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第八十五章 角力

86 第八十五章 角力

?沈月檀又往周遭一掃,不見侯贇的蹤影,反倒是程空先一步抵達,正在勸解葉鳳持:「鳳持,你有所不知,羅睺羅王域的律法與勇健王域大相徑庭。其中一條,便是七大世家的子弟若是作姦犯科,皆由族中自行處置,王上只行監督之職。此類舊例,在王域奉行幾萬年,豈能輕易更改?」

葉鳳持的天賦只在修行悟道、刀劍相搏之上,應對人事則素無急智。如今被溫桐一攔、程空一勸,全無應對之策,不耐煩之餘竟生了殺心。旁人只見他神色如故、肅然無波,熟識者才分辨得出那人森冷眉目間,一縷凜然殺氣正在醞釀。

沈月檀亦詢問過沈雁州,果然羅睺羅域的制度截然不同。想來也有道理,魔物終日肆虐,每百年至少有一個魔王現世,舉大軍入侵王域。要填進不知多少修羅眾的性命方能殲滅魔軍、擊殺魔王。是以羅睺羅王與其餘三位阿修羅王相比,壽命便顯得短暫許多。

例如勇健王在位已過千年,在他盡心經營下,朝野穩固、令行禁止。

而沈雁州的境遇則截然相反,他乃是千年以來的第三個羅睺羅王……

是以羅睺羅域的穩定,要泰半歸功於七大世家與羅睺羅王麾下的修羅九司常年看顧。被調侃為鐵打的世家流水的王,七世家勞苦功高,自然是有點特權的。

沈月檀自然也清楚,葉鳳持並非不懂此事的牽連,不過是——不甘心。

此時有引路的侍衛高聲通傳羅睺羅王已到,人群如潮水分開,紛紛行禮如儀。沈月檀趁著忙亂走到葉鳳持身邊,低聲問道:「莫非是善律派的漏網之魚?」

葉鳳持頷首,應道:「飼養毒龍之人。」

那邊廂,溫氏已派了人手前來,將溫知秋抬下去救治。葉鳳持單手抓著劍柄,用力得指節泛白,隨即手背被一股暖意覆蓋,卻是沈月檀輕輕按住了他的手。

沈月檀一面鎮定阻止他,一面嘆氣道:「葉兄,此事恐怕棘手得很。」

葉鳳持斂目垂首,默然片刻才道:「怪我一時衝動。」

沈月檀卻搖頭,心中嗤笑,面上卻一點不露端倪:「要怪只怪……有人貪心不足,偏要借題發揮。」

而後事態果然如他所預料發展,司監殿既將溫知秋收監徹查,又以「在王城公然行兇傷人」的罪名,將葉鳳持也羈押起來。

阿修羅王麾下有修羅九司,各司其職、輔佐王政。其中司監乃是修羅九司之首,負有監察百官、維持王城治安之職。

如今擔任司監殿殿主之人,正是溫桐的祖父溫頌安。

葉鳳持被羈押當日,沈月檀便接到王命,即日上任九司之一:司香殿殿主一職。

如此沈雁州一系中,沈月檀入主司香殿,夏禎入主司軍殿;其餘七司則分屬七世家,朝中暫成掎角之勢。

沈月檀雖然冷眼看得清楚,無非是雙方權衡博弈的結果罷了,心中卻這些行徑無比膩煩。

他安撫下侯贇后,便尋了個機會去探望葉鳳持,倒也不隱瞞,原原本本同葉鳳持說清楚了其中根由。

葉鳳持雖然遭受牢獄之災,卻並未被苛待,趁機安安穩穩閉關了幾日,遠離紛擾,反倒令他掙脫了心魔。如今聽沈月檀訴苦,便露出八風不動的安穩神色來:「若要應對,則有兩條路。」

沈月檀多少有所揣測,此時便肅容道:「願聞其詳。」

葉鳳持道:「與溫氏等人同樣手段,汲汲營營、召集黨朋、壯大勢力,有朝一日,將這些對手盡收麾下,此其一。」

沈月檀低嘆一聲,問道:「其二如何?」

葉鳳持道:「修道悟道、而後登天人道,再回過頭來,蒼生皆是螻蟻。任他詭計百出,一劍斬了便是,此其二。」

正如當初問道宗沈鴻,縱然機關算盡,也逃不過天命難違,一紙羅剎令便輕易取了他性命。

沈月檀想了想,不由苦笑道:「恐怕我不得不選第一條路。」

葉鳳持修長劍眉微微上挑,難得露出詫異神色:「為了沈雁州?」

沈月檀縱然問心無愧,也不由得耳根微微發熱,輕咳了一聲方才正色道:「葉兄莫非忘了,我恩師是緣何丟了性命?」

葉鳳持這才動容,沉吟道:「你怕那位余怒未消,要阻你登天人道?」

沈月檀哂然一笑,搖了搖頭才說道:「那位故作驕矜,裝出一副因私怨而要滅香道傳承的姿態來,我當初委實被他騙得不輕。好在我看穿了真意,未曾被一時情緒蒙蔽雙眼。」

他能看穿真意,一來歸功於六道書奧義,二來則得益於乾達婆王指點。

所謂香道,超脫五蘊六識,能通達六界、能感應鬼神。是以雖然六界互不相通,卻唯有食香之神能巡邏六界,聯縱六道之首。香道乃是通天的捷徑。

也正因如此,天人自然容不下這等神術保留在「下等眾」手中,又恐操之過急,引來下等眾懷疑警惕,才命兩位食香之神徐徐圖之,令香道名正言順滅絕。天人界如此忌憚煉香師,只怕還有更深的緣由,如今沈月檀尚觸摸不到。

