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三合一

33.三合一

孟捷一身休閑打扮,自然卷翹上天,看到蘇杭也鎮定自若說:

「我來蹭飯。」

無視蘇杭的目瞪口呆,孟捷進了廚房洗了個手,自顧自拿了碗筷就坐下了。

「哥,你居然自己做了飯都不叫我,我太傷心了。」

孟津正在指導啾啾學字母,根本都懶得理他。

「老闆。」蘇杭遲疑出聲。

孟捷夾了一筷子牛肉,陶醉的放進嘴裡,這才抬起眼似笑非笑看她:「你別奇怪,我早看見了,島上你倆旁若無人摟摟抱抱,不知道旁邊還有人看著呢吧。」

孟津輕咳一聲。

孟捷筷子重重一擱,不爽道:「哥,你什麼意思啊!你不是不惹圈裡人嗎?!現在打我公司員工的主意?問過我同意不同意了嗎?」

「沒大沒小。」孟津哄著有一點點嚇著的啾啾,瞥一眼蘇杭,見她一動不動的樣子,訓斥孟捷道,「什麼叫你同不同意?你小子誰呀你?還好意思動筷子?把碗放下過來!」

蘇杭這時候已經吃飽了,她看都不看僵在那裡的孟捷,冷淡的把自己的碗筷收進廚房。

等她出來時,就聽見那兄弟倆在那裡爭執。

「你有沒有搞錯啊,當初是誰跟我說會演戲的女人最會騙人?」孟捷搖頭很失望的樣子,「哥,你怎麼這麼不長記性哪?」

孟津看著從廚房門口探出頭來的一個小腦袋,沖孟捷勾起唇角諷笑:「你這是幹什麼來了,興師問罪?問我的罪?」

孟捷啊。

「你是不是不記得路,走錯到我家來當家長?」

孟捷瞟了一眼啾啾,好容易壓下聲音,好聲好氣勸說:「我也不喜歡吵架,可是哥,你真的喜歡蘇杭嗎?」

你喜歡她什麼?

「我只是不想看你重蹈覆轍。」孟捷一字一句說。

少年時的孟津為了一個女人差點和家裡決裂,他本來是家中最被寄予厚望的後輩,那時起,不藉助家族資本自己出去闖,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最後還真給他闖出了一片天下,打下他自己商業帝國的基業。

不過那個讓他不顧一切的女人呢?

還沒有等到他闖出名堂來,就拍拍屁股離開,瀟洒的扔下一句話。

「當初怎麼就覺得你行?」

孟捷一直覺得他哥弱,雖然比自己高也比他能打,但他就是弱,不然怎麼會被一個一看就不能信任的女人搞的遍體鱗傷?

雖然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但孟捷還記得他哥一身雨水坐在樹下的石凳上,瞪著一雙眼睛一動不動的模樣。

那樣子很嚇人,眼睛里像是燃燒著火焰,人卻像是完全只靠著那一點火焰支撐著。

他情願他哥孤家寡人,也不想看到他再那樣了。

「這裡應該不需要我了,我先走了。」蘇杭低著頭走出來,走近沙發拿起手機,這個動作要越過那二人身邊,她咬著唇一言不發,頗為急切的想要離開。

孟津眼睛就沒從她身上移開過。

啾啾眼睛也一直跟著蘇杭的動作轉,小嘴嘟嘟的,眼看就要哭。

孟捷心裡其實有一點後悔,他裝作沒看見,把頭轉向窗外。

孟津看見蘇杭幾下都沒有拿住包,手機塞進去,手都在抖。

傻丫頭。

「我走了,孟總。」

這是喊他們兩個人呢。

「再見啾啾。」

蘇杭柔聲說,轉過身,手握成拳,攥緊包帶。

「我送你。」孟津站起來。

「不用了,你還沒吃飯。」蘇杭壓抑著聲音說,手已經擰住了門把手。

可是孟津已經拿起了外套,大步從孟捷身邊擦身而過,低聲警告:「在這裡看好啾啾,別礙我的事。」

看著那兩個人的背影,看著門甩上,孟捷的臉色越來越臭,那是一種想發脾氣全被堵在身體里的感覺,堵心之至。

有什麼在扯他褲腿,低頭一看,是孟啾啾小朋友。一向無法無天慣了的小小妞因為害怕,竟然開始討好賣萌了。

孟捷無奈地嘆了口氣,坐下來說:「來我陪你玩,以後少理你那個沒良心的大舅。」

·

蘇杭等著孟津開口解釋,男人替她拉開車門,發動了車子,卻仍然沒有開口。

車駛出到成華大道,堵車。

狂猛的車流像困獸一樣滯堵在馬路中,那輛野獸般的黑色邁巴赫也一樣,空想怒吼,卻半點使不上勁。

沉默太久,讓蘇杭的耐心都快要耗盡了。

她煩躁地翻出手機,瞎翻,看著自己的通訊記錄,最近的通話幾乎全是跟旁邊這個人的,他們是什麼時候這麼熟了?

