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江解元!這可真是巧啊!」剛剛打聽到江陵住處的薛蟠穿得那叫一個富貴,九月的天愣是裝斯文晃著把摺扇。
江陵還在想沈舟的BUG,冷不防就竄出來這麼個貨,瘸著腿也沒有什麼逃跑技能,只淡淡地點了個頭。
他雖臉上常掛三分笑,但是對這種人,還是不需要太客氣的好,話說多了都跌身價。
薛蟠自以為隱秘地打量了一番江宅,這麼個小三進在他眼裡簡直寒酸,因此認定江陵挺窮的,不由暗暗竊喜,「既然這般巧,江解元這次可該和我去喝一杯,就那春風樓如何?」
有道春風十里揚州路,敢在揚州取名春風二字的,必定是最拔尖的銷金窟。
這樣大的手筆來結識美人解元,薛蟠大感自己是個多情人兒,這波金錢攻勢棒棒噠。
「你我不過萍水相逢,並非喝酒的交情,薛少爺客氣了。」江陵扶著牆要往家走,薛蟠如何能放過他,擋在他身前道,「江解元可是腳受傷了?讓我看看。」
彎下腰就要摸人家腳腕子。
「你做什麼!」吳峰去而復返,見到個豬頭三樣式的紈絝攔著江陵要上手,拎小雞仔似的,就把這薛蟠給扔到邊上去了。
「你!你!你知道我是誰嗎!」薛蟠被幾個小廝扶住,「瞎了你的狗眼!」
吳峰一腳就把他踹地上了,飛出去老遠,還帶摔了一個小廝。
江陵冷笑道,「豐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鐵,誰敢不認識你。薛少爺好大的派頭,這是揚州城,不是金陵。若想再打死兩口子,也得看看有沒有賈大人給你設堂請靈了,仔細些,別上世的孽債剛了,下世的又結上了。」
揚州雖非薛蟠老巢,那他近日和那些個鹽商子弟廝混結交,又有薛蜓這個旁支堂弟處處捧著,何時受過這等氣,咬著牙爬起來,立時就要發作出那呆霸王的架勢來。
「給我打。」沈舟不知何時下了車,打著傘立在不遠處,「金陵四大家?金陵也是你們配的。」
雨天本就光線暗,又是日暮時分,他身後唯有最後一線天光,眉眼在昏暗中模糊,身形卻是個精妙的剪影。
江陵想起林如海說他母家是謝氏,和烏衣巷中的舊時王謝相比,薛家確實不配。謝庭蘭芝的血統,能生出這麼個美少年倒也不足為奇了。
沈舟走到江陵身邊,用傘遮住他,江陵難得有些吃驚,「多謝。」
「謝什麼謝,趕緊拿好。」沈舟瞪了他一眼,「我手酸。」
江陵失笑,接過傘朝他那裡偏了偏,「沈公子的名字,是哪個舟字?」
薛蟠被吳峰摁在地上好好踹了一頓,小廝亦都被摜在地上,幾人是哭天搶地,哀嚎聲聲。
沈舟險些沒聽見,哼了一聲,「蘭舟的舟。」
蘭州……拉麵?
「那是九州的州?」江陵作為一個非土著,不太清楚遊戲設定里有沒有蘭州。
沈舟沒好氣地道,「舟以行川穀的舟,懂嗎?就是船。」①
江陵看他不耐煩的樣子,笑道,「不懂,沈公子不如寫給我?」
沈舟正要說話,被薛蟠的哀嚎給打斷了,他抿了抿有些乾燥的嘴唇,「把嘴堵上,和豬哼哼似的,吵死了。你還要不要寫了?手呢。」
江陵攤開手掌,看著沈舟在上面畫了一條小船,「吶,這個舟。你真的是解元?」
「很可愛的小舟。」江陵輕聲道,看了一會兒沈舟的嘴唇,「沈公子要不要去寒舍喝杯茶?」
「不喝。」沈舟回絕得乾脆。
下午淋過雨,雖然換了衣服,還是想洗個澡,尤其是頭髮,帶著雨水就給烘乾了,髒兮兮的。
吳峰用薛蟠自己的腰帶將他捆了個結實,「公子,差不多了吧?再打就打死了。」
「嗯。」沈舟掃了薛蟠兩眼,「薛蟠,呵,金陵府還有他的舊案,帶去給揚州府,到時候押回去重審。我倒要看看賈雨村如何開壇做法,要是做得好,請他去大理寺慢慢做。」
江陵心說怎麼七殿下連這個都知道,沈舟朝他攤手的時候,就獃滯了片刻。
「傘給我啊。」沈舟道,「走了。」
江陵避開他的手,「這就走了?馬車是停在前頭了嗎?我送你過去。」
