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當秦牧雨聽說她郵寄給林瑤瑤的葯似乎是被換過了的樣子時,也嚇了一跳,連忙拉過林瑤瑤的手腕替她切脈檢查。
她的母親是巫山族的醫師,掌握著從古流傳到今的古老醫術,秦牧雨承襲母親技藝,自然也通些皮毛,可是通過脈波來看,似乎並沒有什麼不對的樣子,而且她的身體似乎是比當初剛剛被廢的時候要好上一些。
既然並不能荼毒身體,那些暗紅粉末的來歷又無跡可查,兩人只能暫且將這令人不安的疑團擱置一邊。秦牧雨又問了林瑤瑤是如何擺脫廖敬軒的經過,當聽到林瑤瑤撂倒了廖敬軒之後,卻什麼沒做就走了的時候,不禁瞪眼道:「都已經撂倒了他,為什麼不抹了他的脖子,放干他的血?」
「……」
半吊子巫山族少女林瑤瑤有些黑線,就算她曾經接受過三觀快速洗禮沖刷,惡補了兩個族群千年來的血海深仇,但是如秦牧雨所言,逮著空子就對蚩族人手起刀落,抹脖子放血,這種狠勁她實在是無能!
不過此處一向是蚩族人懶得踏足之地,為什麼會有這麼多的蚩族人前來呢?
秦牧雨表示她也不大清楚,只知道似乎是跟一處古墓有關,總之要林瑤瑤安心呆在村子里就是了,反正那些蚩族人這幾年還算懂規矩,輕易也不會叨擾巫山族的家屬村,畢竟這裡住的都是些普通人,兩族的恩怨實在牽扯不到這一村子的「公雞」身上。
愉快的閨蜜相聚時光總是短暫,秦牧雨不好耽擱,足足吃了一大盤爸爸親手做的拔絲地瓜后,便準備返回族地了。
臨走前,林瑤瑤猶豫了一下,問道:「我母親,她還好嗎?」當初因為她的錯失,母親也一定受盡了族人的苛責了吧。
秦牧雨哼了一聲道:「她有什麼不好?又不是只有你這一個女兒?你妹妹林暮雪可是我們這一輩里精魂最純正的幼年體。族中人都在議論,也許你妹妹將來有希望成為新一代的族長呢!我有跟你母親提及你要回來的事情,可是她呢,卻綳著臉叫我少管閑事,生怕你回來耽誤了她另一個女兒的前程呢!」
林瑤瑤聽了,倒是笑了一下:「那就好,你見到她的話,讓她放心,我在這呆不了太久的。」
秦牧雨有些恨鐵不成鋼地戳了一下她的額頭:「你這沒心沒肺的樣子是隨了誰!」
不過林瑤瑤的確是沒有太多的傷感,她與母親林靜母女感情本來就不深厚。畢竟要一個十六歲大的少女對一個驟然冒出完全陌生的女人生出濃濃的依戀孺慕之感,是需要一段時間培養的。
而她與母親林靜之間,從無這等脈脈溫情時刻,同從小就跟母親一起生活的妹妹相比,她這突然冒出精魂氣息的女兒,實在如外人一般彆扭生疏。
不過被人嫌棄之後,適當的識時務還是必要的。林瑤瑤決定暫時在村子里混吃等死,等村外的蚩族人散盡后,便儘快離開。
晚上躺在被窩裡時,她倒是抽空想了想被困在別墅的廖敬軒,他應該已經恢復了知覺了,不知道有沒有從別墅里出來。
相信經過這件事,他應該清楚地理解兩人的立場了,世界辣么大,辣么美好,但願他大人有大量,就不要給自己這麼個廢體斤斤計較,一路死纏到底!
林瑤瑤天生是個樂觀派,自然想象不到男人,尤其是記仇特質明顯的蚩族男人被戲耍之後的滔天怒火。
事實上廖敬軒被困在那別墅里足足有三天三夜。
正在成熟期的蚩族男子食慾旺盛,果盤裡的那點精緻的餅乾還有小小顆的水果不過杯水車薪!
