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二五章 複製

蘇杭笑不出來了——她當然能分辨出玩笑與真話的區別。

現在眼前這個人沒有在開玩笑。

蘇杭靜了一會兒，輕輕拿開他的手。

蘇杭沒有用力，但那隻手被很順利地移開了。

非常聽話的。

她仰視孟津太久了，脖子都有些累。

聲音裡帶著疲憊問：「孟總是要潛我嗎？」

孟津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不可思議。

「你為什麼會這麼覺得？」

蘇杭搖搖頭：「因為你做的每一件事都讓我這麼覺得。」

最開始，擲千金，買她一支舞。

今晚，更是用種種理由，製造一次事實約會。

現在告訴她，她不需要試鏡，不需要爭搶，就可以擁有一個多少女星夢寐以求的機會。

「不是。」孟津回答。

蘇杭說：「那孟總的意思是……」

莫非是……追求我？

她亂亂的想。

然後蘇杭幾乎懷疑自己崩壞了，因為她彷彿看到了孟津非常不優雅的翻了個白眼。

「蘇小姐。」孟津非常直白的說，「根據今晚的情況看，我覺得如果我跟你在一起的話，好像還是我吃虧比較多一點。」

蘇杭雖然不想承認，可是回想了一下晚上的各種情況，他說的，似乎的確沒錯。

然後好不容易硬氣起來的蘇杭小聲說：「那是為什麼？」

雖然是四月中了，春夜裡的風仍然是料峭寒冷，女生春衫薄薄，一頓火鍋帶來的熱力似乎已經完全被消解帶走了。

孟津看著她身軀微微瑟縮，便說：「我們上車再談。」

蘇杭這次不能再讓他躲過去，報了自家住址，車子緩緩駛出停車位時就堅持說：「我想要孟總給我一個答案。」

孟津突然想到費溪以前說過的話，隨口道：「千金買骨。」

……蘇杭臉上寫著三個大字「說人話」。

「看起來是不划算的買賣，實際上所得會超出想象。」孟津壞笑著解釋。

「翰影剛剛起步，有著集團在後面撐著，不缺錢不缺資源，缺的是人。」他煞有介事道，「看到我們捧新人這麼不遺餘力，公司的吸引力和招牌都會名聲響亮，會吸引到更多優秀的人才。」

蘇杭張大了嘴一時沒合上。

這歪理，這種比喻……怎麼那麼像自己那位經紀人所出產。

但自己被比喻成馬骨這件事，還是讓蘇杭大受打擊。

孟津一個沒繃住笑了出來，他揉亂蘇杭的呆毛，正色道：「逗你玩的，哪裡是這麼搞笑的理由。」

「有一個人，他再三向我推薦過你，而這個人的話我是無條件相信的。閆建武老師，」孟津拍拍女生的側臉，「是你的老師，也是我的老師。某種意義上來說我是你前輩，怎麼樣，叫聲師哥來聽聽？」