猛獸也只能緩緩在獸群中挪動,收束起了神威,斂神琢磨。

孟津掙扎著掙扎著,最終還是決定說出所有的過去。

……

「……所以,就是這樣。」他艱難地說完最後一個字,視線瞥到導航上的圖標,根據衛星的測算,這是最後一截超級擁堵的路段了。

蘇杭愣愣地聽完,忍不住回問:「幹嘛對我說這些?」

孟津問:「我以為你想知道。」

「……」

蘇杭依次看著都市的車流,燈光,橋上的拉索,雕像。

光啊,都是光影。盡數劃過視野,毫無痕迹的經過,美則美矣,卻感到不快樂。

她說:「如果你不說,我肯定想知道。可是你說了,我也並不開心。」

「噢。」

孟津這時很想抽支煙,但他又並不想在她面前抽煙。

蘇杭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腳尖——在隱隱的光線里,那雙她特別喜歡的鞋子,她穿著它去見他,歡歡喜喜的。為什麼要特意打扮呢?那是因為在意了,因為在意——

這本來會是很美好的一天。

就像那一次,她也是那樣好好的收拾,帶上精心挑選好的禮物,去做一次忐忑的上門拜訪,卻被莫雲母親冷淡拒絕的態度深深傷害。

在那之前,她是不認識那女人的,她任何態度,以後都不必去考慮。

可是孟捷是自己的上司,一直以來和和氣氣相處正常的人,公司抬頭不見低頭見。

要如何自處?

之前怎麼就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就被荷爾蒙沖昏了頭呢?

連孟捷,一個圈裡人,對待「她們這些人」,原來都是這樣的態度啊。

言辭中雖未直接指出,實際上就是站在他們家族的立場上,認為「不配」罷了。

蘇杭玩弄著手裡的衣扣,心不在焉的看著窗外,就是不看旁邊的人。

那扣子扯久了,就被她拽了下來。左看右看,只好放進包里。

雖然是顆裝飾用的扣子,卻也是心疼的。就身上這件衣服,換了在大學時候,是她一年的生活費。

如今她雖然能夠消費得起,卻不能完全不在意的去消費。

而身邊這個人,他可以,再昂貴的衣服,可以穿過一次就扔掉,可以住蒙城市中心最好的房子,開最豪華的車,在物質上登峰造極。

自己是怎樣昏了頭,竟然覺得他們這段時間這樣,是在約會呢?

也許,他只是尋到了新鮮的玩具;也許,我只是一時情迷。我們應該是不相交的魚和飛鳥,處在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孟津喉結滑動,咽下一聲嘆息:「為什麼不開心?」

蘇杭搖搖頭:「我本來很開心的,但是想了一些實際的事情,覺得最近真是胡鬧——也沒有好好工作,下個月初就有一場試鏡,曹業坪導演的戲,我該好好準備的,卻一心想著要跟你去林導演的生日宴會。」

「為什麼手裡有的機會不抓住,要去拼虛無縹緲的?我可忙了,下個月十號,我的第一部主角戲就要播了,再下個月,電影上映。我要跑路演要錄宣傳……」

「《分居情侶》殺青之前,我一年時間沒有休息超過一周,然而從那之後,我太放鬆了,放縱這麼久,實在不該的。」

伴隨著她說這些囈語的時候,最擁堵的路段終於移動過去,上了高架。

孟津一直沉默著聽她說完,最後終於忍不住打斷:「休息有什麼錯?」

「為什麼要讓自己很累?」

「你夠拼了,我更希望你放一個長長的假。」他頓了頓,繼續說下去,「放鬆身心,並且,在我身邊。」

車速飈上去,猛獸在狂夜裡疾馳。

蘇杭看著孟津,慢慢說:「師哥啊,我沒有時間戀愛的。」

「因為工作,已經有人離開了我。這樣的事情,不需要再發生一遍了。」

孟津面色不變:「那你更需要一個男朋友,一個能全心體諒你、有能力保護你不受傷的男朋友。」

蘇杭低笑:「不,我只需要一個能陪我的男朋友,師哥也需要一個能陪伴你的女朋友。」

他的臉色難看起來。

這是拒絕。

但,為什麼拒絕?為什麼突然要拒絕?