當秘書韓東命人打開了別墅的大門時,看到正在拚命喝自來水充饑的廖小先生已經徹底幽藍了一雙眼,猛撲過來抓住他的脖領子第一句就是:「有沒有吃的!」
因為門窗通電的緣故,廖敬軒空有一身力氣無處使,便專註於別墅一側的厚牆,可惜良心開發商抗震抗炸的特厚外牆並不是一雙肉手就能擊穿的,不過當韓東進來時,那牆也被鑿穿了一半,他想若不是廖小先生太餓沒了氣力的話,應該早就鑿穿了。
身為一個蚩族人,被個巫山族的廢體戲耍得這般的狼狽,簡直是難以洗刷的恥辱!
韓東作為一個盡職的秘書,自然不會在臉上表露出對廖小先生的同情,只是替廖敬軒定餐之後,在他吃得風捲殘雲之際低聲說道:「董事長囑咐,非洲的項目正在進行基建工程,缺人坐鎮,董事長讓您立刻飛往非洲坐鎮,機票已經幫您定好了。」
廖敬軒猛地抬頭:什麼?讓他立刻出國?開什麼玩笑?去非洲?那不是集團流放閑人的地方嗎?大哥為什麼會派他?之前不是明明說讓他主持長江三省的併購案嗎?再說,他若是不逮回林瑤瑤那個小妮子,哪裡都不會去的!
想到這,他惡狠狠地又吃了幾口,起身要去見哥哥。
可是韓東卻說:「董事長前天就離開了w城。他讓我向您轉達一些話……您既然已經是成熟體,他也可以卸去多年來代替父親撫養幼體的責任了,您想做什麼,他不會去管束,可是若是過了分寸,他也不會縱容著您……廖總,有句話我不得不提醒您,您也應該表現出蚩族人應當有的樣子,像這次被一個巫山族廢體捉弄的事情一旦傳揚出去,讓另外倆家知道。不光是您成了笑話,董事長……族長的臉上也不好看……」
說到最後,韓東一改在集團的稱呼,而是說出「族長」,便是要廖敬軒醒悟自己究竟犯了什麼糊塗。
蚩族人是天生野心勃勃爭強好勝的族群,與數量不多離群索居的巫山族不同,在蚩族日益壯大的今天,蚩族內部也漸漸滋生不斷地內鬥,最後分裂為三大家族。其中以廖臻為首的廖家實力最為強大。
可另外兩家的實力也不容小覷,當初廖臻兄弟的父親意外身亡時,那兩家甚至差一點瓜分蠶食了廖家勢利。
若不是後來廖臻力挽狂瀾,現在的蚩族就不會是現在這樣表面和諧,兩家惟廖家馬首是瞻,尊廖臻為族長的局面了。
所以廖家的動靜,總是有無數眼睛在緊盯著呢。廖敬軒是廖臻的弟弟,更不容許有錯。
因為蚩族表面的平靜其實暗藏暗流湍涌,千百年來的事實證明,這看似強大的族群,卻很容易從內部分崩瓦解。依著他哥哥的秉性,絕對不容許有任何有損廖家族裔的偏差存在!
廖敬軒再也沒有心情聽韓東盡職復讀,他霍地站起身來,激動掏出了手機要給哥哥打電話,可是電話接通后,那一邊卻是大哥的秘書李傑森客氣而委婉的聲音,大概的意思就是董事長忙,不能接聽電話。
廖敬軒慢慢坐會了椅子上,他隱約體悟到為何韓東過了三天才找尋到這來,也許哥哥一直在冷眼旁觀,等待著自己一時大意鬧出笑話的一刻,卻故意不施援手,將自己困在此處,慢慢品酌被戲弄的羞恥。而他先前跟哥哥誇下海口,可以輕鬆圈養的小玩意兒顯然不受他的控制了,這一記耳光實在響亮!
