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沈葭神色淡然地望著沈菀:「寶寧郡主,你殺人了。」
沈菀此時哪裡顧得和沈葭理論,只緊緊地將袁來春抱在懷裡,滿腹的疑問得不到解答。她明明是要殺了秦月娘的,為什麼二郎卻喝了那酒,為什麼?
她嚇得連連搖頭,眼淚一顆顆地落下來:「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
葉子此時也嚇壞了,急忙上前將沈菀用力推開,一下又一下地捶打著她:「你殺了我二哥,我跟你拚命!」
沈菀整個人都懵了,也顧不得躲閃,只獃獃地坐在地上:「我沒有要殺他,我怎麼捨得讓他死呢?我要殺的是……」
她的目光倏然放大,突然從地上站起來狠狠推了月娘一把,月娘被她推得險些沒有站穩,幸好沈葭上前扶住了她。
沈菀瞪大了眼睛看著她:「是你,是你殺了二郎,那杯毒酒明明是你的,為什麼被二郎喝進了肚裡,是你把他的酒給換了是不是,是你殺了他!」
月娘聽得一陣心驚,不可思議地看著她:「你……你要殺得是我……」
「是,我是要殺了你,如果不是你我和二郎會過得好好的;如果不是因為你,二郎不會被罷官流放,我和他會幸福一輩子的。都是你,秦月娘,你毀了我的幸福,我要讓你償命!」她說著發了瘋地伸手就要去掐月娘的脖子,侯遠山神色微變,抬腳將她整個人踢翻在地。
沈菀疼的皺了皺眉頭,整個人趴在地上起不來。
月娘此時倒是沒功夫理她,只緩緩走到袁來春跟前,難以置信地看著他:「是你換了那酒,為什麼?」她的語氣頗為肯定,這種事沈菀不可能粗心弄錯,唯一的可能便是袁來春趁二人不注意換了酒杯。她不明白,這樣的男人怎麼可能會替她死?
袁來春緩緩衝她伸出手來,月娘仍定定地站在那裡沒有動。
「月娘,我,我知道自己對不起你,但是你知道嗎,我其實從來都沒有想過拋棄你。你是我的結髮之妻,我想要給你好的生活的。縱使,縱使我瞞著你娶了旁人,可我真的沒有想過不要你和孩子。我原本想著,等將來我出息了,一定會把你和孩子接來身邊,你還是我的妻,我竭盡所能的補償你。月娘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想傷害你的。
或許……或許有那麼一瞬間我被權力和地位沖昏了頭腦,可這段日子在牢里細想起來,卻又覺得好後悔。月娘,我對不起你,之前還想反咬你一口讓自己脫身,我就是個混蛋,我,我這樣的男人哪裡配得上你,如今好了,我能為你死也值得了。月娘,原諒我好不好,好不好……」
他伸過來的手越來越無力,眸中的那點期盼卻愈發強烈。月娘怔怔地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只覺得眼前的一切讓她感到不可思議。一個拋棄她的男人說他其實是為了給她更好的生活,可不可笑呢?
他從來都不知道她想要的生活是什麼。
他以為,等他做了大官兒,富貴了,發財了,就能給她好日子過嗎?為了升官發財,他還想再娶多少女人回家?
她原本已經恨死他了,可如今他拿自己的命救了她的命,讓她還怎麼面對他所做的一切?