高架路上。

暢通無阻。

一路狂馳!

下了高架,再駛過兩條巷子,就能到蘇杭住的地方。

可是孟津卻把車子在路邊停了下來。

蘇杭抬起一雙清亮亮的眼睛,詢問他:「為什麼停在這裡?」

孟津解開安全帶,冷然道:「下車。」

要趕她下車了?

蘇杭木然,心中一片冰冷。

怎麼辦哪,竟然有點想哭,太糟糕了吧?他是你的誰,憑什麼對你發脾氣,又憑什麼要你因為他一句話就那麼難過啊?

蘇杭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一派冷然。抬手,鬆開安全帶扣,伸手去開車門。

試了兩次,車門紋絲不動。

她又好氣又好笑:「孟總既然要我下車,那總得要先把車門打開吧?你鎖著門我怎麼下去啊?」

孟津動了動。

他向她這邊靠過來,頃刻間就蓋住了她的整個視線。蘇杭以為他是來開車門的,但他不是啊——他整個人都壓過來,把她按在副駕駛的座位上,狠狠的親了上去。

男人一隻手按在座椅的頭枕上,另一隻手不知按了哪裡的暗鈕,輕輕一推,原本就十分寬敞的空間立刻變得更加廣闊——

這種定製車有很多人性化的設計,比如當主人想要把什麼人按在車裡吻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時候,真的是不能在方便了。

蘇杭唔唔反抗了幾下,他像烈焰一樣快要把她融化了,像石磨一樣要把她碾碎……她漸漸不再掙扎,慢慢的開始回吻。

她的滋味很妙,那是早就想品嘗的唇,是早就想肆意憐愛的人。良久放開,孟津盯著她看。

小嘴微腫,還輕輕張開著淺淺呼吸,眼神里,全是潮濕迷茫的水意。

頭髮本就散著,這一番蹂|躪,幾縷黑捲髮散在胸口,更襯得黑更加黑,白更加白。蘇杭微微晃著脖子,這個人的重量,壓在她身上很難受:「你快起來。」

「太重了,動不了。」

孟津看她的眼神讓她有點怕,那就跟狼盯著食物一樣。

男人盯著她慢慢起身,蘇杭坐起來,把火燙的臉埋進手掌中。

孟津坐回去,黑暗中沉默良久,突然低低的笑了起來。

他笑得蘇杭莫名奇妙的看了他一眼。

傻了么?

孟津止住笑,慢慢說:「我們下車走過去吧。」

·

孟捷一看時間,開始暴躁了——這兩人去那麼久不回來,根本就是去約會去約會吧——把孟啾啾丟給我?我哪知道怎麼才能哄得她睡著?

偏巧這會兒座機響了,孟捷接起來喂了一聲,原來是李阿姨不放心,打電話過來問需不需要她提前回去。

孟捷拚命點頭,我真的特別需要啊——可是您就算現在出發也沒法子這麼快回來好么,您快告訴我今晚上怎麼辦吧?

比孟津還要缺乏養娃經驗的孟捷,無奈的給孟啾啾唱著她最喜歡的兒歌,好在他們孟家基因強大,唱的也不難聽。

孟啾啾眼睛漸漸眯起來,孟捷鬆了口氣,關了門生無可戀出來,沙發上坐下打開電視機。

電視里正在播不知道第幾輪的《常瑤傳》呢。

周思晴基本上都半退圈了,她的劇還在熱播,這不是很諷刺么?

也難怪啾啾總是記著蘇杭,他這位哥哥恐怕沒事就調到在放《常瑤傳》的頻道,啾啾每次來都只能看這個,能不記得誰是「賀瀾姐姐」嘛?

