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知道錯了嗎(五)
從那天晚宴后,小羽覺得殿下整個人似乎又回到了幾個月前,魂不守舍心不在焉的。
那時候殿下去離宮本來是散心遊玩的,沒成想回來后更是心事重重。經常望著一個地方發獃,還讓人把整個宮殿的裝扮全換了一遍。
小羽作為一個不多嘴的小侍也不敢多問,只能盡心服侍,全當殿下是婚期將近有些緊張。
說起婚事小羽又想起來一件事,也不知道是不是北蕭那邊的習俗,殿下的喜服都是北蕭太女派人送來的。
小羽還望著緊閉的殿門發獃的時候,唐延皺眉走來,問他,「你們殿下又把自己關內殿里了?」
「二、二皇女!」小羽聞言嚇了一跳,轉頭看見來的人是誰后立馬屈膝行禮,低頭小聲道:「喜服剛被送來殿下就把門關上了,也不讓我們進去伺候。」
唐延眉頭皺的又深了些,往前走了兩步,手放在門上,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用力推開,而是就這麼搭在上面,半響兒后說道:「我去見她一趟吧,看看她的態度。」
殿內傳出些許動靜,唐延等了一會兒,見唐恬沒有出來的意思才嘆息一聲,轉身回去。
蕭辰連同北蕭的使臣一起住在皇家別苑,唐延挑了些許禮物才過去。
除去別苑外的侍衛,別苑裡用的都是北蕭自己帶來的隨從小侍。
那些小侍見她過來先是恭敬客氣的行禮,隨後委婉的拒絕道:「請皇女見諒,我們殿下身子有恙,剛躺下沒多久,恐怕不能見客。」
唐延抬頭看了眼日頭,這才剛黃昏,現在就躺下了?該不會那人是故意躲她吧?
「來的人是南唐的二皇女嗎?」就在這時,田安從屋裡走出來,見果真是唐延,立馬拱手行禮,做了一個請的姿勢,「殿下說如果來的是您,那請進。」
唐延心底狐疑不已,臉上卻不顯,讓人把東西遞給田安,自己進了屋。
作為皇家別苑裡的住所,為了更好的欣賞這邊的風景,苑內所有的屋子都盡最大的可能做到通風向陽。
但唐延前腳剛邁進屋就聞到了一股撲面而來的濃濃藥味和熱氣,門窗也都是緊閉不通風,再加上放了不少炭盆,顯得屋裡像是一個葯桶一樣,又悶又熱的讓人透不過氣。
「二皇女這個點過來,是準備晚上留在我這兒喝酒嗎?」隨著一道溫潤帶笑的聲音,內室的帘子被撩開,蕭辰走了出來。
田安將衣架上的狐裘披風遞給她,順帶著在她盤腿坐下的時候,遞過來一個手爐。
唐延看她一臉的倦意,嘴唇都有些蒼白,自知剛才那個小侍所說不假,蕭辰恐怕是才躺下沒多久。
她頓時有些歉意的說道:「不知道你生病,冒昧前來,倒是打擾你休息了。」
蕭辰伸手倒了兩杯茶,示意她坐下,「打擾倒是談不上,只是今個身體不適,恐怕是不能陪你喝酒了。」
「你怎麼還惦記著喝酒,」唐延撩起衣擺盤腿坐在她面前,關心的問道:「怎麼沒喊奉御過來給你看看?」
蕭辰輕咳兩聲,笑著擺擺手,「不礙事,老毛病了。」
屋裡悶不透風,又放了不少炭盆,再喝上一杯熱茶,唐延身上都出了一層薄汗,而對面的人卻沒有任何感覺。
她似乎很畏寒。咳完后又將身上厚重的披風裹緊了些。
北蕭冬季一向比南唐冷,她在這裡都尚且如此,唐延實在想象不出來她這幅模樣怎麼在北蕭出門。
來之前唐延在心底早就想好的種種話,如今見著這樣的蕭辰,突然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南唐比起北蕭還是暖和些,你要不然在這裡再住段時間再回去。」唐延到底還是沒說什麼,而是關心道:「你這身體再加上路途顛簸,回了北蕭還不得大病一場。」
「北蕭事情繁多,實在是不宜在南唐耽擱太久。」蕭辰捧著手裡的茶盞輕抿了一口,垂著眼眸說道:「二皇女想必平日里也不輕鬆,如今抽空來找我,恐怕是有什麼事情要說吧?」
她都把話說到這裡了,唐延只好開口,「是關於唐恬的事……」
唐延停頓下來看了一眼蕭辰,見她神色淡然的看著手裡的茶,沒有任何接話她的意思,只能自己接著說道:「當初你和他之間的事,他說的也比較少,我知道的也不是很多。
唐恬他自幼被我和母皇捧在手心裡,性子雖然有些嬌縱,卻不是個壞心眼的人。
當初他不表明身份恐怕是怕給我和母皇惹麻煩……」