好在受命之後,乾達婆心懷仁念,幾乎按兵不動;而緊那羅卻貪功冒進,手段粗糙,早就引起了下界反彈與疑惑。反倒給香道留了一線生機。

也多虧了乾達婆送到羅睺羅的攝政官多方照料,修羅界雖然香道式微,師羅城中卻還保留了一支,如今歸於司香殿中。沈雁州與沈月檀商議之後,便決意無論如何要將這群煉香師收攏麾下,才能有朝一日,不再受天人擺布。

他撿著要害,三言兩語同葉鳳持解釋了一遍,葉鳳持合目沉思片刻,這才低聲道:「阿月,你謀來算去,樁樁件件都圍繞著鞏固羅睺羅王權而去,沈雁州就這麼好?」

沈月檀一噎,兩手一拍桌子,瞪圓了眼怒道:「胡……胡說,我何時在一心為他籌謀?不過是合則兩利罷了。我要做香道之首,自然要避開天人耳目,他在明,我在暗,正好彼此支援……」

葉鳳持仍是清冷靜寂的模樣,一雙眼淡如冰雪,反倒瞅得沈月檀熄了火,愈發說不下去:「總、總而言之,不同他聯手,也要同旁人聯手……索、索性跟相熟的合作……他與我目標一致,終歸不會拖我後腿……」

葉鳳持見他說不下去,這才問道:「你竟如此信任他?」

沈月檀先前衝動站了起來,如今怔愣,又頹然坐了回去,垂目深省片刻,方才開口道:「於我而言,所謂信任,是遭遇背叛亦無妨時方能交出去的。沈雁州若是背叛……我卻非但不能無妨,反而要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是以不敢信任。」

葉鳳持疑惑皺眉:「你不信任他,仍要同他聯手?」

沈月檀緩緩點頭,神色堅定無比。

葉鳳持又問道:「既然如此,若是他背叛你,該當如何?」

沈月檀頓了頓,喪氣道:「那隻好萬劫不復。」

葉鳳持險些道心不穩,生出對此人冥頑不靈的惱怒來。

他深深吸氣,平復了心緒,這才說道:「阿月,我不通庶務,留之無益,反倒累你落人口實。溫知秋性命暫且留著,我明日先北上。」

此事二人早有決斷,只是如今事到臨頭,沈月檀難免露出不舍的神色。不等他開口,葉鳳持又取出一本書冊,說道:「阿月,你專修香道,施展術法有餘,自保恐怕不足。這一本是我鍛體練劍的心得,留給你參閱,平日里多加練習,不可總依賴外事外物。」

沈月檀笑了起來,鄭重接過書冊,「葉兄有心,我自當勤修苦練。來日重逢時,必叫你見到我獨當一面。」

葉鳳持也緩緩頷首,應道:「來日重逢時,必拭目以待。」

二人作別後,葉鳳持又迎來新訪客,他看也不看那人,只搖著頭嘆道:「看得當真緊。」

沈雁州一身煙青色綉暗金萬字紋的錦袍,大馬金刀在葉鳳持對面坐下來,交疊雙腿,含笑道:「葉兄誤會了,我可不是追著他來的,是專程來見你的,不想就遇上了。」

葉鳳持垂目道:「我意已決,倒勞煩陛下白跑一趟。」

沈雁州嘆道:「葉兄誤會了,我與溫家老頭打擂台,本就不該牽連你,你縱不走,我也要設法將你摘出去。只是我有一事,還要請葉兄幫忙。」

葉鳳持道:「力所能及之事,但說無妨。」

沈雁州便取出一個魚形的儲物荷包並一張羊皮地圖,放在桌上推到葉鳳持面前:「葉兄北上路徑中,偏東百餘里處,有一座鬼鳴山。我想請葉兄前往山下軍營一探,此為地圖和一應所需物資。那軍中最高將領也不過四重天修為,斷不會害得葉兄以身犯險。」

葉鳳持打開地圖掃了一眼,沉吟道:「這軍營隸屬羅睺羅王麾下?這世上竟有請外人刺探自家軍營的道理。」

沈雁州苦笑起來:「一言難盡,這座軍營雖在我麾下,卻不受我監管,就連兵力補充也不經司軍殿,而是從善堂調遣……我若去查,則毫無破綻。只得求助葉兄。」

葉鳳持聽聞善堂二字,心中略有觸動,便抬手將地圖同荷包盡收入袖中,算是允諾相幫。

翌日是目蓮取了赦令,親自將葉鳳持放了出來。待消息傳到溫頌安耳中時,葉鳳持早已向王上辭行,翩然而去。溫氏種種算計,只得從頭策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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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知道重生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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