大哥什麼都好,就是過不了情關。

孟捷苦惱的撓頭。這麼多年孟津和家裡的關係好容易才緩和,他可真害怕十年前那一場鬧劇重演啊。

那會兒孟津還是個大二的學生,血氣方剛,孟家長孫,最好的學校,金融專業,教授器重,天資過人,都是最看好的天之驕子。

他常跟教授出入各種場合。金融系的大牛教授,在外邊都是公司老總,結交的人三教九流,不知哪一次,在某個宴會上,讓十九歲的孟津認識了二十二歲的冉琳。

那時的冉琳,自然是非常漂亮的,那種出眾的美貌,即使在美人如雲的演藝圈也讓人印象深刻。她苦於沒有路子,到處都去,只想結識能幫她的人。

孟津哪一點都是最好的,誰會不注意到他呢?

冉琳玩了一出苦肉計,幾次三番往來,年輕的孟津抱她在懷裡,被那一雙鴉羽般的顫睫迷住了心。及至將將要畢業,已經廝混數年,孟津領她去孟家,被狠狠趕出來,劃定了是不可能認這樣的媳婦的。

這男人不肯她受委屈,從家裡搬出去,從零開始。他吃了很長一段時間的苦頭,其中種種滋味,不足與外人道。

當孟津終於突破家族的阻撓,拿到他的第一桶金,興沖沖買了最美的裙子要送給她時,卻只看見女人公然在他們的小屋裡與他人廝混。

她在向來驕傲的孟津心上狠狠的敲了一悶棍。

「你就讓我住在這樣的破房子里,連我喜歡的衣服都買不起,我奇怪當初怎麼會看上你?」

冉琳只穿著睡衣,口紅都吻糊了,「你不能讓我開心,我還不能自己去尋一些開心么?」

他當時恨到想毀了她,又覺得這樣的報復不像他。

他要的是光明磊落的復仇,站在高處看她跌落谷底,永遠也不能東山再起。

你不夠強,你還不夠強,這樣的火焰燃燒在孟津的生命里,一直催促他奮進。

直到有一天,他已經夠強了,強大到沒有人敢在他面前忤逆,到可以保護決定所有他在意的事物。

再回頭時,猛然發現那個曾經讓他恨的刻骨的女人,早就已經被拋在腦後,往事隨風散,了如雲煙。

冉琳後來沒有繼續在演藝圈混跡,她只演了兩部戲,都是女主角,紅過一陣子,就隱退出國留學去了。

國內沒人知道她後來的行跡,就是知道,也沒人敢告訴孟津。

·

八月末的蒙城是熾熱的,即便是夜晚也並沒有幾許涼風習習。車裡有空調,出來走幾步,身上就被汗打濕。

孟津外套丟在車裡,就穿一個背心。他幾乎是半攬著穿著無袖長裙的蘇杭,皮膚時常摩擦,蘇杭心跳還未平復,又嫌挨得近太熱,便訥訥的直往路邊緣走。

孟津一把摟過來:「你往花壇里走呢?」

蘇杭一看,真的是無路可退了。她住的這旁邊,人行道本來就窄的很,還時不時被小攤販佔去一部分。路邊上又停滿了車。

蘇杭用手給自己扇著風:「太熱了啊。」

孟津見她這樣,問:「吃不吃冰淇淋?」

「想吃啊。」蘇杭眼睛立刻亮了,就看向街邊,這裡沒有專門做冰激凌的店,但是有便利店和快餐,都售出甜筒,奶茶店也賣聖代,還有各種口味的可愛多……

「吃哪個呢?」蘇杭不知不覺又把心裡想的話說出來了。

孟津搖頭笑:「貪。」

蘇杭瞄他一眼,辯解道:「那我就這性格啊,每種都想嘗嘗,不管肚子裝不裝的下。」

「貪多嚼不爛。」孟津一語點中她,「你要是都想吃,就都買好了,每樣都嘗一點,這也不難——」

「不過我個人認為,這樣的結果會是每樣都不覺得好吃。」

蘇杭站在中間左右看看,嘆了口氣:「還是只吃這家好了。」

蘇杭手上舉著一個超大號的甜筒,最保守她最愛的香草味,舔一口心情好好。

沒有什麼煩惱是一個冰激凌不能解決的,如果一個不能,那就一箱。

「你不吃嗎?」她側仰著頭問身邊的男人。

孟津說:「不。」

不愛吃甜的,也不愛吃冷的。

「那好吧。」蘇杭略失望,一個人吃有點寂寞。

孟津突然發現身邊的人沒有跟上來,他回頭左看右看,只見蘇杭站在路緣上,呆若木雞狀,以一種敬畏的眼神望著前方,那是一種發自肺腑的恐懼,怕的連胃都有點發抖。

孟津疑惑問:「怎麼了?」

蘇杭發著抖說:「……狗……有狗。」

原來她怕狗,孟津明白了,但是……哪裡有狗?

