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她微微抬起頭看到哥哥正在認真地打遊戲，哥哥打遊戲的樣子很好看。她戳了戳哥哥的喉結，哥哥皺了皺眉，一邊敲打著鍵盤一邊說道：「別亂動。」

她縮回手，低聲說道，「哥哥，電話。」

哥哥一邊嫻熟著控制著自己的角色走位躲開對方的控制技能，一邊說道，「幹什麼的。」

她思考了幾秒，跟著電話里的聲音念道，「這是一個揚帆起航的機會，可以讓你的夢想開花綻放結成果實，人生從此飛黃騰達……」

哥哥抓住機會反打了對面一套技能，對面立刻生活不能自理地滾回家回血去了。然後他彈了彈煙灰，淡淡地說道：「招聘打字員？」

電話那邊的人顯然聽到了他的聲音，所以罕見的沉默了。而她歪著頭看著光芒特效亂飛的電腦屏幕，說道，「有職業戰隊邀請你，哥哥。」

「電話給我。」哥哥說道。

她乖乖把手機遞給哥哥，哥哥用肩膀和耳朵夾著電話飛快地說道，「不打職業，只做兼職，王者代打，信譽保證，謝謝惠顧。」說完后他便掛斷將手機丟到一邊，開始繼續噼里啪啦地按鍵盤。

——求該戰隊經理此刻心裡的陰影面積。

離開了哥哥的懷抱后感覺有點冷，她捏了捏自己冰涼的臉蛋子，然後仰起頭問哥哥，「哥，你喝水嗎？」

「不喝。」哥哥回答。

「喔……」如果哥哥不喝水的話她就不去燒水了，現在哥哥在用電腦，所以還不能用小太陽，否則電壓不穩可能會導致電腦重啟。在做完這一系列複雜的思考後，她從沙發上滑下去，然後跑到裡面那間屋子抱了棉衣出來裹在身上。

哥哥抬眼看了她一下，然後一邊按著滑鼠一邊說道，「收拾一下，打完這局出去吃飯。」

「呀……要出去吃飯嗎？」她微微睜大了眼睛。

「你這麼磨磨蹭蹭的不就是不想做飯么。」哥哥眼皮都不抬地說道。

「哎呀……」她吐了吐舌頭。居然被哥哥發現了。

隨著時間的流逝，橙紅在蔚藍的天空邊緣渲染開，那是一種自然而美麗的漸變色，而S市的黑夜來得非常快，出門的時候才是黃昏，等他們到了大街上時燦爛的霓虹燈已經將夜色稀釋得無比淡薄了。

此刻正是深冬，聖誕節似乎快到了，那些路邊的西餐廳都裝飾得眼花繚亂的，她的視線在上面久久地停留。

哥哥看了她一眼，然後說道，「進去吧。」

「這樣……可以嗎……」她有些猶豫地問道，雖然不能具體到數字，但是她知道他們的日子該是精打細算的過的，而西餐這種東西，超出他們的預算不止一點點。

哥哥淡淡地看著她，冬天的冷風讓哥哥看起來沒有多少暖意，她被哥哥看得有些不安，不由地想自己是不是說錯什麼了。但哥哥卻摸了摸她的腦袋，然後露出個寵溺的笑。

「沒關係。」哥哥說道。

下雪了。一團一團的小雪花從夜空中輕柔的飄落，如同一個個從天堂墜落的潔白夢境。

「哥！」她大聲叫道。

「嗯？」哥哥微低下頭，看著她。他的眼睛有些狹長，如果用小說里的話來形容就是狹長的鳳眼，但是鳳眼似乎過於女性化了，配上他硬朗的眉峰，使得整個人有種銳利的英氣，但是又不給人太突兀的感覺。

「超級喜歡你！」她一下子將哥哥攔腰抱住，並用自己戴著阿狸手套的爪子煞有介事地拍了兩下他的背。

哥哥的表情變得有些無奈，他把像八爪魚似得湊過來的她拽到一邊去，然後用手將她棉線帽子上的雪花拍了拍，「知道了。」他的聲音雖然和往常一樣聽不出什麼情緒來，但是柔和了不少的目光已經將他的心理活動表現得到位。

他們進的是一家快餐廳，那種正規的西餐廳以他們現在的收入水平當然是不可能的，甚至於這樣的快餐廳對於他們來說也是有些勉強的。所以她在抬頭看著點餐區廣告牌上那些眼花繚亂的漢堡和套餐的時候，猶猶豫豫不知道該要什麼。

哥哥倒是很從容地問有沒有推薦的兩人套餐，而後再給她加了個草莓布丁後轉身低聲囑咐她自己找座位等著。她找了靠近落地窗旁邊的位置，將自己的帽子和手套疊得整整齊齊放到一邊的椅子上。外面已經被冬日的夜晚所統治，但各類人造燈光在寒風中散發著冷冽的光芒。

對面是一家西餐廳，正宗的西餐廳。從她的位置上可以看到裡面有個拉大提琴的女人，演奏者穿著深紅的長裙，頭髮披著，很長，也很美。她的軀體在微微顫抖著，想必是隨同大提琴低沉優雅的音樂一起的。

但她聽不到，她所能聽到的只有快餐廳里喧鬧的聲音。

收回目光時哥哥已經排完了隊，她起身幫忙拿了東西。哥哥是個話不多的人，她將菠蘿牛肉漢堡咬了一口后頓感美味非常，於是也不說話了，專心享用自己的美餐，所以她沒注意到哥哥順著她剛剛的目光看向對面的西餐廳。