「你個瘸子,等你送到豈不是過年了。」沈舟伸手去搶傘,正握在江陵手上,手還是那樣涼。
「回去喝些薑湯,別著涼了。」江陵只好放棄雨傘的控制權。
沈舟扭頭就走,「要你管。」
吳峰小聲道,「其實剛才是公子讓我回來給江解元送葯的,傷了腳,一盒藥膏只怕是不夠。」
江陵拱手,「多謝多謝。」
然後毫不意外地看著吳峰從懷裡又摸了兩盒藥膏出來。
講道理,真的挺想摸摸看的,是不是裡面藏了一個哆啦A夢的百寶袋,太能裝了……
「還不走!真留下等著過年啊。」沈舟喊吳峰。
吳峰忙和江陵道別,將薛蟠幾人捆著手紮成螞蚱似的一串,他在前面一拽,薛蟠鼻青眼腫地提著褲子,踉踉蹌蹌地跟著。
江陵又在原地站了一會兒,這才回了家,一瘸一拐地倒把出來掛燈籠的嚇人驚到了,門房趕緊跑去找大夫。
好在老大夫住的近,一盞茶功夫就提著藥箱來了,他觀察了一會兒江陵的手腕,疑惑道,「手上是不是上過葯了?怎麼不像新扭的。」
「上過葯了。」江陵將吳峰給的藥膏拿給老大夫看。
老大夫沾了些在指尖捻了捻,又細細聞了一回,「好葯!好葯啊!有幾味極珍貴的材料,我平生都未見過幾回。江解元只管用這個,我再給你開個活血方子,三碗水煎成一碗,喝上個三五天,保准就能好。」
小書童慎言在旁絮絮叨叨,「傷筋動骨一百天,真的三五天就能好?」
「小哥只管放心,只是發力不當,一時不得勁,不是大事。只是江解元這衣服頭髮都濕著,得趕緊換了,不然倒要染風寒了。」老大夫接到江陵的眼神,拎著慎言道,「小哥和我去抓藥吧。」
「我讓順子哥和你去,我要守著少爺的……」慎言被拖遠了。
江陵總算耳根清凈了。
除了小書童,江陵家留下的人里還有個大丫鬟叫謹言,和江陵年紀一樣大,端著熱水進來,也是無奈臉,「少爺趕緊把衣服換了,瞧著就潮乎乎的,慎言這小子真是耽誤事。您一會兒可當心了,別又摔了。」
江陵是不用謹言貼身服侍的,自行一番洗漱后,初步掌握了單腳跳和單手擰毛巾的技能,靠在床頭捧了本書發獃。
也不知道沈舟能不能解決了薛蟠的事,他又是怎麼知道的?
昨天晚上聽對話,江陵還以為七殿下是個高貴冷淡的皇子,今天一見,和個貓大爺似的,雖然時不時要炸毛,然而可愛得緊,抬著小尖下巴強詞奪理的樣子,萌化了。
可是為什麼沒有好感度呢?
「少,少爺……」謹言來收替換的衣服,紅著臉欲說還休。
「怎麼了?」江陵回神,「有話直說。」
「少爺要上京趕考,是不是以後就不回來了?」謹言越說聲音越輕,「那您能帶我一起去嗎?」
「我帶慎言順子就夠了,你姑娘家家的跟著不方便。」江陵道。
謹言就失望地低下頭,「少爺最近都不要我服侍了,是嫌棄我粗笨嗎?」
江陵隨手翻開枕邊的書,「你雖不太伶俐,但粗笨也不至於。只是男女有別,很多事不方便。你且放心,肯定給你安排個好去處,你要是自己心裡有想法,也可以告訴我。」
謹言聽見那句不太伶俐,窘迫地揪著手腳,臉羞得通紅,「那,那個……」
「哇,謹言姐姐你這是要做什麼?!」非常不湊巧,慎言進來了,他看看謹言又看看江陵,緊張兮兮地道,「你……你不會爬少爺的床吧?」
丫鬟里有一部分是會通過這個手段升職成通房OR姨娘,但是很少有人當面這樣大大咧咧說出來,多少主母口中用這個詞造句都會帶上一兩個稱呼,比如「這個小/賤人,居然敢趁著我懷孕爬床。」
譬如江陵遊戲里設定的生母和嫡母,就是這樣一個組合。
謹言被慎言一問,整個人明顯就懵了,隨即朝著慎言喊道,「你胡說!」
小書童自知失言,摸摸腦袋,「對不住,是我說錯話了。」
謹言眼淚刷就下來了,「我,我,我……」
一連幾個「我」都沒說出話來,最後捂著臉就跑了。
江陵見慎言要追,制止道,「別追了,隨她去。去廚房看看晚飯好了嗎?我餓了。」
謹言頭頂的好感值,是負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