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 第兩百零五章
流金晝永,雲漏清光。
網游里,玩家傷勢癒合速度比現實里要快的多,吳越山青的人工代步並沒堅持太久,選手們就遇見了新的麻煩。
他們前行的路被一片望不見盡頭的茫茫大澤所阻。
大澤之前立著石碑,上書「小鳳麟洲」四個篆體大字。
江湖早知道:「……啥玩意這是?」
枕書聽雨倒是想起了什麼:「我在稷下學宮的藏書中看到過,鳳麟洲為神話里西海中的某個地方,四周弱水環繞,鴻毛不渡。」
江湖早知道:「但現在是『小』鳳麟洲。」
寄東風:「可能是按比例縮小多少倍安放到副本里來的唄,就不知道弱水的效果還在不在。」
這個容易驗證。
吳越山青在隨身包裹中撿了一塊不太珍貴的木頭,隨手往水中擲去。
撲通一聲,木料入水后,連片刻的停頓都沒有,就直直往下沉去。
結果顯而易見。
一陣安靜之後,選手們不約而同的……
將目光對準了寄東風的方向。
謝孟筠鼓勵:「eon機關術宗師,又到你發揮專業技術的時候了!」
寄東風:「雖然很感謝組織對我寄予的厚望,但眼前這事,別說機關術宗師,就算大宗師來了,也過不去。」
謝孟筠:「咦?」
江湖早知道:「可之前那房子不是能飛嗎,現在也不用飛多遠,能過河就行。」
寄東風:「我只是一個普通玩家,沒有gm給開外掛,再說了,真要有那水平,咱們也別總把目光局限在造飛機上,眼前的情況,明顯潛水艇更合適。」
謝孟筠:「嗯……」
寄東風舉起雙手,表情驚恐的後退一步:「我開玩笑的,真的,策馬江湖裡就沒有點潛水艇的技能樹!」
謝孟筠摸著下巴:「東風兄誤會了,關於你造不出潛水艇的事,我其實是相信的。」
寄東風:……總覺得有點不甘心=_=。
謝孟筠:「不過之前的信鴿你們開出來沒?有沒有可能喊門派前輩來幫個忙?」
寄東風搖頭。
枕書聽雨:「我開出來了。」不等別人發問,自己補充,「但我常見的npc大部分專攻書畫方向,少數擅長琴棋,機關什麼的,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百草:那麼快就遇上了沒法解決的困難,還真是為副本里的選手們擔心吶(=′`=)
路小路:百草兄你不加顏文字的話我可能還會相信你←_←。
百草:我剛才回想了一下,自己在解說過程中自己積累了足夠老大秒掉我的仇恨值,債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怕癢,hocare?
看著徹底放飛自我的百草,路小路小心的選擇截圖,並將圖片打包發送給江湖早知道。
……雖然選手們身處副本中時被屏蔽了來自外界的信號,但淘汰/獲勝之後,來自五湖四海的私聊就會想像年期間的搶票群眾一樣,蜂擁而上。
——來自親朋好友的關(chao)懷(xiao)可能會遲到,但絕不會缺席==。
副本中。
怒海狂潮:「其實我有個想法,雖然還沒驗證過,不過一定行。」
其他人表情詭異的看著血影教大師兄。
江湖早知道謹慎開口:「怒海兄,您老人家啥時候轉型的指揮人設啊?」之前不都是勇往直前的暴力dps嗎?
怒海狂潮:「既然是為了決出誰是天下第一,那隻要我們互相殘殺到只剩最後一人,通關線索怎麼也會出現的吧?」
風遠書滿臉黑線的上前阻攔:「大師兄冷靜點!」
聽到別人喊自己大師兄,怒海狂潮總算賞臉給了對方一個「仔細觀察」的眼神:「既然你也是血影教的,那不如咱們倆先打一架熱熱身吧!」
風遠書:「……」
謝孟筠:「確定了,並沒有轉型成指揮人設,依舊堅持著揮汗如雨的戰鬥路線不動搖。」
百草:講道理,血影教從背景設定上來說也是舉足輕重的boss地位,稍微有點深沉的那種,但從他們首座身上我咋就一點都看不出來呢?
路小路:幫你上句話起了個tag——#論大師兄對門派形象的影響#
路小路:不要客氣的拿去用吧。
百草:路兄,我總有種咱倆在大會結束后可能被血影教玩家追殺的預感2333。
路小路:我已經決定看完結局就回唐門裡貓著了╮( ̄_ ̄)╭,百草兄你也可以回藥王谷躲躲風頭嘛。
百草:我倒是想。
百草:但平常工作還要出外勤。
路小路:別太悲觀,往好處想,說不定等知道兄出來,你就直接被辭退了呢?
百草:……被路兄你這麼一說,我覺得還真有這種可能=_=|||。
路小路:哈哈哈哈!