「那……那兒。」

男人駐足,又費勁的觀察了一番,最後在一個賣水果的移動小車邊看到了,一隻很小很小的中華田園犬,毛光水滑,不懷好意。

孟津匪夷所思想,這怕的是不是有點厲害?

他走回蘇杭身邊,安慰道:「這隻狗看上去沒有一點威脅,你別怕,走過去就好了。」

蘇杭拚命搖頭:「不不不,越是看上去無害的、可愛的、引誘你去摸摸它的狗狗,越可怕!」

孟津想了想,只能想到一個可能:「你是不是被狗咬過?」

蘇杭蔫了吧唧的點點頭,那隻狗看起來對她很感興趣,越是這樣,她越害怕。

怕狗這件事情,稍微了解蘇杭的人都知道。

程度是有點誇張。

小時候被鄰居家的狗在屁股上咬了一口,也是破了皮出了點血的,沒敢告訴爸媽,沒有去醫院處理。每天提心弔膽的,聽到狂犬瘋牛這些關鍵詞都下意識的害怕。那種害怕的因素流淌在她的身體里,怕是這輩子改不過來了。

從小就很怕在路上遇見狗。那些狗會攔住她的去路,會從拐彎處猛的竄出來嚇她一跳,蘇杭哪怕壯著膽子蹲下來,那些狗都不逃走……

被狗欺負了很多年的蘇杭,平時看到馬路這邊有狗,就會繞到馬路對面去。她為難的看著孟津:「我真的不敢過去。」

嘆了口氣,孟津說:「你走我左邊,我負責它不會把你怎麼樣。」

蘇杭非常不信任的看了他一眼:「哦。」

那隻狗真挺搗亂的——路不好走,他們不得不從那附近繞過,然後就聽到那隻不聲不響的狗猛的嚎叫起來,不早不遲,偏偏在他們路過的時候。

蘇杭一下子被嚇破了膽。

然後她就竄進了旁邊那個人的懷裡。

孟津:「……」

孟津一臉懷疑:「你……你故意的吧?」

時間過去了很久,那兩人,還是沒有回來。

期間孟捷去看了三次孟啾啾有沒有尿床,確定小朋友確實睡得非常香之後,開始對天長嘆:我到底今天晚上為什麼要來這裡,純粹為了給那兩個人製造相處機會嗎?

大概十點多吧,孟津終於回來了。

聽到鑰匙開門聲的時候,孟捷心裡淚流滿面:「你怎麼才回來,這都是去哪兒了?」

孟津丟下鑰匙,踩著拖鞋走進來毫不留情道:「既然我已經回來了,你還不快回家睡覺。」

孟捷盯著他的臉,狐疑的揚起半邊眉毛:「你這幾個小時都幹什麼去了?」

他穿個T恤,也看不出來衣服有沒有皺,是不是幹了什麼好事。頭髮微微有些凌亂,這些都可還罷了,最可疑的,是他臉上的表情。

孟津那向來料峭的眉眼哪還有半分肅然?一副春風得意的小模樣,孟捷還是頭一次見。

區別於談成一件大案子,或者完成一筆大收購——這種春風得意,乃是眉眼含春,小蕩漾。藏也藏不住的那種「孟浪」。

「一定沒幹好事。」孟捷諷道。

孟津不耐煩:「說讓你少摻和我的事兒,這是你該管的嗎?」

孟捷無言:「我這不是……這不是為你著想么——蘇杭雖然是我的員工,私交畢竟少,不是一路看著走過來的,對她的人品我也不怎麼了解。」還是怕呀,有些事情,發生過一次就夠了。

年少時可以說是經歷一次挫折和成長,現如今的孟津還能夠承受得起這樣的動蕩么?