廖敬軒清楚,自己必須離開了。因為現在做決定的不是他的大哥,而是蚩族的族長。
廖臻的命令不容許一絲更改,就算是親弟弟也不行!而瑤瑤呢?大哥如此嚴懲了他,會放過她嗎?
下一刻氣紅了眼的青年狠狠擊打向桌面,將它擊打得四分五裂!
林瑤瑤!你為什麼要躲避我?難道你認為我的大哥會如我一樣對你手下留情嗎!
林瑤瑤自然不知道自己那一毒針,將一名蚩族少年精英撂倒在非洲荒草甸子上去了。
這幾天隱居在龍眼村中,雖然閑來無事,可是她的精神一直萎靡不振。秦牧雨送來的葯雖然緩解癥狀的作用,可是用起來卻大不如以前的詭異藥粉那般立竿見影。
她無心勞煩他人,雖然不舒服,卻並沒有跟方教授提起,只是每天幫著方叔叔做飯洗衣,夕陽將落時,再沖泡清茶兩杯,紅棗若干。等方教授耕田鋤草歸來后,與他對飲品茗,隨便在茶香縈繞中,不厭其煩地聽老人家追思與秦阿姨當年刻骨銘心的愛戀。
這天也是如此,林瑤瑤出神地望著杯口冒出的裊裊熱氣,突然問道:「方叔叔,你和秦阿姨當年的愛情雖然美好,可是現在你也應該知道,它是不公平甚至是不對等的……你有過一絲絲後悔嗎?」
方教授明白她暗指的是自己現在隱身遠山偏村,獨守孤房,與妻女不得日日相處的處境。
他悵然地看著遠方道:「瑤瑤,巫山族雖然可以掌控人心,可是你的秦阿姨卻從來都沒有對我施展過你們的異能……因為就算她是個普通的女人,我也願意為他傾盡所有……我愛她,不是因為她的外表,而是她就是她……這世間若是有一個人讓您放下一切的矜持,不顧一切地追求,追逐她的影子,能目光交錯,能並肩前行,哪怕只是短短的瞬間,那麼無論結果如何,都不應懷有悔恨。要知道這份赤誠單純的喜歡,有多少人一輩子都無法體味到。為此,我要謝謝你的秦阿姨,又怎麼會有怨恨?」
方教授天生儒雅,和緩抑揚頓挫的語調像是在朗誦一首瑰麗的詩歌。
他微笑地看著瑤瑤,接著說道:「所以不管別的族人如何看你,你都不必自責後悔。他們不是你,又怎麼能左右你的感情呢?你才十六歲,正做夢的年紀,不過是隨了自己的心意,本也沒有什麼錯誤可言。」
顯然方教授從女兒的嘴裡聽到了林瑤瑤的當年的遭遇,不過同族中人的鄙視不同,感性的方教授倒是頗為欣賞瑤瑤當初違背常理的迷戀和以身犯險。
當年事情剛發生時,連好友秦牧雨都多少有些氣憤林瑤瑤的犯蠢。這麼多年來,方教授是第一個對林瑤瑤輕描淡寫地說出這樣的意思:你還是個孩子,不過是談個戀愛而已,有什麼可大驚小怪的?
也是!不過是愛錯個人罷了!而這個錯誤,是用自己的生命為代價補償的,原不再虧欠別人什麼!
想到這,林瑤瑤忍不住跟方教授一起笑了起來,一老一少竟然生出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會意。
可是到了半夜,林瑤瑤渾身冷汗地從夢中疼醒時,還是忍不住懊惱地抱怨一句:「這戀愛談得真特么的疼!」
林瑤瑤掙扎著起身想要倒一杯水,可是下一刻,她卻僵硬了身體。
因為在她的床前,似乎有一個高大的身影一動不動地端坐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