她硬著頭皮撐著笑臉,替唐恬當初的逃跑說了許多開脫的話,奈何蕭辰聽后連眼皮都沒抬。
「他當初走的時候,我還以為是自己沒保護好他,害得他又走丟了或是被人抓去來威脅我……」等唐延說不下去了,蕭辰才抿了一口手裡的茶,潤了潤乾澀的唇角,語氣平靜的說道:「在得知他消息前,我就沒能安心的閉上眼睛過,這病也是從那時候拖到現在。」
他剛消失她就大病一場,沒人知道她那段日子是怎麼熬過來的,沒人知道她心底有多怕,怕他出事。
唐延替自家小弟愧疚自責的低下頭,聽著蕭辰這幅平靜的語氣,她預感這一趟恐怕要白走了。
果然,蕭辰抬眸看她,說道:「既然我們的事他和你說的不多,那麼一些事情,你還是別管了吧。」
唐延還想再說些什麼,就見她撐著身子站了起來,沖她微微彎了彎腰,「二皇女來此的目的我也知道了,事情也說完了,還請回去吧。我今日身子有恙無法久陪,請見諒。」
說完真就自己撩開帘子進了內室,留下貼身侍衛田安送客。
唐延咬著后槽牙瞪著那抹身影,直到她消失在帘子后。
「蕭辰,唐恬即使嫁到北蕭,也是我南唐的皇子。」唐延站起身,臨出門前停住,微微揚起頭開口,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讓內室里的人聽到,「他若是受了屈辱委屈,我南唐定不會坐視不理。」
說完這話後唐延回頭看了一眼內室,嘆息一聲,語氣不似剛才那般堅決,反而是帶了些許無奈勸告,「我說這話也沒別的意思,既然你真心深愛過,就別讓失而復得的人,再從你手中徹底失去。」
站在帘子后的蕭辰聞言有些疲憊的閉了閉眼睛,半響兒后才緩緩睜眼,抬手抵著嘴唇一陣低咳。
緩了好一陣后這才又躺回去休息。
……
唐延回宮后直接去了唐恬的落梅宮。
她去的時候,宮裡的小侍正把他圍成一圈,勸他試試北蕭送來的喜服合不合身。
唐延撩開衣擺往椅子上一坐,伸手摸過一旁的茶盞,光喝也不說話。
唐恬的眼睛從她進來后就沒從她身上離開過,就等著她說話呢,誰知道二姐跟渴死鬼一樣只知道喝茶。
「你宮裡又不是沒有茶水,犯得著坐在我這裡喝。」他揪著腰帶上的流蘇小聲嘀咕一聲,抬頭看她。
唐延這才放下茶盞,瞪了他一眼。唐恬被她瞪的脖子一縮,不敢吭聲了。
「你們當初發展到哪一步了?」唐延揮退一干小侍,壓低聲音問他:「你對她做了什麼,能讓一個北蕭太女對你念念不忘?」
唐恬被她問的一陣臉紅,更是咬著嘴唇不說話。
「你不跟我說也行,都到這一步了,我也懶得再問。」唐延緩了一口氣,換了個話題,說道:「我剛才去看她了,你嫁過去也別擔心,估計不要多久等她死了你又能再回來。」
唐恬聞言身子一僵,臉色刷的一下就白了,揪著流蘇的手都有些抖,「死、死了?」
「可不是,」唐延邊看著他的臉色邊說道:「你看她病成這個樣子,還能撐多久?」
「她病了?」唐恬怔怔的看著唐延,問道:「怎麼沒喊奉御去看看?」
唐延瞥了他一眼,「你不是不想嫁給她嗎?不應該求著她病的更重嗎?那我為什麼要讓奉御去給她看病?」
唐恬急了,紅著眼睛瞪著一副漫不經心模樣的唐延,「我怎麼會求著她死!你快去喊奉御給她看看!」
「你沖我嚷嚷個什麼?」唐延伸手一拍桌子,上面的茶具跟著一起震了震,嚇得唐恬一個激靈,回神後知道自己對二姐失態了,又委委屈屈的揪著衣角哼唧道:「她可是北蕭的太女……你去喊奉御給她看看嘛。」
唐延耷拉著眼皮坐在椅子上不理他。
唐恬咬著下嘴唇想自己去喊奉御,可宮裡身份最高醫術最好的那位只有母皇和二姐的手諭才能請動。
他磨蹭過去,伸手扯著唐延的袖子,討好的晃了晃,軟糯的聲音喊道:「二姐,我沒沖你嚷嚷……你別生氣。」
唐延抬頭看他,唐恬低著頭伸手摳著手指,小聲道:「當初是我對不起她。」
唐延嘆息一聲,伸手扯了扯弟弟的臉皮,說道:「現在你們要成親了,既然當初是你做錯了,那就讓人家看到你認錯的態度。這個世上不是誰都會像我和母皇一樣,不管你做錯了什麼都不會離開你。」
唐恬悶頭嗯了一聲,唐延起身離開,見他抬頭眼巴巴的看自己,才無奈的說道:「我這去給她喊奉御。」
一個兩個都是嘴硬的!害得她來回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