同一姓氏相同血緣的兩個男人,在客廳里彼此對峙,掛在牆上的時鐘滴滴敲過十聲二刻。

孟津走過來拍拍孟捷的肩膀,看著這個向來十分關心自己的弟弟,他很難說出什麼斥責的話。

從小孟津就對弟弟非常好,長兄如父,弟弟被欺負,他護著,弟弟慫他就橫著,若有有挨打挨罵的時候,都是自己頂著。

但是今天,弟弟的確惹他生氣了。

「你讓我很失望。」

孟津冷臉看著他,慢慢說:「且不說我的生活容不得你來指手畫腳,我選擇的人,」他一字一頓,「更輪不到你評頭論足。」

「她的人品如何亦是我的事情,你即使擔心,也應該單獨說給我聽,而你故意在她面前這樣說?」

「那不是關心,是蓄意破壞。」

你惹她生氣了。

面對這樣直接的警告,孟捷心裡既不服氣又著惱。

事實上,他也沒有下定論蘇杭就是和冉琳一樣不怎麼樣的女人,他只是總抱有那樣的慣性思維。

對於自己那些話對於蘇杭會有怎樣的中傷,剛才過去的那幾個小時,孟捷已經仔細考慮過,也著實有一些些後悔。

但是那又怎樣,難道讓自己去找她道歉不成?

孟津按了按太陽穴,疲憊道:「關於冉琳的事情,我已經都跟她說過了。你——」

孟捷一愣。

說過了?

「你跟她怎麼說的?這你都跟她說——你難道真是,真是——」

真是,認真了不成?

「這就不用你管了。」孟津果斷道,「找個時間跟她道個歉吧,你今晚的確做錯了。」

孟捷跳起來,著著實實的怒了。

「老子才不道歉——你願意做什麼你隨便做,我才懶得管你呢!」

話一出口。

孟津猛地瞪大眼睛:「噓——!」

還是晚了。

孟啾啾被吵醒了,嗚哇嗚啊的大哭起來。

二人面面相覷,一言不發,半晌只好一齊衝進卧室。

·

最近燕萍給蘇杭打電話總是忙。

「您所撥打的用戶正在通話,請您稍後再撥……」

工作電話也就罷了,大晚上的還在通話?

有情況!

燕萍果斷微信拷問:

「你談戀愛啦?」

蘇杭半晌弱弱回復:「沒,沒有啊。」

燕萍才不信她的呢:「那為什麼打你電話老不接?」

又過了一會,蘇杭弱弱道:「工,工作啊。」

燕萍於是朝天「切」了一聲,陰測測語音:「來來來,有本事把你通話記錄截圖我瞧瞧。」

「……」

沉默了二十分鐘,蘇杭終於不能再抱頭當鴕鳥:「我招,我招還不行嗎?」

燕萍滿意了,八卦之魂開始熊熊燃燒。

「對象哪位?以你顏控的程度,不帥成任非宇那樣恐怕不行吧。等等,不會就是任非宇吧??跟你偶像修成正果?因戲生情假戲真做?」

蘇杭一口水含在嘴裡差點噴出來,趕緊讓她打住:「想什麼呢!趕緊放棄這個念頭,我並不想被萬千少女追殺——再說了,我哪裡有很顏控?」

燕萍呵呵兩聲:「你不顏控,這世界上就沒有人是顏控了。」

這分明是個吃東西的時候對食物都顏控的女人。

蘇杭說:「其實真沒有在談戀愛啦,處著唄——哪天合適的時候會讓你看看他的,現在就算啦。」

「真的真的我最近超忙。」

她沒說謊,兩部大戲先後要播,除了《錐心密令》要配合劇組共同錄製宣傳節目之外,《謀事在人》也有一兩個訪談要跟著吳赫前輩一起做。

而更加重要的是,《分居情侶》在國慶期間上映,那一陣子有紅毯要走,有路演要跑,可以預計的一定會忙得腳不沾地。

費溪說:「這陣子過了,你的地位一定就不一樣。」

在演藝圈,擔主和擔配,差距太大了。

——演藝圈首先是個論出身的地方,起點高的人一路順風順水。

當然了,也有可能一蹶不振,但處在下位的人想要翻身,可絕對是比登天還難。

除非,有能人鐵了心要送你上位,資源大把砸,身後有人推;

又或者運氣極好的,碰上那麼一部現象級的代表作,抓住了機會大紅大紫。

空氣中的這種「你要紅」的氣氛,蘇杭也敏感的接收到了。

別的不說,《非常星周末》這個節目,她可不是第一次上。

星空台和她的老東家英朗影視有很好的長期合作關係。

《非常星周末》作為星空台的王牌推薦類節目,曾經捧紅過很多個明星,尤其是偶像明星。

就比如「四季」,原本是一個只能在觀眾不足的百人酒吧舞台表演的地下樂團,不知走了誰的關係上了一次《周末》,就借著視覺系的包裝和一首口水歌,紅遍了大江南北。

蘇杭第一次上節目,是在英朗影視那年簽約了大批的新人的時候。

那一次,公司直接將十幾個新藝人打包送上了這個綜藝,可是那麼多人,哪可能照顧到每一個人的鏡頭。

公司主捧夏雅琪,她便全程站c位,存在感給的最足,幾個遊戲環節,都將她定位為關鍵小姐。

而蘇杭呢?