外面的街道風雪瀰漫，從落地玻璃窗上能映照出兩人的影子來，她看了一會兒哥哥的倒影，然後又盯著哥哥本尊看了一會兒，直到哥哥用指關節扣了扣桌子，提醒她這樣盯著人看很不禮貌，她才停下。

旁邊的桌子上來了三個年輕小夥子，他們聊天的聲音很大，輕而易舉地便傳到了他們耳朵里。

「□□，絕對有□□，為什麼在十六強小組賽中AR和LMG能抽到一塊兒去！」

「我覺得倒不大可能，應該是巧合吧，不然這也太明目張胆了。」

「扯淡吧就，咋可能那麼巧，16支隊伍2支是中國的，小組賽上還偏偏抽到一塊兒去了，這可能么？」

「這兩天網上已經罵成一片了。」

她吃東西的動作放慢了一些，她知道這幾個人在討論《榮耀聯盟》。作為當下最火的競技遊戲，《榮耀聯盟》這款遊戲在全球範圍內都引起了很大的關注，而他們口中的比賽正是LOG世界聯賽。

LOG世界聯賽里亞洲區的名額有限，中國有AR和LMG兩支戰隊入選，可在16強的小組賽中，兩支戰隊居然抽籤抽到一塊兒去了，這意味著中國的一支隊伍勢必止步於16強，而這種低概率事件也令中國電競愛好者們難以接受。

那邊哥哥還在淡定地吃著，她忍不住問道，「哥，你怎麼看呀？」

「什麼？」哥哥問道。

「就他們說的……」

「什麼？」

……哥哥明顯就沒有去聽嘛。

她不由得撇了撇嘴，轉而問起另個事，「剛剛是哪個戰隊邀請你呀，哥。」

「AR。」哥哥說道。

AR，那就是進了16強的那支隊伍啦？

她眨巴眨巴眼睛問道，「哥，你為什麼不去打職業啊？」

「我去打職業了你怎麼辦？」他輕描淡寫地說道，「再說，職業也沒那麼簡單。」

「但是哥你很厲害呀。」她睜大眼睛說道。

「嗯。我很厲害。」他淡定地說道。

她被哥哥這幅油鹽不進的樣子噎了一下，「那你……」

「你一個人能生活的了么？那麼蠢，連做飯都不會。」哥哥打斷她的話，說道。

她又被噎了一下，氣呼呼地將漢堡都吃完后是真被噎著了，將哥哥遞來的奶茶喝了一大半后她喘著氣說道，「……那你帶我走呀？」

「職業選手沒有帶家屬的說法。」哥哥拿著餐巾紙探過身給她擦了擦嘴角的奶茶漬，然後將餐巾紙丟到一旁說道。

「那我也去打職業比賽！」她突發奇想，「和哥哥並肩作戰！」

「並肩作戰」這個詞在她看來真的是帥呆了。

「你應該好好學習。」哥哥顯然被她說的有些不耐煩了。

她其實很害怕哥哥生氣發火的，可過了好一會兒，她盯著桌子輕輕地說道，「好好學習能每天吃到這些嗎？」

這次哥哥沒說話。

*

夜很深了，風已經停了，外面的雪還在安靜地下著。透過玻璃能看到雪花溫柔落下的模樣，和此刻顧星辰撫摸自己妹妹臉頰的動作一般溫柔。

他看到顧辭有些遲鈍地睜開眼來，她的眼睛像林間小鹿的眼眸，又像黑暗裡深深的海面，可以淹沒所有的動亂。

「哥……？」她發出軟軟的聲音，抓住了他的衣角，茫然地看著他。

只要看著她，他的心就柔軟了下來。

「睡吧，小辭。」他在她的額頭上輕輕一吻。

城市在霓虹和夜色中依舊旋轉運行著，他輕輕掩上門，那邊的電腦屏幕里的扣扣開始閃爍。

星辰代練信譽保證00:00:00

我同意加入AR，不過有一個條件。

AR俱樂部00：05：12

顧先生，您說

星辰代練信譽保證00:08:01

我妹妹也加入AR，替補或者訓練營都可以

AR俱樂部00：11：14

顧先生，您的妹妹現在是什麼段位？

星辰代練信譽保證00:12:01

沒有段位

AR俱樂部00：12：14

……

星辰代練信譽保證00:13:01

一個月內，一區，鑽石。

AR俱樂部00：15：14

一個月上鑽石恐怕有些困難吧？

星辰代練信譽保證00:15:20

青檸。2017/04/2414:29:34

鑽石水平

AR俱樂部00：16：00

這個我需要和俱樂部那邊商量一下，不過如果是一區鑽石水平的話，應該問題不大

星辰代練信譽保證00:16:20

嗯

AR俱樂部00：17：01

嗯現在挺晚的了，顧先生早點休息吧

星辰代練信譽保證00:17:20

還有個單子要打晚安

外面又起了風，茫茫的大雪被風吹成了傾斜的一面，在路燈下看著有種微妙的平衡感。顧星辰給自己倒了杯很燙很燙的開水，然後將手放在杯壁上，讓自己的手不那麼發僵。

遊戲馬上就要開始了。

——歡迎來到，榮耀聯盟。

耳機里熟悉的女聲響起，他操縱著角色熟練地買了出門裝，而後在公屏打字：「速推，爭取20分鐘搞定。」

很簡單的話語，但自有一番霸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