月娘緩緩伸出手來,想要伸手握住他,然而就在這時,袁來春的手無力地垂下去,兩腿一伸斷了氣兒。
「二哥!」葉子哭喊著將袁來春抱在懷裡,痛心地大叫。
得到琉璃稟報匆匆趕來的楚王和沈津錫看到這一幕,不由頓住了步子。
沈菀從地上爬過去,伸手想要觸碰袁來春的臉頰,卻被葉子惡狠狠地推開:「滾開,你這個狠毒的女人,你殺了我二哥,我要你償命!」
沈菀被她推得趔趄了一下,哭著搖頭:「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嘴裡碎碎地念著,最後竟是閉了眼睛昏厥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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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讓琉璃派人告知本王的?」楚王府書房裡,楚王端坐在書案前,神色淡淡地看著跟前站著的沈葭。
沈葭倒是毫不避諱,微微頷首:「是。」
「你想做什麼,借著這個事除掉你姐姐?」
沈葭毫不畏懼地與他對視:「父王這話什麼意思,古往今來殺人者死,難道是我設計陷害她不成?若非袁來春突然悔悟,這會兒死了的便是月娘!」說到這裡,她突然勾了勾唇,「或許父王覺得,沈菀的命在我心裡會比月娘重要?」
「你們都是沈家的人,菀兒才是你的姐姐!」
「是嗎?」沈葭突然嗤笑一聲,「父王覺得我和沈菀有姐妹情分嗎?小時候沈菀帶著幾個婆子用銀針在我身上扎過幾個窟窿父王知道嗎?三百二十六針,每一針我都記在心裡。那個時候,父王怎麼不說我們是姐妹?」
楚王臉色變了變,難以置信的看著她:「你說菀兒她……」他知道小時候王妃和沈菀待她不好,可他怎麼也沒想到……
「父王不要用那種同情的目光看著我,我會覺得很虛偽!如果父王覺得我如今是在報復她,我絕不反駁,可這也是她自己自作自受,她殺了人,這是不爭的事實,沒有人強迫她在那酒水中下.毒!而袁來春死了,這也是事實!」沈葭握緊了拳頭,眸中的恨意讓楚王不寒而慄。
「葭兒……」楚王張了張口,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父王既然沒什麼事,女兒先告退了。」她說完,再不肯多看他一眼,轉身開門走了出去。
侯遠山在外面等著,見她出來急忙上前拉住她:「可算出來了,父王有沒有……」
沈葭搖了搖頭,沉默了一會兒才抬頭看他:「遠山哥,你會不會覺得我對沈菀太心狠?」
侯遠山好笑地捏捏她的臉蛋兒:「傻丫頭,胡思亂想什麼呢,沈菀的事與你無關,她落得如今這步田地不是你害的,是她咎由自取。而你做的,不過是讓父王不能徇私舞弊罷了。」
沈葭靠在侯遠山的懷裡,經他這麼一說心裡平靜了許多:「是啊,父王親眼看到沈菀毒死了袁來春,又有那麼多人可以作證,他想救這個女兒只怕是難了。」
這時,皇後娘娘身邊的宮女紙鷂在管家的帶領下走了過來,對著侯遠山和沈葭行了禮道:「沈小姐,我們皇後娘娘請你去椒房殿敘話。」
沈葭和侯遠山互望了一眼,略微有些驚訝地問:「現在嗎?」
紙鷂點頭:「是,請沈小姐現在跟奴婢入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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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宮的半路突然下起雪來,待那馬車停下來,外面已經積了白白的一層,腳踩上去咯吱咯吱的。
在紙鷂的帶領下走進椒房殿,屋子裡的地龍燒的熱乎,整個身子也跟著暖了下來。由宮女侍奉著脫下狐裘,沈葭這才上前對著正坐在鸞鳳炕桌上沏茶的皇後行禮:「給皇後娘娘請安。」
皇后笑著讓她起身在自己對面坐下來,又將一杯茶水遞給她:「你來的剛好,嘗嘗本宮親手烹的茶,也暖暖身子。」
沈葭應聲接過來仔細品嘗,其實她是不懂茶的,不過這茶入口甘甜,唇齒留香,想來必是珍品了。
皇后瞧她喜歡,又親自為她倒了一杯,這才對著眾人擺了擺手:「你們都退下。」
宮女應聲退下去,又體貼地關了殿門。
皇后瞧她一眼,這才道:「今日找你來是想告訴你一些你不知道的事。」
沈葭面露不解,抬眸看向對面的皇后,靜靜地聽著。
「你應該還記得吧,你四歲那年有一次楚王妃過壽,你跑到楚王妃跟前哭著說沈菀給你的衣裳破了,問她可還有姐姐的舊衣裳給你穿。那個時候汐貴妃幫你數落了楚王妃,還命人幫你製備了新衣。」
沈葭沒想到皇後會提及舊事,輕輕點了點頭:「民婦記得,那時多虧了敏慧皇后我才能安然活到現在。」
「那你知道敏慧皇後為何會幫你嗎?」
皇后這麼一問,倒是把沈葭給問愣住了。為什麼會幫她?這個問題她以前想過的,無非便是見她一個小丫頭可憐,動了惻隱之心。可如今聽皇后這麼一問,想來便不是她想的那麼簡單了,莫非還有什麼她不知道的事?
她略微頷了頷首:「民婦不知,還請皇後娘娘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