站位最邊角,鏡頭掐秒算,從頭到尾除了自我介紹那一句,都沒有拿到過話筒。

在後台化妝換裝的時候,她和好幾個同期擠一個休息室,他們也沒有個人的專用化妝師,幾個女生都是自己上妝。大家都沒說什麼,剛出道么,很正常。

然而不患寡而患不均——期間劉瀟雨出去上了趟洗手間回來,告訴他們說夏雅琪一個人擁有一個休息室,公司還給她配了助理。

然後女孩子們的心情就紛紛微妙了起來。

當時彼此還都不大熟悉,之見過面打過招呼。雖然也都有傳聞要捧的人是誰,但這陣仗,還是頭回見。

都是新人么,對這些常態還沒有到達見怪不怪的地步。

這次蘇杭上《周末》,待遇就完全不同了。

《周末》都是熟臉,之前雖然差別待遇明顯,誰紅捧誰,但兩位主持人,尤其是劍蘭,對她一直很不錯。

向兩位主持人問過好之後,蘇杭來到自己的化妝間,她不忙著休息,先客氣的詢問工作人員有哪些嘉賓已經到了。

得知葉沐風比她先到,她決定去打個招呼。蘇杭整了整衣領,放下自己的東西讓助理看好。

休息室的門口都掛著所屬明星的名字,加上工作人員的指引,她很快就找到了正確的地方。

葉沐風休息室的門虛掩著,露著一條縫。

蘇杭輕輕敲敲門,禮貌地問:「葉老師在嗎?」

門很快打開了,葉沐風站在門口,看到是她,輕鬆道:「是小蘇杭啊,不是跟你說,喊我葉哥就行嗎,叫什麼老師呀?我才比你大幾歲?都叫老了。」

他半真半假的抱怨著,側過身讓蘇杭進來,不知為什麼,女生敏銳的感覺到,屋裡是有人的。

「不用了,我只是過來跟您打個招呼的。」蘇杭言笑晏晏,「畢竟很久沒有見了。」

葉沐風一想:「沒有很久吧,上個月公司周年還……」

話音未落,就聽見一個熟悉而陌生的聲音由遠而近,伴隨著高跟鞋蹬蹬敲擊地面的聲音:「哎呀,小師妹來啦?」

蘇杭心一沉——越不想發生的事就越會發生,她是覺得這屋裡有別人,可沒有想到偏偏就是程怡安。

程怡安站在離她一米多的位置,眼睛滴溜溜上下打量一圈。

蘇杭今天穿的又是珂梵萊,長直發發尾微蜷內收,側面挑染一縷酒紅,蹬一雙黑面白緞帶貓跟鞋。

從上到下,連她也挑不出一個錯處,程怡安收回眼,內心暗罵了句小|婊|子,重新將注意力集中到蘇杭臉上,似笑非笑說:「別站在門口呀,咱進來坐坐?」

這話說得——蘇杭又看了眼門,淡淡道:「不好意思啊,我看到的是門口貼了葉老師的名牌,沒看到程師姐的。」

言下之意,你反客為主了吧?

程怡安看了眼葉沐風,男人表情沒變,側頭對她說:「怡安,你還沒有換服裝,等會就要錄製了,來得及嗎?」

程怡安內心有一瞬間的未曾料及,她眼睛睨著葉沐風,不在意道:「沒關係,節目組會給我們充裕的時間準備的。」

蘇杭笑了笑:「既然程師姐和葉老師都在忙,我就先回去了,待會攝影棚見。」

她向葉沐風微微欠了欠身,瀟洒轉身離開了。

程怡安盯著她的背影,心中不信、訝異、羞怒、厭惡……種種情緒從眼神中一閃而過。

這個愚蠢、傻氣、被她耍的團團轉的小師妹,究竟身上發生了什麼,竟然變成了可以和自己分庭抗禮、甚至平起平坐的大明星?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一線女星[娛]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都市青春 一線女星[娛]
上一章下一章

33.三合一

%