蘇杭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半晌道：「我沒有聽閆老師說過……」

「他可是常跟我提起你。」孟津說。

蘇杭默默問：「你也學過表演么？」

「我上高中的時候負責學校文藝匯演，當時學校請來了閆老師當我們的總導演。怎麼說呢，他教我的東西和教你的東西不大一樣。」

「老闆，你今天晚上真的讓我好驚訝。」蘇杭喃喃。

「以後不要叫我老闆了，叫師哥。」孟津提醒道。

她暗暗拍了拍額頭，就算他抹得開面子紆尊降貴，自己還真就叫不出口。

「老闆……」

「叫師哥，不然罰你工資。」

這口氣跟孟捷簡直如出一轍，蘇杭兩眼一黑陷入絕望：「你們兄弟倆都這麼愛用罰工資威脅員工的嗎？」

「嗯哼。」居然不要臉的承認了。

之後是長時間的寂靜。

從這裡到蘇杭住的地方，尚須有一小時的車程。

孟津打開電台，出來是大提琴華麗悅耳的低聲，夜裡如水的樂章。

緩緩，緩緩流淌。

今晚月色真的很好，旁邊坐著的也是對的人，孟津覺得自己有些微的醉，而他分明沒有沾過一滴酒。

「嗯，師哥……」

身邊，已經睡著的人，忽而呢喃囈語。孟津就側過眼，眼中滿滿是傾瀉的溫柔。

·

第二天頭條果然全是周思晴未婚先孕，圖上的周思晴憔悴兇悍，穿著寬大簡陋的孕婦裝，一個人戴著口罩出門採購，她恐怕想不到凌晨還有狗仔圍堵在24小時便利店附近。

這個消息轟動了整個娛樂圈。

周思晴一直苦心維持著健康向上的形象，竟然會爆出如此毀人設的事，一時間到處流言滿天飛。關於孩子父親是誰的猜測、關於周思晴是否要退出娛樂圈、關於她的團隊要怎麼公關。

孩子生父已經從影帝八到心理醫生，再從小鮮肉八到製片人。在八卦不斷發酵時，公眾往往沒有了自己的獨立思考，不需要任何證據，就能以最惡意的揣測來攻擊那個風波中心的人。

程怡安在家裡發瘋，她把能看見的所有東西摔在地上，傭人不敢言語，跟在身後低頭一件件收拾。

聽到鑰匙開門的聲音，程怡安不聲不響坐到沙發上，沉沉的眸子無神的掃著沒有打開的電視機，等著秦艽走過來，詢問她。

那人進門也不換鞋，一步步走過來，無視地上的種種殘骸，也無視那個一直在打掃的傭人。他只是盯著程怡安。

女人還穿著絲質睡袍，是他親手送給她的的那一件，更顯她的身姿婀娜，曲線畢露。她經常穿這件迎接自己，在床上，或是在浴缸里。

但是女人現在心情顯然非常糟糕。

她剛剛起床時，心情原本是很好的。想要享用一頓豐盛的午餐，正巧得知周思晴的大秘密終於曝光的好消息，可以讓她就著當小菜，多吃下一碗粥。

「張姐，把今天的報紙全都給我拿過來，我要一張張的看。」

心情愉悅的程怡安欣賞著頭版頭條每一張照片上周思晴的疲憊糟糕，欣賞著記者誇大其詞的介紹。

「昔日辣妹是如何淪落到這麼凄慘的境地，本報記者將繼續為您跟蹤報道。」

正要滿意地收起報紙看下一張，一行小字突兀的映入眼帘。

程怡安原本盛滿開心的雙眸猛地瞪圓了，不敢相信的看著那行字：

「據悉，原定周思晴女主，下月開機的《分居情侶》將換成蘇杭出演，記者電話諮詢了蘇杭經紀人費溪，對方並未否定此事。」

程怡安手有些抖地放下報紙，這個角色不是應該屬於我嗎？！

秦艽，你保證過的……

她不願意相信，拿起手機給秦艽打電話，接電話的卻是對方的助理。

助理很為難：「我們也很吃驚，誰也沒想到孟總會介入……對對，秦總和孟總並沒有碰過面，似乎是付製片的意思，最後定的是蘇小姐。秦總還在睡，等他醒了，我會轉告他您來過電話的。」

程怡安堵心得不行，順手抄起這個月的雜誌，本想扔到地上，一看是《Fly-five》，正是自己前些天擬定要拍下月封面的那家出的新刊，便又放下了。

等秦艽過來的這段時間裡她沒有事做，翻著那本時尚雜誌打發時間，她一頁頁翻看那些最新的衣服、包包，結果又看見了惹到她的源泉。

——蘇杭。

程怡安先是想，饒是你現在神通廣大，搭上了那條線，不仍然是捧不紅么？

連本小刊封面都沒有，只能拍拍內頁。

這麼想，她有些快意。

直到看到那條她稱讚過的裙子。

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冷冷的純黑色珂梵萊。

她最滿意的、想穿著它上封面的裙子，竟然被一個她最最討厭的人搶先穿了。

她為什麼偏要搶我的東西？

她憑什麼搶走我的東西？

不知為什麼，程怡安突然想起的，是周思晴。

自己出道走紅之後，有一段時間的的確確是完全照搬，走的周思晴一模一樣的路子，依憑著價格低和面孔新鮮曝光多，搶了周思晴好幾個代言。

她故意穿著周思晴之前代言的牌子的衣服跟她一起上一個綜藝節目，在休息室，主動上前和周思晴搭話。

「周前輩。」程怡安怯生生地問好，「恭喜您新戲開播，收視一定會越來越好的。」

周思晴身邊的助理聞言倒吸一口涼氣。

周思晴推掉《夏陵》接《不安的雪》，是想證明自己離開男演員的人氣，也擁有獨扛一部劇的能力。

《夏陵》被程怡安接手，配葉沐風大獲成功，口碑實績雙收。而《不安的雪》前天剛剛開播，收視就創了星空台同時段倒數前十名，製片推卸責任，不承認是劇本出了問題，把責任全推在周思晴演技不夠上。

周思晴現在一聽到《不安的雪》就燥郁，是真的「不安」了，要不是她血厚，這一撲就要元氣大傷。

何況，哪壺不開提哪壺的，還是這個專搶周思晴代言的新人。

見周思晴神色不愉，程怡安心底冷笑，面上繼續無辜道：「前輩，我看了您的戲，確實演得非常獨到。特別是……」

「程怡安。」周思晴毫不客氣地打斷了她，「你不用假惺惺，你今天特意穿著filonely來不就是想在我面前耀武揚威嗎？」

「我告訴你，這一套對別人或許有用，對我沒用。你靠什麼搶的代言，你我心知肚明。」

「前輩，我沒有……」程怡安眼眶紅紅的，好似被欺負了一般。

若不是當時催場過來叫他們去攝影棚，事態還不知將要如何發展。

周思晴最後撂下一句話。

「你記住，今天你靠什麼搶我的，明天就有人能用一模一樣的手段搶走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