好精神,就像小安說的,虞雍對他們已經起了殺心,是時候該啟程去金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