副本中。
大部分選手們十分一致的無視了怒海狂潮想打架的意見,不過林子大了,啥花尾巴的雀都能遇上——
風遠書笑的意味深長:「其實打架這種事吧,沒必要非得雙方都同意才能施行。」
江湖早知道面無表情:「那風兄你敢不敢說話的時候稍微往前站一點,別一直蹲在人枕書兄身後?」
謝孟筠右拳抵在唇邊,輕咳了兩聲:「怒海兄,如果你願意跟我聯手淘汰掉風兄的話,我願意陪你打一場,出全力的那種。」
話音方落,枕書聽雨直接伸手按住了風遠書,以免後者瞬間逃竄到千里之外。
出乎意料的是,怒海狂潮拒絕了謝孟筠的提議。
謝孟筠:「理由?」
怒海狂潮直白道:「雖然那小子的確看著不像好人,但從立場上,你也不可能真的提出對我有好處的建議吧?」
謝孟筠努力為自己挽尊:「在下名門弟子,正道俠士……」
怒海狂潮打斷:「我家慕容老大曾經邀請你加入過血影教對不?」
謝孟筠想說不是。
但慕容飛給的令牌還跟興平山莊的一塊掛在自己腰上=_=。
怒海狂潮繼續爆料:「而且他還透露過,要是你來了,就直接傳授《化血神功》,以助你早日登上門派首座之位。」
江湖早知道,風遠書,寄東風,唐納德:「……」
要是其他玩家蒙此厚愛,他們還能說一句何德何能,換了謝孟筠的話,呃,無論從哪個角度說,都算得上實至名歸_(:3ゝ∠)_。
謝孟筠納悶:「邀請和秘籍的事我倒是都知道,不過首座什麼的……」
怒海狂潮坦然:「慕容飛本來只是對我特別不滿,聽聞你在武林中的表現后,心心念念都是把你拐回血影教復興江湖邪道。」
「……」
名門子弟&正道俠士的謝孟筠感覺自己膝蓋有點疼tat。
江湖早知道拿出紙筆,現場採訪:「流水繞沙洲選手,請問對於血影教主的厚愛,你有何感想?」
謝孟筠:「npc不能直接插手玩家對門派的選擇真是太好了。」
百草:看來流水選手暫時沒有叛門的打算,令人十分遺憾。
路小路:……講真的,她要是加入血影教的話,我一定麻溜的棄暗投明,從此改行為建設河蟹武林添磚加瓦。
百草: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
百草:都說流水選手是大魔,咳,不太好相處,但從我有限的接觸來看,人性格其實還挺友善的。
路小路:可能因為門派的緣故吧。
路小路:流水繞沙洲對藥王谷倒是還不錯。
路小路:不過這也正常,畢竟你們都貢獻出了一個首座來和親╮( ̄_ ̄)╭。
百草:……
——副本中,吳越山青總覺得自己耳朵一陣陣發燙,甚至還有「大師兄辛苦了」的隱約幻聽=_=。
百草:不過說到和親,呸,說到我們大師兄,好像他一直沒有參與選手們的討論。
路小路:這是因為比起討論,他們說的內容更偏向於閑談吧?
百草:麻煩導播切個視角。
鏡頭下,吳越山青面向環繞著小鳳麟洲的弱水,雖未皺眉,但從凝結的目光上,完全可以看的出是在認真思考。
百草:對,就是現在這樣——吳越山青選手,在所有人都在摸魚的情況下,還堅守著「如何破解主線劇情」的初心,努力思考解決困境的辦法,真是令人感動。
——解說中的百草不知道,如果他有機會和「一零不是十」幫會成員進行交流的話,就會發現,這種「眾人偷懶我獨工作」的情況,有很大可能是基於現實中的某些原因,或主動或被迫或順水推舟養成的良好習慣。
副本中。
吳越山青:「你們還記得之前的謝客居的地板是用什麼材質做出的么?」
寄東風:「沙棠木唄……啊!」
江湖早知道:「求解釋。」
寄東風:「在神話故事裡,古人曾以沙棠木做船,『貴其不沉沒也』,這種材料十分特殊,能在很輕的液體上飄浮,在遊戲里廣受機關師的喜愛。」
吳越山青補充:「沙棠的果實就是屏息丸的主料。」
枕書聽雨:「走回頭路不難,但任務建築自帶無敵狀態,真的能把地板給拆解下來?」
寄東風實事求是:「我不確定,但可以用技能試試,像遊戲里很多封閉的民居,用暴力無法破解,不過學了開鎖術的話,就能輕輕鬆鬆的闖空門。」
枕書聽雨:「……」
寄東風:「呃,當然我是個遵守遊戲規則的玩家,開鎖什麼的,只是迫於任務壓力,偶爾為之,偶爾為之。」
百草:這不科學!憑什麼別的方法都不行,用開鎖術就可以!
路小路:百草兄,我覺得東風選手話里的重點不是這個……
副本中。
吳越山青沒被寄東風帶偏,繼續道:「回頭找材料暫時作為備選方案,既然已經到了這裡,完全可以先試試別的方法。」
謝孟筠秒懂:「就像小馬過河一樣,既然看不出深淺的話,那親自試試就知道了。」
江湖早知道:「那麼,由誰來試?」
——人人都想當第一名,何況現在又接近尾聲,誰也不會站出來學雷鋒做好事……
謝孟筠:「我來吧。」
江湖早知道:「!!!」
謝孟筠聳肩:「在都是競爭對手的情況下,除了我能把後背放心的交給小青外,還有誰行?」
枕書聽雨整了整衣袖,肅容道:「還有在下。」
謝孟筠:「……」
吳越山青:「…………」
百草:是我產生了錯覺,還是現在的氛圍真的有點怪?
路小路:這完全取決於吳越山青選手,他的選擇決定了該副本最後是被分到純愛區還是言情區。
路小路:理智告訴我是後者,但前者也挺有意思噠!
百草把臨時搭夥的同事的發言逐字逐句的反覆閱讀,奈何受限於個人閱讀量,最後仍然一無所獲,不過身為解說的職業敏感性讓他牢牢記住了「純愛」兩個關鍵字,並且堅定了等結束工作后就去仔細鑽研,以免被時代拋棄的決心,當然這些都是后話了……
副本中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
唐堂糖屬於面癱派的不愛說話,唐納德本身就缺乏刷存在感的意願,江湖早知道和風遠書等著話題中心人物先開口,怒海狂潮和枕書聽雨則是全程都沒有感受到四周微妙氣氛。
剩下的兩個人里——
吳越山青握住了謝孟筠的手,將人往自己身前輕輕一帶,雙方此刻的距離非常微妙,他低頭時,恰好遮住了照在謝孟筠頭上的陽光。
在逆光的情況下,吳越山青的目光仍舊清朗溫靜,他幾乎沒有調整過外形,除了長發之外,與現實一般無二。
全息系統擬真而細緻,謝孟筠微微抬頭,能看清楚對方每一根黑色的睫毛。
對方的袖子蓋在自己的手腕上,她用食指撓了下吳越山青的手心。
藥王谷大師兄像被燙到似的一顫,然後過了兩秒鐘,不知為何,有些忍俊不禁的笑了起來,兩肩上,如泄的烏髮隨之搖動,他本來長身玉立,挺拔如松,此時稍稍彎了腰,猶如玉山傾頹般靠在了臨水的柏樹上。
這時他仍舊未曾放開謝孟筠的手。
謝孟筠思考著自己指甲的殺傷力,為要不要怒而撓之猶豫不定:「小青你笑什麼?」
吳越山青保持著斜倚的姿勢,換了個角度,他袍袖寬長,很方便遮住他人的目光,柔聲道:「我方才收到了系統警告。」
謝孟筠心頭忽然失序的一跳。
遊戲里常能聽到走火入魔,她對入魔的感覺尚不清楚,但走火已經——
:尊敬的流水繞沙洲玩家,凈化網路社區,從你我做起,本遊戲不允許玩家有超越正常友誼範圍的行為,請您諒解。
……卧槽連這都能監控出來,策馬江湖的gm莫不是成精了吧?!
謝孟筠提議:「要不然我們直接下線算了?」
吳越山青眼含笑意,無有不應:「好。」
「……我開玩笑的。」
吳越山青在她的指腹上捻了一下,力氣很輕,像是拂過了一片柔軟的絨毛:「此時此刻,千金不換。」
謝孟筠迅速聯想到了另一個同樣含有千金的七字俗語:「……也不必急在一時。」
吳越山青俯身,讓自己的海拔能與謝孟筠齊平,一霎不霎的凝視著她。
此時無聲勝有聲。
謝孟筠咳了兩聲,指著鼻子:「我壓了自己十萬金。」頓了下,斜睨,「反正你又跑不掉。」
「誰說……」吳越山青頓了頓,忽而失笑起來,眼眸彎如新月,閃著碎星般的光,聲音低柔的像春/風吹過琴弦,「是,我早就跑不掉了。」
謝孟筠愣了下,趕緊把手抽了出來。
吳越山青微詫:「我捏痛你了?」
……不,憑你的力氣,就算我是豆腐做的也不會捏痛。
謝孟筠覺得吳越山青簡直是在質疑自己的基礎防禦係數。
「二十四小時內,同類警告累計三次以上的話,玩家可能會被強制下線。」
吳越山青微笑:「三次?」
謝孟筠面無表情:「給你一次重新抓取重點和組織語言的機會。」
吳越山青唔了一聲,勉強恢復了平時說話的狀態,但仔細看,又明顯比平時多了些什麼:
「我本想把自己賠給你,可本就是你的,這樣一來,豈不叫姑娘吃虧?」
丘比特,亂箭穿心tat。
謝孟筠伸手蓋住了藥王谷大師兄的臉,面色沉痛:「算了,你還是不要說話了。」
——天有不測風雲,在今日之前,被寄予厚望的種子選手流水繞沙洲完全沒有想過,自己奪取天下第一的最大阻力居然來自友軍=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